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攬過她,無意識的順著她的背輕輕拍撫,像是在哄孩子入眠。外面依舊是笙歌燕語不絕,但卻只是絲絲縷縷飛揚,饒是無法破壞半點這裡靜謐的氣息。他歪靠在榻上,另一隻手卻是握著一張紙帛般的圖。眼半垂,凝住那珠魄的精粹。
這張圖原本是夜鬼於三角洲接應他們之時,給他提供的一條最快捷回魔宗的地圖。當時他隨手收起,一直帶在身邊。在他過虛空之口的時候,那股強大的逆轉之力幾乎碎裂他的身體。而這圖上的引路虛渡之魂,卻是受到他強勃冥隱氣的保護。與他一同來到這個世界裡!
他一直沒再細看這張圖,直到剛才!虛渡魂蔓引浮氣,在圖上顯出黑黑的線條。讓這張圖開始變異。不再是人間的路徑,而成了冥界的詳圖!
梭羅讓他們出城便向西,過忘魂川,以及懺悟道的主城進入冥生涯。雖然他對冥界亦很是陌生,但他知道這條路沒有錯。冥生涯是含有願念之魂拋願之地,也是離人間界最為接近的虛空之一。那裡駐守的冥兵,與歸棲嶺的黑境白霜一樣,體內是有兩界石的。拿到兩界石,打開冥門,便能離冥入人間。
但是,如果沒有指引,他們這般離開思返城,是很難到達冥生涯的。他倒不是怕中途有強兵相阻,這些並不在他的擔憂範圍之內。而是冥界並非人間。空中溢滿冥氣。出了思返,各式離魂兜轉不絕。會有大片迷霧荒原之地,這種地方最是迷惑靈魂,而且對生魂地影響也是極其地巨大。如果他一直兜轉難分方向,在那些冥魂悵惘之地呆的越久,洛奇的命魂就越是孱弱。他雖然是活的,但他已經魂體合一,命魂與止魂亦已經勾纏難分。可以給她的鮮生之力很是有限!以往他出任務可以從不用計較,贏便贏,輸便輸。但現在不行,洛奇放棄了在歸元閣等待安全返魂的機會,那麼他只能贏,不能輸!
所以,這張圖此時便顯得格外重要。虛渡魂開始沒有任何動向,雖然借他的冥隱氣保存。但沒人牽引,根本不會改變圖樣。而此時掠動。便是說明,有夜鬼在千里縱魂牽縱他們。而可以隔虛空而縱魂,唯有蠱漠!
有了這個。他便不會在出城之後迷失在霧靄之中,可以盡快過忘魂川。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回眼去看懷中地洛奇。她的身體綿軟而溫暖,冥氣不能再侵蝕她的魂魄。虛空扭轉,入到冥界,她的靈魂顯出實體,與人間無二。此時桃紅艷灼,帶如明亮而旖旎的光景。讓他忍不住垂頭於她的頸間。吻她那已經艷亮的肌膚。
是夢境,還是清醒,洛奇很久都無法分辨。或者意識已經沉睡,陷落在夢境的棉花堆裡。但身體卻仍然清醒,無法抗拒那熱情的召喚,糾纏成亂羽。她無意識地低唔出聲,卻是伸手去摟他的頸脖。去回應那濕濕暖暖的溫情。直到那窒息開始加重。那潮暖變成灼燒。這才逼得她意識回流,強撐著似有千斤重地眼皮。
他發覺她醒了。又去吻她的眼睛,她恍恍惚惚的抱緊他:「什麼時候了?」她的聲音低啞,澀澀得又帶出酥誘的綿音。
「還早。」他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將她的眼吻得酥麻成一片,「接著睡吧。」
「睡?」她都有些意識混亂了,哼了兩聲便又是一連串的低喘,「你,你,哎喲!」她低呼出聲,眉頭蹙緊起來。她現在有如一灘水,卻是敏感到了極致。任何細小地觸動,都讓她生波不已。她攀著他的肩頭,忽然一下貼過去,張嘴在他肩上來了一大口。
他摟緊她,喉間卻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他居然還笑出聲來。她昏頭脹腦,滿面暈艷之色,迷迷糊糊之中卻更似**。那一口不輕不重,舌尖卻忍不住輕點慢轉。讓他們肌合更緊,擁抱更深!
「我讓你睡了,是你自己不睡的。」他一手繞緊她,另一隻手卻把她捏來揉去。他的聲音比她更無賴,卻像羽毛在輕掃她的心窩。害得她低唔不止,像小獸一樣扭來鑽去,就差直鑽進他的骨頭裡。
輕弦抬眼看著面前地大山,太康!比起南方纖峻秀,清麗綿延。太康地壯闊,讓他在那一霎之間領略天地渾雄之力。蒼峻黑漠,又有皚皚白雪,徹冷極寒之中更有冥冥森然之氣。東西綿延,正北高聳入雲,雲天皆灰白一色,與那雪峰之間,更有浩蕩之氣!
