第 93 章
大戰在即

六月初三,冥羅魔宗欲正式大舉征南。其實從去年冬初開始,魔宗已經開始逐漸蠶食周邊之地,為大舉南征做先行準備。夕及四藩王在半年多的時間裡,已經將古傾山脈,洛水以南的洛吉,平寧,豐然,廣合佔領,而函蕩谷一帶,耿河,潦河沿岸。汾嶺,桑原一帶的清沙,浩水,陰平,彭城這些地域也佔了個七八,基本打通由北至南的路線。而曾經盤距其中的三聖門以及隱天都等大派,皆難擋魔宗之橫行,死傷慘重,餘部開始南移。無法再成為阻隔南與北的屏障。

魔宗如此高歌猛進,當然與其準備充分有極大的關係。夜魔羅先是隱於太康山谷深處,不知有多少年。而後開始涉世奪權,先是漸平北地,北方山嶺眾多,地勢複雜,妖鬼橫行。魔宗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慢慢將這些地域收納己懷,廣納臣民。在境內律法嚴明,注意調養生息,盡量避免遠域紛爭,為稱霸而做準備。當玄冰力量日益增強,七君經過代代以死相爭的淘換,如今已經銳不可當。四堂弟子,同樣也是能者居之,無論妖,鬼,人,甚至於天地不容的陰鬼。皆受到玄冰冥隱氣的淬換,歸入冥羅界,成為魔宗強大的武器。

而除了擁有特別強力的人受到魔宗的垂顧之外,魔宗亦收納一些雖然力量疲軟,但有其它才能之人。如擅演算,擅謀。慧智等等。他們因各種原因而反出三界,願歸冥羅。就算庸碌之人,只圖一時安定,願意來北地居住者。魔宗亦廣開大門。以致織耕農桑,冶煉鍛造皆蒸蒸日上。所謂謀士如雲,猛將如雨。星星之火,終可燎原。

放眼世間,自第一次萬妖大混戰之後。三界歸於平靜,人間開始重新生息。數個國度,彼此繁榮。但人心總是複雜,貪佞傍心而生。利益爭端不休,總無法共享榮華。終致戰禍橫行。當最後一個古源國滅亡之後,這片中原大地,便稱之為古遺。古遺之境,戰火紛飛,殘殺不絕。惡念橫生。也使得夜魔羅可以亂中求穩,慢慢吸納這人間地貪佞與怨憤。若是人間太平,又怎會有此冥羅盛世,若是天下安生,世人又怎麼願意出賣靈魂,放棄輪迴而入冥羅?說來說去,不過是天無情,地無義。

夜魔羅宣召七君,以拜幽谷玄冰。他們皆是天與地的棄兒。所以不參天,不拜地。玄冰此時已經浩長如山,妖鬼之木盤恆如巨。藍中泛黑,黑中灼亮,虛空之口已經由玄冰慢慢勾裂。冥羅獄已經初成氣候。這當然是因為冥界冥門洞開。妖鬼之魂無數而入的原因。

冰中依舊蘊育許許多多的生靈,他們或者曾經是人。或者是妖,但當汲取玄冰之寒,靈魂受到妖鬼之浸以後,都會煥發更盛之力。強者,可上爭七君之位。稍弱,也可下爭四堂之職。再弱者,便無法自冰中而出,慢慢將神魂都供奉給這冥羅地寒徹。

要想得到至強的力量,必先要忍受苦寒的折磨,妖鬼之力漸匯入血肉地苦楚。當冥隱氣漸漸包裹血脈,外達肌膚的時候。敏銳之下,又同時是無痛無覺的麻木。放掉曾經的身份,放掉曾經的命運,放掉回憶,甚至放掉生死。就能成為最鋒銳的武器,得到萬人之上的尊寵。

魔宗曾經利用華陽與羽光之間地矛盾,想向羽光借妖路而放出妖鬼雙尊的另一個。但由於交易的條件遲遲未能達成,宗主也認為萬事俱備,不必再等。{君_子_堂 首_發 JunZitang.com]索性直接引發世間大亂,再找其它機會。這次以孤檀憂剎母為先鋒,放她出去,她自然會到處取血,殺人奪命。收攬可用之人入族,試圖再度壯大孤檀一脈。

夜魔羅當然不會讓她恣意妄為,但她力不可小窺,其性又非常難控。與其將她留在魔宗之境供養讓她回力,不如讓她出去。而她的方向,他早掌於心,他瞭解她的想法,所以才會大膽放她出來。當他告訴她,她地殘餘族人皆盡數毀於華陽山。他們其實已經同仇敵愷。

有她為先,其他人則兵分數路。夕在入魔宗之前曾經是三聖門的高階,他擅於領兵,胸中有籌謀良策。其法匯合三聖的借力之法,加之冥隱氣的摧行,銳不可當。由他領中路,自北向南,一路攻城拔寨。

