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花自救,月自痛

「你先別動手,你先別動手。」洛奇眼底都布上血絲,腦子亂轟轟,卻是直勾勾盯著他的手。她掙扎著讓自己平靜,跟他在一起相處實在是一種考驗,她必須時時保持超人的警敏才能應付他突然的行為。洛奇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他什麼都不告訴她就擅自決定,簡直已經把她的力量頭腦忽略到了極點。但她沒工夫去發這種憤懣,她需要從他那簡單的幾句話裡分析出對自己有利的東西。而且,需要很快很快!

「那個元祖,那個元祖也要吸血的話。他是不是也要良血,對吧,對吧?」她結巴著,瞪著他看:「普通人他看不上,要好的。那,那變差好了,變差就行了對吧!」

「怎麼變差?」他瞅著她急頭白臉的樣子,她的確有出眾的地方。也許是他一直忽略的,現在想來的確是。就像在大新,他們初次相見,她當時的反應讓他意外。但事實上,那個反應救了她一命!

她急急的喘了口氣,看著他:「我記得以前你說過,血從脈湧,溫而不燥,熱而不沸就是好的。寒霜之下也不凝結就是好的,對吧?」她拚命的搜尋自己對血河有限的認知,急急的說著。她要為自己爭取時間,她同樣不想讓人吸死,但她不想他用這樣極端的方法。他根本不懂生不如死的痛苦,等他自己體會到了就明白了。那樣讓她活著。還不如一刀宰了她!

「那又怎麼樣?」他微微地揚眉:「如果你長期心緒有變,或者有惡習纏身,也會引致血質變差。但你沒這個時間了,最多明天。他會出來。我已經感覺到了!」

「那如果我病了呢?生病了,會有變化嗎?」他的話對她是提示,讓她接近昏潰的思緒有了突破口。

「病?」他眼底微微一亮。她提醒他了,他為什麼沒想到?是因為他太著急了,所以想不到嗎?但這想法只在一瞬,還是不可行,她現在健康的很,根本沒有病。

「有變化對吧?」她捕捉住那道光,像是垂死地人看到救命的希望。她咬著唇:「我今天晚上就生病。怎麼樣?」

他怔怔的看著她,病還有說生就生地嗎?洛奇伸手抓住他的手肘,忽然側著脖子向著他:「你先吸血,你先吸血!」

「幹什麼?」他的眼挪到她的頸,細細的頸上有脈博在清晰的跳動。健康而有力,帶出溫良的熱度。

「自救啊,你吸我地血,我身體就會差了,這樣我保證明天把自己折騰病嘍。」洛奇一把勾過他的頸,在他快貼上來的時候忽然瞪著眼說:「哎,大哥,你的預感准不准啊?要是那個什麼祖明天不來,或者來了也不找我。那我不是虧大了?」

他瞠然。她居然想到這個上頭來了。他也不知該惱還是該笑,伸手一把勒住她的腰將她半提起來,當他貼觸到她地溫熱,嘴唇碰觸她的肌膚,比血的芬芳更為誘惑。還是那種貼觸的感覺。只從一點。便達全身。讓他目眩神迷,醺然若醉。那一刻。甚至忘記去催氣破脈,只想百轉廝磨。

洛奇被他弄得有些癢癢麻麻,若不是她此時全副精神都用來整理自己的思緒,她恐怕又要覺得燥的慌。只是因肌膚傳來的麻癢讓她本能的有點縮縮閃閃,半晌忽然哼著:「你別改變主意要把我吸死啊!」雖然他曾說過,為了保命他寧可把她弄成活死人。但此時神經太緊崩,忍不住又要擔心起來。

她的聲音喚回他地神思,他有些暗自懊惱,寂隱月,你現在在想什麼呀?!他收斂心神,開始專注於她崩張的脈博。其實他早該取血,從他當日凝血醒轉之後就該取血,只不過他一時忽略,甚至有點忘卻。這種忽略,讓他也並不覺得是在忍,就這樣很自然的,一天又一天。.

當熱血重新灌注,冥隱得到更為流暢的運轉,從她的血中,又得到那種情緒地波蕩。點點滴滴地入體,讓他的心豐盈卻窒痛!

洛奇覺得自己癱軟下來,這種感覺於她並不陌生。所以她並沒有太多地惶懼,當她感覺血液的流失感漸停的時候,慢慢的開口:「你把我放到寒潭邊上去,然後就別管我了。」

他明瞭,後院比前院更冷,陰氣凝重,陰鬼遊蕩,寒徹入骨。她現在失了血,身體疲軟虛弱,再到那潭邊呆上一陣子,想不凍病都難。

他抱緊她,卻久久不動。她貼著他的肩開口:「現在天暖和了,不去那不行。而且小病小災也不行,非得凍出個傷寒才行!」她頓了一下又說:「到時你可給我找個好大夫啊!」

「不給你找。」他差點把她勒死過去,聲音瘖啞,似若嗚咽。

「隨便吧。」洛奇懶得再跟他辯,突然又說:「要是那個祖沒來,你等著……」把她嚇得半死,還得自己找罪受。要是壓根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得記他一輩子仇!

