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雨萱的悲傷與希望

輕弦眉眼不抬,唇角卻微微牽起。我 看_月是變得寬容多了,至少能開出一個條件來。他看著向院子踱去的朗雨萱,前兒晚上月和洛奇成婚,他在堂室裡百無聊賴。沒有洛奇在這裡打混,時間突然變得漫長起來。他打了一會坐,導順了一會脈息。正是半睡半醒之間,忽然感覺有木籐之氣在外兜轉。

他們凡到一處,皆是鬼刀夜意心以鬼陣隔離他們的生氣,讓血奴不至嗅到活人的氣息突湧而來。但那氣息兜兜轉轉,正是一路跟著他們的籐妖之氣。

他心下不安,不知那妖鬼有何意圖,總追著不放也不是個好事。反正也閒著無聊,正待試試自己的招法可出幾成,這念一定,他當下便在牆上留了幾個字,然後便緊追了出去!

輕弦追出去時的想法很是簡單,不管她異變之前是否祥和,中了魅黑毒之後,靈魂會漸漸被蝕敗。當悟覺之魂慢慢消失的時候,命止雙魂就會合一。一旦靈魂變異,意識便開始喪失,身體逐漸敗壞,嗜血便成為唯一的本性。

月如果想留著她,等她變成血奴給洛奇練手。但這意圖輕弦不能苟同,於輕弦看,與其等她慢慢變成血奴。不如趁她尚有意識之時殺了她,這樣至少還能釋放她的靈魂。如果已經成了血奴,即使再斬殺。靈魂也再也無法得到救贖!華陽真經可以灼出光火之力,讓她身體變成飛灰,如果她的止魂尚存,靈魂就可以得到解救。

他是這般想的,於是便一路追去。那籐妖兜兜轉轉,慌不擇路,最終讓他追到一處最南邊角處的樓閣。說是樓閣,不過是懸在樹上的幾間小房。沿樹盤著梯。供人上下。這一帶比他們呆過的地方還要荒敗,木籐顯然都是被魅黑腐蝕至枯,遍地血污。

輕弦追進房中,房中的一切卻讓他怔住了,那裡是一個醫館。雖然簡陋。但很是乾淨。而這種乾淨,顯然是後期又被整理過。地上的血污已經黑了。牆上地亂木已經死了。但破敗的桌椅都被整理過,牆上懸的東西也再度擺正過。這裡是那妖怪的家,她該是一直在這裡呆過一陣,直到她重新出去遇上了他們!

她進屋的時候已經化回了人形,一個碧衫女子地模樣。完全不結罩陣阻擋他。甚至連氣息都不再調順,她逕自撲跌在一團糾結的枯籐邊上,似是在等他殺戮!她是妖怪,在輕弦追出來地時候已經感覺到了他的殺意。所以她才一路回來。其實不是為了跑。不過是要給自己找葬身之地!

輕弦縱然覺得,此時殺了她才是對她最好的結果。但見她這般不抵不抗,卻生生又下不得手!他自十三歲起,灼光之下斷送多少妖鬼。但這不反抗直接等死的,他也算是頭一回見。即便力量再弱,也要掙扎幾下。

他看著牆上懸著的殘匾,隱約是萱葦藥館幾個字。他與她言談了幾句。這才問出些東西來。她本是驚惶失措。見他追出來。心下已經死了大半。她一直跟了他們好幾天,他們皆不聞不問。今日一出,她認為他們定是要取她性命。心懼之間,便沒頭沒腦地回了家,卻見他進了這裡,又收了殺氣!聽得他問,便一五一十皆述了出來!

她神情靜怯,聲音低輕。她是這城中的木籐之妖,沼澤木籐種類很多,不過都歸於木籐一族,亦是休葉大族之下。大部份都是姓朗,她也一樣,姓朗,名雨萱。

她這一類真身為碧茵蘿,是沼澤之中特有的一種綠蔓植物。汲地而生,盤枝而成。身體會聚毒,毒性滿溢之時會開花朵,若誤食其花會中毒,但根莖卻是解藥!這種植物聚生魂後,自體會導引毒素,化出人形之後,亦可以練習木籐大族之中的各項木法。

木法分為兩大系,一為殺法,招式通常為天羅地網斬,縱木穿刺,控木亂舞等等。一為生法,也就是澈木之法,像續脈絡絲引,煥木為生等等。淬練殺法地木妖通常要食血肉,而淬練生法地木妖卻只憑水土精元之氣便可以生存。當然這兩種系路都可以練,所以有的木妖既會殺法,亦會生法,比如朗清秋!