離是偶師,會以人皮人骨,匯合冥隱之氣,收控人魂。將其力鎖於偶中,揮灑不絕,縱偶可達至遠。由她領冥堂弟子,攻西北路,將曾經被華陽奪取的大新,豐平等地再度收攬。

漠為後備,他不擅攻打,但擅追蹤。放出羅堂弟子,刺探追魂。他之前已經探得,岳輕弦自從上次逃走之後,一直沒有下華陽山。想來其師已經料到魔宗意圖,將他暫且保護。經過半年,其力必然又有所長。因此孤檀一人,斷然不可能滅盡華陽。

由夕和離一路奪城,分散華陽兵力。羽光與華陽一樣,都屬於人間界的生靈。但短時之內,他們定會隔岸觀火。如果他們出來攪局,那便正好給醉潛入的機會。

此番,醉將領其屬部前往羽光,羽光將妖路封於雷雲山之上。那裡乃是四盟所在,更是羽光中心,穩固非常。硬突並非良策,只能暗潛得入,藉機放出另一個強大妖鬼,讓人間界,徹底陷入黑暗滔滔。醉是暗夜殺手,由他前往,最為合適不過。

而月與止,則為孤檀後繼,由漠鎖住孤檀方位,待得她掀起大亂之時,再伺機而動。岳輕弦,必須要擒獲。不是為了羽光,而是為了成為郁天楓的繼者。

郁天楓自身地華陽真經已經耗盡。冥隱氣是不可能催生出與冥寒完全相反地華陽之力。必須要一個華陽府的強人才可以後繼。岳輕弦與郁天楓一樣,都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們地身體脈息,天生與華陽極熱相融。入金絞有如歸家,完全不會受到灼傷。這樣的體質,加以淬煉。穩固神魂,將來必登天路。也正是如此,當然要收納入魔宗!

稱霸天下並不是魔宗所欲,攻城拔寨只為開闢道路。深入華陽府地去尋岳輕弦地確非常危險,但他不肯出山,只得入虎穴而得虎子。況且此時,大戰開啟。華陽必然也要傾巢而出相御。良機在手,焉能放過。

洛奇這是首次來到太康山,那鑿山而成地巨殿簡直讓她目瞪口呆,這根本不是人力而為。巨像怒目,讓人膽寒。鐵鎖顫間,下面幽深不見底。山後可見濛濛群山之景,猶有凌峰萬丈,直入霄雲。整片山脈,黑蒙陰慘,簡直就像是一個巨大鐵凍冰山。這裡好冷,已經六月,卻依舊是嚴冬。那寒氣比嚴冬之冷更凜浸入骨,她裹著厚厚的裘衣坐在偏殿裡。依舊覺得極冷非常。

這個偏殿在主殿地側後方,也是鑿山而建,裡面全是石雕的樑柱,像是個巨大的石殿。與主殿一側相通,這裡空落落的。除了一個大高的石階台。上面擺放巨大地石椅。下面空無一物,石磚光可鑒人。也是黑黝黝的。因為是鑿山入體而建,除了一個大石門,沒有窗。牆上嵌著獸首,口中紮著明珠,幽光卻顯慘然。

這裡有幾個人陪著她,但洛奇還是慌得要死。因為這幾個人就跟大新當初見的那些癡呆兒沒兩樣,不言不語木呆呆的。他們都著黑衣,面慘無人色,給她挪了個凳子坐著。上面雖然有墊子,洛奇還是覺得涼氣滋滋的冒。她懷裡揣了個暖爐,這個是從太康帶來地。今天一大早,她就讓他給背上山來了。

她足足在床上躺了十來天,那個血族的女人前些天還來過,那時洛奇還沒好。不過她算是看清了。長得極美,一雙眼睛會勾魂一樣的。她當時一走近,洛奇就覺得她一身的鬼氣。不過她倒是沒吸血,因為她看起來面色紅潤,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她看洛奇的時候就一臉可惜,給洛奇嚇得心驚肉跳。虧得自己鬧出個傷寒來,要是小病小痛,搞不好真躲不過這一劫。

不過她心裡還是有些高興的,因為她又見了迎舞。小舞看起來還不錯,雖然還是瘦巴巴的,氣色也不好。但總歸是比上一回見時那種慘白孱弱要好了很多。而且見了她,洛奇就放心了不少,雖然她還是在醉的身邊,而且醉現在也沒有血河。但洛奇覺得,至少醉這回沒把她丟出去,那麼就還算是有希望。希望,哪怕只有渺茫,也值得去爭取。

她微微跺著腳,真是好冷啊。雖然她好多天沒下床走動,也想透透氣。但要是知道太康山是這樣地冷,她才不來呢。在院裡逛逛就好了!她現在身體還是很虛弱,俗話說的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得病快,好的慢呀。況且她在生病之前,還失了血。體弱,就更慢了。要不是她底子還好,真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熬過去。受傷又生病,她真覺得自己快變成紙糊的了。

月都進主殿大半天了,還不出來。雖然他說有什麼要求可以直接吩咐這些人,但洛奇實在不想使喚他們。這裡這麼冷,就算端個熱茶點心什麼的,過來也成了冰疙瘩了。而且她根本看不出來這裡有什麼地方可以做點心地。估計今天佈置完,明天他就又要出遠門了,真不知道她這樣病病歪歪地要怎麼跟著去?而且他去的地方都是妖怪,魔鬼一大堆地,她想想就覺得害怕!