他咬了咬牙根,突然大步向著後院而去。寒潭之畔,凍石如鐵,長年陰冷有如無盡寒冬。那石頭根本不是一般的涼,洛奇剛一坐下,就覺萬刀穿骨一樣。涼氣瞬間便透過她幾層衣衫,直入骨髓。她蜷成一個小團,抱著膝。臉都有些發青,紫著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輕笑:「天底下還有我這樣的嗎?沒事想得傷寒?」她僵著脖子瞄他一眼:「你,你回去吧。」說著,將頭向膝,攏著手臂在那裡死撐。好冷啊,也許,熱血沸騰真的不是什麼好事。在這裡呆久了,總有一天。她也會心冷血冷吧。漠視生命,漠視一切。

他坐在她地身邊,忍住要把她抱回去的衝動。他開始顫抖,因她的苦楚。因她。而切切感受到寒冷。在那一刻,他覺得他就像是另一個她一樣,她所承受的。同樣加諸於他,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這個夜晚,在這一晚,她令他明瞭,什麼叫感同身受!

這一夜,花無言,月無語。暗夜濛濛。慘不見星。太康山上地陰寒冥鬼之氣,幽深而漫散。因血而牽絆在一起的兩個人,卻因情的滋長而超越血地濃烈。並非多轟轟烈烈,只像這寒冰,絲絲縷縷。卻漸深入肺腑,直達神魂!天上的月,無愛亦無恨,孤光照千古。不因夜而輝,不因曉而沉。圓缺不因,世間相聚和離分。而人間的月,卻漸沉淪。因花,亦或,因漸悟的情與真!

獨坐孤峰看冷月。月光清輝漾。離開家園獨自流浪一路與月傍,相逢相知又相離分唯有月相望。孤清清看那微光拂淡我風霜,月光月光,知我恨綿長,知我意難忘。照我一路返故鄉為我引方向…….。他不由自主哼起這首小調,只聽一次。已經銘記於心。與他的健忘,是大相逕庭!

次日一大早,府裡已經喧囂起來。因突然的來客,讓滿府上下,皆蒙上一層陰霜之氣。昨天晚上月已經感覺到,所以他並不意外。早早的他已經等在府口,專等那號稱妖鬼雙尊之一地,魅眼血族元祖。與他一併等待的,還有渺心離以及馮鳶。府上奴僕的血,皆是俗品,寒霜一下,不受凍的已經沒有幾個。但這幾個已經讓他給挑了出來,拉到堂內等死。因為月天未亮便起身,和離一起在府裡挑人,弄得全府上下,皆是膽寒。凝血的便長出一口氣,未凝地便是一臉死灰。馮鳶滿臉懼怕,手指甲已經深陷肌膚。早上離來看到月,眼瞳忽然微微一縮。半攏了袖子,淡淡地揚起動人地輕笑:「寂隱

「正是。」月低垂著眼眸看著她:「三日便破冰而出,果然是妖鬼之尊。於冥界懺悟道如此長久,肉身依舊豐盈,讓人驚歎。」

「口稱驚歎,心緒卻不動分毫。」她笑容更清冽,一如純真少女:「真是一副好皮囊,更有一副好骨架。若非已經入了魔宗,真想讓你,姓我孤檀。」

他看著她,孤檀?對於血族,他的瞭解只限於醉。不過姓什麼都好,與他無關。

「多謝。」他淡淡回言,謝什麼無所謂,他照本宣科而已。對於別人地誇讚,他自當回個謝字。當然,要那個人,配與他同立才行。「口中稱謝,心緒亦是無變。冥隱氣果然不同凡響!」她看著他精緻面容,她喜歡美麗的東西,而他的美麗,絕對值得她讚歎。無論從面容,體格,聲音,氣度,神態或者從他勃張的力量,真是完美的結合:「亦是或者,你根本就是一個血冷心冷的人?」

「月也不知。」他半側了身體,微揚手向後:「宗主已經吩咐,月便辦事。不屈尊駕,月也好覆命!」身後的人已經有如篩糠,簌抖不休。

「在我出冥界虛空那時。千隕已經將自己地血河交給我。血質優良,那味道已經多年未嘗。」她故意要叫醉曾經的名字,要喚起他對故往的眷戀。醉立在身後,面無表情。

她慢慢踱了兩步:「希望這裡的人。不會比他地次才好。」說著,她身形突然一動,化作一道黑紅的光芒。在那一瞬。月清楚的感覺到她地張力,一股極強的氣以圈狀向週遭發散。只是普通一動之間,已經攻守皆備。長髮蕩舞,似是都有生命,這股張力不是她刻意推出,而是一直繞在身周。冥隱氣,但又不全是!他正忖間。已經嗅到血味。第一個肯定是馮鳶,根本不用試已經知道,熱源最凝的就在她那裡。

魏青山此時才趕過來,他走的時候帶上了自己的血河,但現在沒跟回來。必然是已經讓她收了血!