她和她的妹妹湘葦都是主練生法的木妖,在這下半城的南區開了一座醫館為生。朗系一族雖然在休葉也算四大部族之一,但並非個個都如朗清秋一般混到高官厚祿。休葉的木籐種類也很多,雖然大部份都姓朗,但也因細族的不同,有些便是名門望族,有些也只是平頭百姓。碧茵蘿在沼澤很多,能成殺法為休葉建功地卻少。所以這一支比較平庸,大部份都是只在下半城地平民。

雨萱和湘葦是一根而生,聚出雙魂的姐妹。化出人形之後便在此以醫術為生,下半城多有無骨族地妖怪,亦有人類。雖然並非什麼旺市鬧地,也算可以餬口。若不是數日前那場劫難,她們或者還能照舊度日。

那日血奴從中門而下,先感染的是守門的侍衛。既而便是廣場的行人!當日湘葦出門應診,路過廣場的時候便被血奴咬傷。當時她是被咬傷手臂,毒發之時她已經跑回家。下半城的居民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何時,騷亂起時已經不能控制。湘葦回家的時候,雨萱正在醫館為人看病。

湘葦毒性發作,神魂全失。開始撕咬病人,同時從中部下來的血奴亦開始在下城氾濫。雨萱曾經出過幾次門,見識總算比妹妹好些。但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湘葦成了血奴,不能再治。她斬了湘葦的頭,她的妹妹,便枯死在這屋內!

當時血奴滿溢,雨萱在撕扯之間亦也被弄傷。但好在她不是被咬,而是被抓。她當機服下自己真身所出的花朵,意圖以身體所淬之毒攻魅黑之毒。拚死化出真身,盤樹而逃,才保得這條性命!

輕弦聽她靜靜低語,面容始終沒有變化。幾日前那翻天覆地的災禍。此時已經成她口中的故事。她親手斬了妹妹的頭顱,她們是同根而生的姐妹。所以,在她認為自己快死的時候,她一定要回到這裡。

她在城裡遊蕩,城中有法力的妖怪都各施其術。一時間鮮血滿地,個個皆殺紅了眼。但依舊有人不停地失去意識。一點點的傷害,都足以讓他們最終最腐了靈魂!恐懼,除了恐懼還是恐懼。血流遍地的恐怖,漫延無盡的絕望!一天之後,整座大城開始下陷。燈火盡滅。除了自體發光的妖骨,以及嵌壁而成地明珠,皆成了黑暗!地獄的顏色,讓她看個分明。她不敢再顯出人形。一直伏地而行。她時時刻刻都感覺到了靈魂地衰弱。悟覺時清時迷。她不停的導毒,越導就越痛,越痛竟然就越餓。當她有飢餓的感覺的時候,她知道,她身體開始變異了!她像吸血鬼一樣對鮮活的味道格外地敏感。任何有血肉的軀體都讓她飢餓難耐的想發瘋!她怕極了,她試圖不停的食土之精元來飽腹,但不管用。她想飲血!血地味道讓她覺得芬香撲鼻無法抗拒!

也正是因此。她像所有血奴一樣衝向有鮮活味道地地方。她更慘。她有意識,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卻控制不住。她也咬了人了,偷襲他們的身後,用籐刺扎進他們的身體吮吸那鮮血!她像蛇一樣不停的亂甩,擊打自己的脈門,像個癮君子一般飽受折磨。自己吞食自己聚出的毒,用這種方法生生地逼迫蝕她靈魂地魅黑!最殘酷時段過去,她發覺自己的毒沒有再深,但也沒有被驅除。像是被一道門堵在某處,不知何時便會衝撞而開!

後來她碰到他們,她一直盤在樹上,汲取將死地樹液不停的轉換自己中毒的血。也正是因此,他們突然下來的時候沒有立時發現她!但她卻感覺到了他們的鮮活味道。確切的說,感覺到了其中之一,那個女孩子。血液的芬芳,溫熱而純淨。讓她的飢餓又開始折磨她的靈魂!

但很快她就感覺不到了,有種冥寒的冷意蔓延在四周,隔絕了她對鮮活味道的覺查,但同樣也讓她得到了痛楚的緩解。她一旦什麼都感覺不到,就可以慢慢抑制自己的飢餓。這種冥寒讓她心底生出了希望,或者這種冥寒可以幫她脫離苦海!

她便一直跟著這種寒意,慢慢發覺是從一個男人身人發出來的,或者還有一把匕首。但那匕首帶了鬼氣,沒他的那麼純粹。或者那個男人就是眾人所說的妖鬼,既是妖,又是鬼。所以可以帶有這種可以聚力的寒冷,驅走血奴那蝕骨的魅黑!

「既然跟了,為什麼不索性現身出來,鬼鬼祟祟做什麼?」輕弦聽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問。

「發現了你!」雨萱說到這裡的時候面容微緊,是,發現了他。剛開始的時候,他可能有傷,身體時熱時寒,一時難辨。待得他傷漸癒,那氣息越加明顯,華陽真經!她哪敢再出來!

「我雖然不知你為何與他們在一起,但那妖鬼的冥寒之氣比我要純淨的多。我怕出去……」她沒再說,輕弦已經明白。縱然她感覺到月的冥寒之氣,她也瞭解月不是那種隨便吸食人血無法自控的妖鬼。比起他,她更是不該存於世的。

「跟我走吧。」輕弦微歎,看到她微愕的眸,心下萌生悲意。一掌打死她,她亦可少受些苦楚。但她此時神志清楚,一直強撐活到現在,他又憑什麼斷她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