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離城頂端中門外的圈嘹台欄上,侍衛沿外圈密立,一個個皆神情謹慎。侍衛長一邊沿著圈道踱步,一邊訓話:「這兩天陰氣越發沉重了,估計北邊戰事吃緊。迷迦大人外出追敵,盤大人說了,必要嚴守以待。平時家閒散也就罷了,這幾日萬萬不能!累過這當口,上頭自然有賞,咱們中門這裡,絕不能出岔子!」
「頭兒,聽說微星城陷了呢,離微星距西北百里的西郡鬧妖怪呢!」一個守衛縮了縮脖子,說著。
「你不就是妖怪嗎?還怕什麼妖怪!混蛋!」侍衛長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拳,「娶個人類老婆了不起呀,歸歪了族了怎麼著?趕明個你也登個天路讓爺瞧好呀?!」他破口大罵,灰瞳縮成兩個小點:「咱們就守好沼離中門,面生的一概不得入。東邊來的就讓他們先回去,南邊來的一率報盤大人定奪。再胡呲什麼有的沒的,別怪我不給你們臉面!」
他正罵的盡興,忽然間聽對面傳來一聲「哎喲!」,這中門設在城頂,是一個大圓開口,邊上環了一圈的嘹台。他正在這邊訓話,那邊站著的居然不老實。更是令他怒氣橫生,跨著步就繞著欄過去:「號喪呢,讓下面三門的瞧笑話是不是…….」
他話剛及半,那邊站著的幾個人搖頭晃腦,有的作曲身嘔吐之狀,有的撐欄亂晃,連帶武器都丟到一旁。他更是怒起,幾步就跨過去,伸手去揪離的最近的一個:「你他媽的……」言語剛落,那人忽然一下翻身而撲,他猝不及防,一下讓人撲倒在地。在那一刻,突然觸到對方的臉,此時額間一團黑印,正隨著臉慢慢放大。眼睛由灰色開始呈現出血紅。這變化讓他有些驚詫,但更快的,對方已經向著他的脖子一下咬了下去。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本能的伸手曲張,五指變得尖長,向著對方腰側就紮了過去。==「噗」的一聲及掌而入,但對方竟然不避不閃,只顧死死咬他。喉間開始發出「咕嘟」地詭異聲音。
另端的幾個一見頭兒被屬下撲倒,一時間根本不知何事。皆是忙忙叨叨的過來拉扯。而這個時候,之前那幾個七扭八歪的已經一個一個的僵轉而來。他們是同僚,彼此熟識的緊,這般突然發難,根本讓人難防。轉眼之間,已經一下子糾成一大團,低嗚之聲四起。但中門之下是大城空中棧道。車水馬龍,沸鬧不止,而且又隔著長長的下旋通道,一時間根本沒人注意上面。
城下三門依舊如常,照例按牌放人。現在又是上午時分,人流如織。下面的兵勇忙得不可開交,加上這城實在太巨。又是立繭形,沒人能瞅見頂端發生了什麼事。
與此同時,洛奇和迎舞正在洗澡,剛才她們弄了一身的油漬和點心渣。這個小樓裡基本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而且有數間獨立地浴室。引通的水與地下溢歡館的一樣,都是暖泉。
迎舞瞪大眼看著洛奇伸指在澡池外沿的木板邊上寫字,她一直沒開口,就是慢慢劃字。迎舞越看越覺得心跳加速。原來還有這樣的東西。萬象羅衣,就像是給她們加上翅膀一樣。洛奇表情凝重,她相信小舞的判斷,所以她一定要幫這個忙。
萬象羅衣有一個缺點,就是要用血滴上來與這獄蝶通魂,以換取它們為自己服務十二個時辰。時間一到。它們就會離去。血不能一次放上去,要每天滴一點點。連續九日。估計醉是不會九天裡就對迎舞下手的,而她們所要做地,就是迎舞可以和她在一起多些日子。他們對血都極度敏感,迎舞必須跟醉拉開距離才有機會。
迎舞突然握住洛奇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她也沒開口,只是用眼神告訴洛奇自己想說的話。她想說,如果你把這個給了我,你要怎麼辦?
