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星城此時白霜架陣,隔離黑夜。樓廊上,街道邊所懸的燈籠紛紛因樑柱的亂晃而飄搖,歪扭之間光影紛雜。開始由樓中排列而出的人們,因突然的混亂也推搡亂踏起來。一時間,號呼,咒罵,嘶喊伴隨著乒乓的杯盤碗盞砸地聲,馬嘶人吼,亂作一團。在這裡的,有妖,有人。奔逃有之,躲藏不及有之,縱法欲破有之,呆怔瞠目有之。本來就不算大的微星城,此時更有如炸窩一般。
迷迦今日來搜城,是因追蹤一路,到了這一帶失了氣息。她將所帶一百二十人分成兩路,一半由自己副將統領在城外周邊細細查找。一半帶進城來,結密羅織網陣漏夜逐個細搜。鳳宣喑居然在這胭脂閣裡,已經是一個意外。但這裡還藏匿了兩個妖鬼,就不僅讓她意外。更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鳳宣喑出聲之間,對方已經先行發難,揮手間漫天蝶舞,瞬時讓她大驚。離的太近,她必須一出手便使全力。蝶似影似實,撲閃間抖出濛濛細屑,白光之下,瑩瑩爍爍。
她一時不知是那粉屑是否挾毒,本能閉氣。手隨之極快一曲一抓,堅石地瞬間泥化,逆空而上,堆出一道泥流,在她手中卻如戲法變幻。兜手翻轉,竟成一柄長槍,瑩白一映,化如鋼鐵。她手不觸及,槍柄已經在掌外飛竄,旋轉間忽柔忽鋼,亂舞有如銀蛇。身後列隊依舊完整,法陣開始回收。
月與止已經縱躍半空。迷迦一發招之間,他們已經瞭解休葉一族擅使土法。所以他們旋空而上,洛奇趴在月的背上,這幾日的連番亂鬥,無形中更是磨煉了她的敏銳。她本能的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盡量地把身體貼在他的背上。
亂閃之間,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眼花氣窒。反倒還有時間觀察四周,這與她突然增強地魂力有關。出來之前她喝了酒,此時渾身發熱。還有些醺然,但她意識很清楚。==她看著迷迦身後不遠處的宣喑:「他借這些妖怪殺我們,他想趁亂跑掉!」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月翻手而斜飛,指尖抖出瑩絲在身邊繞出繁花一般地法陣,令身邊數個休葉族人無法接近。土法雖然強橫,但需要逆吸上空,後力不穩。除非強大妖怪,否則很難在空中有所作為。他一點點斜蕩而上。要貼近法陣以尋找對方的漏洞。就是如此,他依舊可以氣定神閒的與她對話。聲音靜淡而平緩:「也同樣是我們的機會!」
「啊?什麼意思?」洛奇微怔,酒意加身,讓她有點神思飄忽。一時竟然不在意此時的危急,反有興趣聊天了。
「你傻了?還是喝多了?」他微微睨眼,看她從他頸側探過來的臉。因酒而帶出熱力,因貼近他的傷患而讓他更快的加速血行。她地臉此時通紅。眼神微微迷離,身體因熱力而裹出異樣的芬芳。
這是鳳宣喑地機會,同樣也是他們的機會。迎舞賭的,是他們不敢動帶著岳輕弦的鳳宣喑。如果對方是普通人,或者只是想據地安守的普通妖怪。這計可行!但現在時機不對,魔宗大兵壓境。再想安守自保。也需要先攘外。就算當時不會對鳳宣喑出手,也會想辦法讓他乖乖跟著去駐地大城。
鳳宣喑的目地。當然不是如此。而他與止,更不願意在這裡多做盤恆!妖與妖鬼的差別,在於前者是天恩地養,有天地間的靈氣。後者則是暗魅而生,魂內帶有太多冥死之力。就算一時可以矇混,前往駐地的路上也會被察覺。到時,他們先機已無,再想脫逃就是難上加難。跟著他出去,借洛奇的熱力短時的掩氣,最大限度接近對方首腦。才更有機會一擊而中!如果在樓中便強突,距離就會給對方更多地準備機會。
所以,聽迎舞地計謀,只是第一步而已。這裡除了迎舞和洛奇,沒有一個人認為可以如此混出去。不過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找各地機會!
鳳宣喑是想利用休葉迷迦殺了月與止,然後借混戰逃走。而月和止,則是要借鳳宣喑現身這種意外的境況,最大限度的找到先機!宣喑畢竟是鳳羽的宗主,對方不可能一見面便要擒拿。至少也要賣兩句官話,這樣就夠了!
月從來不是一個行動前還要謀劃的人,他只是一部機器,謀劃的工作自然有漠完成。但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個白癡,只知道執行任務是沒錯,但自他出冰以來,歷經千百次戰役。如果只知一昧誅殺,不懂隨機應變,焉能活到今日?當然,有些出自於紙上談兵,能登上七君之位的,不僅在冰中粹煉的時候增強力量,出冰之後更有嚴格的教導。但更多的,來自於經驗,那些經驗已經融入血脈,深入靈魂,化成他的本能。所以,迎舞說出那番話之後,他的經驗已經告訴他。第一步是可行的,其他的,要各憑本事了!迎舞自有她冷靜細緻的地方,但是,她畢竟對妖怪的瞭解太少了!