「除了這個。你們只會找些垃圾來充數嗎?」孤檀鬆開馮鳶的時候,對方已經是一具乾皮枯骨。她轉臉向著月:「你血氣柔潤,她絕對不是你的血河!」她地面色帶出一絲紅暈,但很快又掩在蒼白之下。顯然馮鳶的血熱不夠!一瞬間的殺戮,卻有如言談一般自如。除了月,離,醉以及魏青山。其他人根本已經半癡呆,木僵僵的站著不動。

「我的血河病了。」月輕聲開口:「染了傷寒,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離面無表情。醉地唇角卻牽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孤檀抬眼看著月:「傷寒?」

他輕哼了一聲,轉頭就走:「尊駕若是不信,大可來看。」他有點後悔,昨天不該取洛奇的血,血的熱力讓他的冥隱太順暢了。明顯引起了孤檀的格外關注。她一進門就衝著他來。容貌是一方面,當然還有。就是他冥隱氣所散出的力太均勻了。

他眼尾餘光微掃,見她果然跟來了。這邊離見她跟著月離開,便向著醉說:「要不要召集四堂,讓沒跟著夕出戰的梟衛把自己的血河都帶來。止現在沒有血河,下圭是指望不上了。她出來地太快,現在招募也來不及!」

「隨便。」醉說著便轉身離去:「我回去了。」

「你不在太康招募嗎?若水沒了,你的魔巖,一直都無人應選。」離看他舒展了一下手臂,開口道:「六月初三將要起行,若無血河,你如何行功?」

「我過兩天去別的城找,太康留給你吧。那傢伙不是一刀捅死你的嗎?他也該賠你一個。」聲音依舊,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離瞪著地上的乾屍,哼了一聲:「已經賠了一個了。」醉早就走了,這話根本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洛奇蒙了三層被子還在發抖,她渾身滾燙,意識都有些朦朧。鼻子澀滯,喉嚨卻有如火燒。渾身因高熱而疼痛不止,似乎柔軟地床褥也變得像是針氈一樣。她隱隱覺得有兩個人影靠過來,眼睛一睜就是光圈一團團,頭疼欲裂,好像腦漿子都燒著了一樣。好痛苦啊,她從來沒生過這樣地病,真恨不得現在就暈死過去才好。

「喏!」月倚著床邊,盡量不去看床上那只燒豬。她現在臉紅燙得快能烙鐵了,偏是嘴唇還帶出烏紫。血氣亂翻,燥潰不止。

孤檀不用走近已經感覺到那股雜亂的沸熱,脈動地忽急忽緩。呼吸粗重,外灼而內虛。她微微蹙了眉:「七君不是很珍視血河嗎?如何染此重症?」

他靠著床柱:「你要就拿走,何必多話?」

她輕哼了一聲,笑意依舊:「我還要三十個,二十天之內,你們要幫我找齊!否則,如何前往那華陽山?」說著,她人已經飄飄而出。她此時肯定還不時需要玄冰繼力,所以她會回太康山。月等她的氣息完全離開自己的覺感範圍,這才坐在床畔,伸手去撫洛奇的臉頰。

「哦,好舒服,好舒服。」洛奇昏昏沉沉的睜開眼,身體還在亂抖。但她臉燒得快爆炸,一股微涼一貼上,讓她覺得很舒服。她咕噥著:「好像是個女的啊。」

「嗯。」他應了一聲,輕輕去推捏她火熱的額頭:「太熱了,敷個冰袋吧?」

「剛敷了一下,不行,一會就頭疼。」她鼻音澀重,他半天才聽清楚。看她滿眼都是血絲,這樣燒下去不知道會不會燒壞腦子,不知道會不會燒壞內臟,不知道…….,他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她哎喲了兩聲。他彎下腰貼著她的臉,聽到她輕聲說著:「我現在……練不了了,水平更差了。但……你別把我扔……寒潭裡去,那種保命方法,不用也罷。至少,至少到時再想,想辦法……」她斷斷續續,吭吭哧哧的說完。火熱氣息散在他的臉上,讓他覺得眼底有種澀撞。她現在雖然意識半昏,但條理還是很清楚。還算是清醒的,也正是因為清醒的,她很難受。

他伸手勾住她的頸,輕輕撫摩她的後腦,讓她貼向自己的肩:「不會,你就當沒聽到好了。」他連人帶被將她抱進懷裡,很慶幸沒有那樣做。因為他也是剛剛才明白,他要的不僅僅是她活著,而是可以活蹦亂跳,會笑會怒,一臉古怪的花洛奇!濃意真。雖然寫到手軟,但至少呆月明白了何為感同身受。力量並非萬能,當力量無法周全的時候,有時也需要巧妙的巧妙的迴避。他以前恰是不懂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