洛奇笑笑,指指外面,然後做了一個面無表情的樣子讓她看。看得迎舞笑了起來,眼淚卻滴了下來。
洛奇輕輕拍拍她地頭,呼了一口氣:「對了,那只烏雞呢?千波醉不是把他給吃了吧?」她突然開口說話,讓迎舞微怔,一下反應過來這個話題就比較無所謂了。
「沒有,他還在千波醉那裡。」迎舞笑著,「他不是烏雞好不好,他是一隻這麼大的鳥!」她伸出手掌比了比,讓洛奇的眼一下子睜大了:「這麼點?麻雀呀?」
「呵呵,比麻雀大一點。黃色地,翅膀藍藍的。說不上來,像鸚鵡。不過尾巴長長的!」迎舞也笑起來,「路上就現了真身了,懨懨的,估計傷的也不輕呢。」
「鸚鵡怪?」洛奇摸著下巴一臉神思,「那還能說話嗎?」
「不能了吧,反正一直沒出聲。」迎舞微瞇了眼,「是我害了他呢。千波醉不殺他,是要用他上雷雲山!」
「也不能怪你了,你有什麼辦法?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洛奇的話弄得迎舞原本被水氣熏紅的臉更是紅艷起來,她趴在池邊不看洛奇,兩眼微蒙。
「哎,我覺得岳輕弦好。你嫁他吧?」洛奇伸手拱她,「反正你們是有婚約的呀!」
「你還來。」迎舞地臉漲得發紫,往邊上錯身去夠大裹巾,「我離開家就是不想嫁他,現在還是一樣。再說,他也不想娶我。」
「誰說的,逃跑的那個是你又不是他。他可是乖乖跑去接你過門的,大嫂!」洛奇一把抱住她的腰扭來扭去,「你嫁他嘛,你嫁他我們就是親戚了呀,嫁嘛嫁嘛!」
「洛奇,你個傻蛋。」迎舞被她纏得沒辦法,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別鬧了,怪癢的。」
「你嫁他我就不鬧了」洛奇臉貼著她光滑地後頸,弄得迎舞渾身發麻。迎舞掙扎著去搔她地癢。兩人正鬧間。忽然聽到月在外面出聲:「花洛奇,你泡死在裡面算了!」
兩人一下噤了聲,洛奇鬆開手,作勢衝著門口揮拳頭。迎舞看她那個樣子,忽然笑起來。寂隱月在叫洛奇名字的時候,情緒就帶得格外明顯。然後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像,此時他那張如玉的面龐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們出去地時候,月已經回了房間。這二層裡有廂閣不下四五間。一層更多,三層最少,是一個尖錐形的小塔樓。兩端有浴室,然後他們住在最中間的位置。
他們所住的房間可以看到後面的小院,中間設廳堂,兩邊有穿俑各設了一間廂閣。在她們洗澡的工夫,醉已經把迎舞的東西拿過來了。其實也就是他們昨天來的時候。休葉盤著人為他們準備的,不過是一些衣服之類地。此時擺在偏廂的床上,上面還有一個小盒子,通了氣孔,迎舞知道是鳳宣喑。醉之所以把他也拿過來。是因為醉此時已經極度的渴血。鳳宣喑是妖,他是因為妖力潰散才會顯了真身出來。雖然很小,但也是血。
原本月是打算把迎舞轟到別間去住。但是醉說她現在動不動就鬧自殺,怕沒人管著她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給整死了。而且洛奇呼天搶地不答應,抱大腿扯袖子,什麼無賴事都幹的出來。實在讓他一個頭兩個大!但他又實在很不喜歡這個人,她在搶奪洛奇對他的關注,她在分剝洛奇的情感。這種感覺讓他時時刻刻都處在一種戒備的狀態,內心又開始波動不安起來。
而剛才,她們居然一起泡澡泡一個半時辰。讓他那種想殺人地衝動不時的湧出來。不過他總算有了進步,沒有實諸昨天那樣的行動,而是跑到門口去把她們叫出來!因為昨天對他而言,給他的震動太大了。他現在腦中還有洛奇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像利劍,不見血地刺得他五內俱傷!
迎舞披著濕漉漉的頭髮。把小盒子捧過來放在廳室的桌上讓洛奇開眼。打開盒蓋。洛奇只覺眼前一陣微微地金藍光暈,一隻巴掌大的小鳥正伏上裡面的軟墊上。半張著翅。身上覆著鵝黃色的柔羽,頂上還有細翎。尾羽很長,像是孔雀一樣的長翎子,溜著一圈藍絨。那藍色格外柔和,與黃色相映漸滲。嘴有彎鉤,真是像鸚鵡一樣。兩眼烏溜溜的,但此時半睜半閉,一副病歪歪的樣子。
「哇,怎麼這麼可愛!」洛奇簡直無法把這隻小鳥和鳳宣喑那個色胚聯繫在一起,變成人就這麼招人厭,變成鳥怎麼這麼可愛呀!
「毛是軟軟的。」迎舞伸出食指輕撫它地頭,洛奇看著眼熱也伸出手想摸。那鳥卻突然一個變頸,向著洛奇的食指就狠狠的鉗過來。洛奇嚇的猛的一縮手,若不是它此時弱到極致,洛奇手指頭非得少塊肉不可。
她登時橫眉,隨手把桌上的一塊鬆糕照著它腦袋上拍去:「顯了原形了還不老實,老子拔光你地毛!」
月坐在靠牆地椅上,眼斜睨著看她,當初把鳳宣喑罵得狗血淋頭,現在讓她摸才怪。她撂爪就忘記了,人家可記著呢。他看著她那樣,鬆糕,梅乾直接往盒子裡倒,快把鳳宣喑給活埋了。迎舞一邊攔著一邊都快笑得不行了,哪有半天要自殺的樣子!該不是為了混過來,故意騙醉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