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月情滋長,醉心綿長

洛奇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這兩天她時而迷糊時而清醒,身體也一時冷一時熱,百般折磨,苦不堪言。但她在清醒的時候,也從小三涼那裡打聽到一些情況。這幾天魔宗全境開始大肆招血河,聽說這是從魔宗開始涉世奪權,稱霸北方之後從未有過的事。她明白為什麼月之前突然說在太康也不安全了。他當時擔心的不僅僅是她跟著他出任務之後所遇到的危險,最大的危機其實就是在前兩天那個女人身上。雖然洛奇並沒看清她究竟是什麼人,但聽月說過,是血族的元祖。也許去歸棲嶺,大半的原因也是為她。她有些擔心迎舞,如果是血族元祖,豈不是醉的老大?特別是聽說醉連自己的血河都直接送給她的時候,洛奇就更擔心了。

但她現在病體沉重,別說爬起床來跑,她現在就是坐都覺得天旋地轉。最重要的是,她就算能動能跑,她能做什麼?除了眼睜睜的看,躲在一邊哭鼻子,她什麼也做不了。滿心滿身的無力感,讓她的病勢更加沉重。從小到大,她沒得過這樣的重病,更何況,是她自己把自己弄病!

「吃藥了。」月親自端著一碗藥汁到了床畔。這兩天,他沒假手於任何人,頭一回親自擔負起所有瑣碎的工作。有點笨手笨腳,但還算是妥貼。他見她睜著眼,因為曾經高熱加上昏睡,弄得她眼泡都有點腫。眼圈總是紅紅地。但不是哭,是內火虛竄的緣故。

他托起她來,她這兩天沒再因為大夫的問題跟他矯情。主要是她也病得有點神志不清,精神也差。沒那份子強辯短長的力氣了。她歪靠著墊子,嘴巴已經都嘗不出味道,苦藥倒進去也不覺得難嚥。

「今天頭還疼嗎?」他伸手去摸她地太陽穴。高熱是退了。但身上還是腫,有時下針都不好找穴位。

「好多了。」她滯重的鼻音有氣無力,咳了兩下開口:「那個小舞……你,你還記不記得?」他有健忘症,他曾經就把小舞的事忘記地一乾二淨,讓洛奇極度崩潰。

「記得。」他遞過清水讓她漱,然後重新讓她躺回去:「她死不了。」他看著她張大的眼睛。伸手去撫她的眉頭:「醉因為是血族,所以他那裡一向血河難招,他的元祖自然知道這點。他把若水交出去,就是不希望她跟去魔巖城討人。」當他慢慢瞭解情懷,醉的行為就不難理解。

「要她還是去呢?要她也跟千波醉一樣。覺得小舞是好血呢。」洛奇輕聲哼著。

「她不用折騰就是個病秧子。」他替她掖好被角:「同樣是二選一,醉選她,自然要保她。保不住,你在這叨叨就有用了?」他居然反問她。

「是沒用。」她微歎了一口:「只是…….」

「只是控制不了。」他接口,這點,他明白。

她微詫,抬眼看著他:「你也懂了?」

「一點點。」他伸手撫她的頸,從那裡探知她的脈動:「情緒低落只會讓你病體更沉重,控制不了也要盡量。唯有命更長久。才能得到你想要地。比如,找到你老爹!」

她怔怔看著他,他居然學會安慰人了。她微微閉了眼:「說的對呀,盡量吧。」她出了一口氣:「如果早知是如此,當初還不如不管若水。讓他跑了算了。」

「為什麼不說。當初和他一起跑了算了?」他輕撫她的臉頰,細細的撫摩。帶出溫柔的觸感。

「我要找老爹麼。」她嘿了兩聲,倦怠了。其實也一樣,若水跑了,今日小舞又如何?同樣是二選一,只保其一,她要如何作選?好複雜地問題,明明都是人,誰也不比誰珍貴,但落在每人的心裡。便分出了高下,不過只能擇其要而已!就像他一樣,二選一,他選擇讓她活下去。如果完整也不行,他依舊要選擇這口氣。選擇時痛苦,卻必須擇其要!

痛苦?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他會安慰人了,在選擇之中放棄他所需要的血。他也懂得什麼是痛苦了吧?或者如他所言,只有一點點。但是,他並不是無情了。雖然他依舊,面上無悲音,聲音亦平淡。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經不能用常理來推斷。是因為,他受到心的支配!她微微張眼看著他:「而且我以前答應過你,要教你喜怒哀樂。所以,就算不找老爹,我也不跑了。」她接著說:「所以你可以放心!」她說完,便不再開口,現在力不從心。說幾句話就累得要命,胸口疼痛。她閉上眼睛,在藥勁上來之前就昏昏欲睡。

恍恍惚惚之間,她感覺有微涼的柔軟貼過來,在她頰邊輕廝摩。似乎有渺渺的聲音若真若幻:「謝謝。」是他在說話嗎?還是她在做夢?

迎舞蜷在床上,隱隱聽到配廳穿堂那裡傳來嘩啦啦的炒菜聲。該死的千波醉,這幾天居然用針封她地穴脈。她雖然沒有學過醫,但久病成醫。這幾天她都是懶懶的,身體倦累,提不起氣來。必然是下針的時候他動了什麼手腳。他怕她再犯病浪費了花種的力量,就用這種方法小火慢煎。真是渾蛋!

她天天幽居內苑,也不知道洛奇最近如何。於洛奇,在她心中常交織著兩種想法。一是因她非男兒之身,讓自己的愛成了夢幻泡影,失落之間,難免嗟歎。而另一種,則是對她不止地心生牽掛。她那日與洛奇所說地。皆是肺腑之言。洛奇擁有她所沒有的品質,讓她羨慕而嚮往,也同樣地,給了她希望。並不因她是女子而改變!