他與止這次是首次共同執行一項任務,之前二人並沒有合作過,但配合的卻是天衣無縫。止的獄蝶九殺,面積很大,範圍極廣,構結獄蝶羅剎,成為月的助力。月目標明確,破力極強,冥隱兜轉寒徹,又成止的助力!所以,由止一上來便放獄蝶魅影,繽紛間亂其陣氣,由月斜蕩而上,尋找陣氣弱點,並且逐一擊殺隱在陣氣之中的休葉族人!
這源自於七君力量的互補以及對戰鬥的格外熟悉。他們在冰中,神魂逐漸受到妖鬼侵力的時候,已經是一場生死的搏鬥。汲納,或者是被摧毀。可以出玄冰的,身體裡已經汲收萬千妖鬼之力,無數次戰鬥之中,又聚納無數經驗。七君之中,就算後繼而上。從未與其中任何人加以配合磨煉。隨便拉出來,也同樣是配合默契的最佳戰友。因為經歷都如此相同!
月感覺到她貼得很是緊密。雙腿都盤在他的腰上。讓他騰出雙手來,比在華陽山更加的自如!有觸覺地好處就是,他不需要借冥隱氣來探知她的存在。他雙手翻旋如花。媚絲千繞百轉已經成花形,亂舞之間蝶影繽紛,看似雜亂,其實已經為他構出一道階梯,讓他可以用最少地氣便凌上相對更高的地方。也正是因他循蝶跡而上,從下看他像在一直斜蕩歪飛,有如一朵紫色開綻的花朵,飄搖著卻借風而上!每一道媚絲。都被他地氣摧到最強,均勻散佈之下。看似柔光若有若無,實則觸而便成碎沫。
媚絲已經透達他的神魂,感之與他身體裡的冥隱氣一模一樣。就算他一時看不到對方匿在陣氣何處,依舊可以憑借萬千柔絲加大他的安全範圍。只要有**接近,便會被他絞成碎渣,血滴會順絲而反湧。成為加快他血行的鮮活力量!
風臨止此時在他身下不遠,腳踏在一隻鬼面蝶的頸頭之上,亂蝶旋飛成渦輪,鬼面蝶已經自他身體催力而出。他和月一個面沖東,一個面沖西。南北雙側,皆成蝶陣。無數黑蝶嗡飛。將他的身影完全的罩住。
迷迦越看越是心慌。這等詭異地招法她從未見過。她雙手急吸,兩側兩個同族為她抖出土旋幕。上方亦有同族汲土而上。下方空城亂石逆飛,形成數道土流,在空中交織成土網亂刺,卻無法接近蝶陣。那蝶不像實體,倒像虛幻,但一觸及土刺,便閃出破力摧尖,一時間土屑紛飛,迷霧無數。正待她心神動盪之際,忽然蝶幕一下抖開,像是黑霧被分撥而散,接著一個人影有如急光閃電,瞬間切到她的面前。
她猛地一窒,那人長髮被風吹飛兩側。讓她看到一張瑩白的面龐。與這黑霧,如此鮮明的對比。讓她窒息的,是那雙眼睛。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眸,如同裂開暗夜的星,迷霧之間依舊分明。這眼中,無喜無悲,無嗔無怒,似清澄,更如迷惑。眼瞳地光,更像碎閃般的鑽石。就算再怎麼昏暗,也無法抵擋那明亮!一時間,她竟然有些許的混亂。但只是一霎的混亂,足以讓對方貼過來。五官在她面前一下清晰了起來,如此的面容,令人迷離。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境況,甚至連情緒都瞬間灰飛!
她地恍惚只有一瞬,她畢竟是身經百戰,很快就從這迷離之間轉醒,身形開始急退。但這一瞬,已經讓她地漏洞,太過的明顯。
止一貼而至,足下所踏黑蝶如霧,衣袂翻捲似雲。他翻腕而抖,指尖有如拈花,一隻黑色白斑地蝴蝶便停在他秀美而纖長的食指尖端。他手臂輕輕舒展,那動作就像欲伸手而去,為她拂去面上塵埃!那蝶在他伸手間於指端展翅,開始很小,但飛撲的一霎便有如團扇,裹出一股煙氣,倏得便兜面而來!
迷迦大驚,本能縮頸,雙手猛一交錯,兩股泥流形成交叉土臂攔擋對方。那蝶如此嬌柔,但一撲之間竟然推力極強,又離得近,猛的一撲而至,正撞在土臂上。轟的一聲,竟然將土臂撞成數段,餘力不減,急抖而來!
迷迦身體猛的下墜,收氣回落。兩側已經有族人相補,舞出白光一左一右向止切去。但止的蝶渦旋居然於半空分流,有如兩隻巨大的蝶翼。他眉眼不動,只是十指在不停的輕抖,無數蝶聚成兩個巨大蝶翼,猛的向下一拍!啪的一聲,居然將那兩人生生連土幕一併拍成爛泥!二人破碎的肢體在空中被蝶霧亂卷,連一滴血都沒流出來,已經化無!他眼眸依舊緊盯迷迦,那只被他元神摧放出來的蝶亦追緊不放。這一動一收之間,迷迦簡直大駭,地沼龍摧氣之時,身體堅如磐石,他居然像在拍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