一向認為,魔宗為天下邪佞聚收之宗派,而北屬之地,該是如何的森慘。而自南至北,至古傾而入魔宗腹地。山川羅列,寒風徹骨。但浮光瑤華,此地依舊不絕。村鎮星羅,城池列布。百姓安生,民風古樸。雖然人人有魂印加身,卻神態安然,生活詳和。重鎮之地,管理嚴明,不見禍亂,完全是派太平之景!
越近北地,越是冥寒深徹,而他地心卻越加的搖移。這不是他想像之中的魔宗,完全不是!他們在芫城又等待了三日。洛奇不見轉醒,風臨止便要北行。他將城中要務交與辛源年,便與輕弦和雨萱。一路以四魂和鬼面蝶代步,不出十日,便已經掠過大片中原之地。來到這北屬至寒之所!輕弦無力抗爭,他的力量已經消磨殆盡。他的神志亦開始混亂潰敗,太多太多的事情堆積,讓他再有頑強意志,也要頹倒。
如今,他也像當初的洛奇一樣。已經忽略了內心最初的願意與否,只剩對這北地的驚歎!掠奪活人鮮血,借他們的熱血摧功引力的魔宗。竟然是如此昇平之景!北地安然不輸華陽,太平盛景更勝羽光。各門各職,皆有分派,一入魔宗南境,便有專人傳遞。站站銜接,絲毫不亂。
至他們離去那日,醉與迎舞也沒再回來。輕弦心底亂成一團,已經無力再去想他們在雷雲山是否順利。洛奇一直有如沉睡,容顏依舊,身體涼而不僵。那縷細弱的命魂猶存,但卻無力將她的魂魄招喚回來。
風臨止帶著他們沒入太康,而是去了他所隸掌的下圭城。下圭距離太康並不遠,不過數十里的路程。途中又出了一點事情,雨萱越是近北,北地冥寒之土難以汲養她。讓她力量潰弱,根本無法再維持身形。輕弦帶了一點自途中所取的泥土來培養她,她化成蔓蔓青籐,汲著那一點點土力而存。至北地之後,她生息更是孱弱,很難再以人形示人。
輕弦看著這一弱一「死」,心中百轉糾結,無力之感盈滿心頭。當初是他救她,提議她來魔宗。現在看她如此奄奄,真不知當時是自己好心還是惡意!雨萱是南地之妖,生於溫暖而潮濕的沼澤。碧茵羅需要泥土的滋養,但北方的泥土,已經因玄冰而成死黑之色。能在此地而生之木,皆是過多過多聚壓妖鬼之氣。太康更是綠意難覓,便是下圭也是如此。她憑著求生之念與他而來,卻是到達一個根本不適合她生存的地方。憑借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入魔宗宗主的眼。這樣讓她苟延殘喘,豈不是害了她?
自幼便拜師華陽,受恩師教導,以持人間界之衡為己任。自認為華陽乃是人界支柱,一心想護蒼生。其實想來真是可笑至極,當年羽光強衝天路,是他將信吾打至真身破敗,元神半散。再度聚元成體,便是孩童之容,其力受體所限,難以更好發揮。自此與羽光結怨,將天宗一分為二。而至最後,卻是信吾於險中助他,是辛墨,將他自虛空之中險險拉住!
華陽與羽光的嫌隙,至使華陽在中部與魔宗大戰之時,羽光遲遲不援,華陽節節敗退,連失兩城。原本獨尊天下的天宗,如今已經支離破碎。人間界的平衡,若是要他一人便能支撐,實在是天下的笑話!他又能做什麼?除了在這裡焦灼煩燥,便是一事無成。曾經的光華萬丈,意氣風華,皆不過只是幻影而已!
此時他和風臨止延東路上山,終是要見那神秘的魔宗宗主了。而這一路,卻讓他的心已經千創百孔。他們繞上山來,看到那鑿山而成的大殿,攔峰而搖的鎖橋。以及那山後渺霧遠景的聳頂之峰。巨大的幽深之谷,徹不見底,卻寒凜逼人。漆黑的鎖橋,有如凍鐵一般的森然。殿門兩個似冥衛一般的巨雕,讓輕弦霎時有些錯位之感。一如到了,冥界之門。
一進大殿,墨黑石板光可鑒人,巨大石柱直聳而立。人霎時變得渺小,似成螻蟻般卑微。高階之上有方大座,但此時空空如也。越是空幽,越是寒冷。連身布華陽真經的輕弦,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們在殿內靜立,風臨止面容如故,並不以這空殿為奇。不一會的工夫,自那大座之後幽幽轉過一個人影,似如鬼魅,像是座後還有一個門通往更幽深之處。
那人白衣裹煙藍的衣袍,遠遠看不清眉目。只見黑髮傾洩如瀑,兜轉出一道光影:「風臨止,宗主於冰中汲養。知道你功成而歸,特要我獎你冰魄魔精,助你獄蝶九殺,更上層樓!」那聲音微低,卻穿透力極強。言語之間,他不見抬手,已經是一道淡淡藍影飛閃而至。
止揚手一揮,那東西閃爍一下便入了袖籠。他眉眼不動,略偏了頭:「他我已經帶來,交給你吧!」說著,他頭也不回的便走了出去。
輕弦微是怔仲,看著遠遠那個人影,這個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