她輕撫懷中的微涼。這小東西給她很多安慰。她願意和它傾談,雖然它聽不懂,也不會說。但正是這樣。她可以交心。看到它烏黑地大眼,她便想到洛奇。此時它睡得正沉,肚皮朝上,雙翅都抖了開來,兩條後腿挺得直直,毛絨絨的像是穿了一條厚棉絨褲子一樣。她揉著它的肚子,它舒服得直哼哼。逗得迎舞忍不住笑出聲來。

「出來吃飯。」醉那微沉地聲音讓她的笑容不自覺的斂去。她實在不想吃,最近動都不動,哪有胃口。她越發清減,也越是對食物提不起興趣。

但她依舊乖乖的下床,跟他拗一點好處也沒有。她穿著白色的家常小褂。一條白色的散擺裙,上下素的一絲花印都沒有。散著長髮,隨便地趿了鞋便向穿堂那裡走。

「你越發不修邊幅,現在連頭也不梳。」他倚著門框看她,她長髮披散,一臉慵態,一身素衣,卻偏因如此,帶出別樣嬌嗔。特別是看到她歪著逗那只龍牙。臉上難得會出現笑意。有著七分天真,三分隨意,更帶出十足溫潤,百般柔美。讓他忍不住對她出言譏諷,像小孩子一樣。明明喜歡看。偏不承認,還要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

「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不在,妝容再是精緻繽紛,也是無趣。」迎舞輕聲說著,慢慢打他身邊過。

「那個能悅你的,現在病的要死了。」他垂眼看她長髮翩然,突然有種衝動,想握住那絲柔滑。

「你說什麼?」她猛的頓住腳步,偏頭看他。沒錯,他現在找到她地弱點,便時時拿著不放。

「你這副德性,她看了死的更快。」他淡淡的開口:「比鬼還像鬼!」

她微撫了一下臉,突然伸手捉住他的手肘:「你帶我去看看她!」

「憑什麼?」他盯著她細瘦的手指,白的幾近透明。

她微頓了一下,開口:「我吃一碗飯。」他的目的就是這個,突然點她的死穴。他前幾天有事出門不在,調人過來服侍她。她每日都進食極少,日漸耗損。他回來之後便又開始在這裡擺灶架爐,她雖然每次都乖順,一叫就去吃。但因她實在沒胃口,吃地比貓還少。

她固然不會求死,但這般下去,早晚油盡燈枯。他必是捨不得那融於血的力量,今天才會突然說這個。

「兩碗。」他加碼,不意外的看到她面上染上一層微慍。但她收得很快,點頭道:「行。」

「我不在的時候聽說你又嘔了。」他看著她,開始詢問一些病況。

「拜你回春妙手所賜,你下針準得很。」她一聽這個有些忍不住,他下針封她穴,害得她氣不暢順,有時難免會吐。還問個什麼勁!

「我前兩天上太康山,你在家難保意外,這樣才安全。」他的意思,她不見得懂。但無所謂了,她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地是,她必須有個存活下去地希望。而且不能是僅為了某人而苛延殘喘,他要她擺脫病體,得到康健。越是相處的久,越是想這樣做。她不僅是血質匯有妖力,她有值得延續生命地理由。那就是她超出常人的精神力以及控制力。這些,他通通都想要留住。

她怔愣了一下,她何其聰慧一個人,當然瞭解他所指的並不僅僅是她單獨在家的時候犯了心悸病而猝死。但她不想深究,現在她糾結於那句話。洛奇那麼健康的一個人,怎麼才幾天不見就病的快死了?她實在有些牽掛的緊。

「我去吃飯。」她輕聲說著,鬆開他向外走去。

「等等。」他忽然叫住她,她怔愣,一回頭間看他正側著對著她,將腦後的辮子給她看:「你會修剪頭髮嗎?」

她這才注意到,他那根辮子長短不齊,狗啃的似的。「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怔了,他一直束髮,她沒太過於關注他的變化。現在他側過來讓她看,突然讓她有種想笑的衝動,他一直頂著這個腦袋在外面辦事嗎?

「你的知己為了給你出氣搞出來的,現在你總該補償一下吧?」他偏過臉來看著她,看她揚起的眉毛,微張的嘴,眼中撲閃著笑意,卻蕩出一片波光。這下,她必然是可以吃下兩碗飯去了!

「什,什麼,洛,洛奇弄的??」迎舞瞠目,笑意更明顯了,她雖然不致於捧腹大笑,但卻也輕笑起來:「你怎麼會中這樣的招?」洛奇這個傢伙,就會搞這種花招,不傷人卻能氣死人的。就像她曾經也挨過整!

「你會不會剪?」他一副不耐的樣子。

「府裡有比我更好的師傅吧?你不怕我給你弄得更醜?」她玩味之心頓起,笑意融融,讓面色也帶出紅暈來。

「你敢嗎?」他抿著唇向前一步,她真的快忍不住了,笑著說:「好吧,我雖然不會剪,但我會點別的。我去吃飯,你找些絨線給我。」

「哦?要那個幹什麼?」他微怔,她笑著轉過頭,怕她再笑他翻臉:「到時你就知道了,要暗金,銀色和黑色。」她說著,輕飄飄的就向著廳堂裡去了。

他看著她飄飄若仙,袂不沾塵,開始有些期待了。忍不住伸手去捋自己的髮梢,眼睛,卻追逐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