她實在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在空蕩蕩又極高的大殿裡轉悠,正轉著,側通的拱門人影一閃,有兩個人影閃了過來。其中一個正是寂隱月,他今天一身白袍,拉絨邊墜銀線,長擺翩飛,腳底生風。而另一個在他身側的,洛奇從未見過,她不確定是夕還是那個楓。那人三十上下,長髮束冠,一件藍色劍袖四擺袍,內襯同色的白邊衫。劍眉朗目,鼻子略有鷹鉤,薄唇緊抿,面色蒼白。微削瘦的,生的卻也十分俊秀。

他一眼看到正在門洞邊揣著袖子跺腳的洛奇,而此時洛奇正左右顧望。不期然間與他四目相對。他看了微微泛怔,眼瞳凝縮了一下,嘴角抽搐之間已經伸手向她。

洛奇嚇了一跳,還不待退閃,月這邊已經一下隔開他伸來的手臂:「郁天楓,難怪離現在都不願意在山內住,你別誰的血河都想動!」

他雖然面無表情,但口氣已經微微不快。洛奇一怔,郁天楓?是留守在宗主身邊二君之中的一個。離現在都不肯回太康山住,難道是因為他總是想吸別人的血河的血?

「長的好像啊,簡直像是同一個人。」他似是沒聽到月的話一樣,只顧怔怔的看著洛奇瞧,讓洛奇又是詫異又是惶怕。什麼長的好像?這個人好奇怪啊,七君不是什麼感覺都沒了嗎?他怎麼會這樣?

月一把將洛奇給抱起來,向著另一側的出口通道而去。洛奇忍不住回頭去看他,見他依舊怔立在那裡,蒼白的臉帶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月看她還猛回頭呆看,突然覺得胸悶起來:「還看什麼看?」

「啊?」洛奇一怔,收回頭看著他的側臉:「沒有,就是覺得他怪怪的。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怎麼知道。」他看著她的面色:「你讓他們搬個火盆來,不就不用挨凍了?」

「我以為你一會就出來了嘛,還以為千波醉會把小舞也帶來。早知道不來了!」縮腳雞一樣的,她當然也怕凍,但是那幾個人她實在不敢使喚,總會引起她不好的回憶。

「不來也得來。」他把她放下地,轉身曲膝半彎著腰:「走吧,我背你。」太康山上山難行,很難走車轎,路程算不得遠,用四魂又浪費,所以基本上都是自行上下。她在床上躺了許多天,需要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看她凍的那個樣子,他此時又有點不忍。

她把手爐給推到腰側,然後慢慢爬上他的背。他背著她踱了兩步,忽然說:「我要跳了。」他提醒了她一聲,忽然一躍,整個人一個前衝,直接就從外面崖台邊直跳了下去!這座山峰頂極險,背面這側更是直上直下,有如刀削。

他突然一跳,整個人有如自由落體。洛奇只覺一顆心猛的懸至喉嗓,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手臂開始挾力。嗓子裡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呼:「啊!」她聽得耳畔急風簌簌,眼前景物亂晃不休,斗篷的連帽一下刮掉了下去,她尖叫之間,他已經馬上要落地,不,是墜地。他根本沒縱氣,就是在跳崖!

在他們馬上要跟地面親密接觸的一霎,他突然開始縱氣,洛奇感覺心猛的墜底又猛的提起!景物一會是地一會是天,這種感覺讓她窒息讓她瘋叫不已,但是又非常的刺激!

她由恐懼的尖叫變成快樂的尖叫,聲音不絕於耳,在山谷間不停的迴盪。他最高的一次竟然可以讓她俯看整個太康山全景,但只有一霎,馬上跌落而下。她的臉由凍得透紅,變成由激動而熱血沸騰的暖融。讓他透過她厚重的衣衫,依舊可以感覺到那種血液奔流的快慰!

「老大,好厲害啊老大!」她大口的喘著氣,清冷的空氣讓她的肺重新生機勃勃。他可以感覺到她重新煥流出來的熱度,讓他的眼清亮,心緒又變得靜靜。他微偏臉看著她,此時她與他如此貼近,眼睛黑漆發亮,面色潮紅,渾身都裹著熱氣,陽光之下,更有別樣姿彩。她笑眼彎彎,脈跳急急,手臂緊緊摟他,又怕又喜。她又重新有了活力,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