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越來越接近的真相(3)

大河的對岸依舊是紫霧繚繞,繁花滿地。但卻不像剛才那般是一大段的迷霧重重,船倚之地依舊有處渡口,但卻無冥兵把守。而於渡頭處,居然還有明顯的路示之牌。那種之前上船時所推助的綿力已經蕩然無存。而船上的人們皆是默默而下,自顧自的前行。

月背著洛奇,掃了一眼路牌,這裡一路向西是懺悟道和修羅道的交道口。這船上的魂魄都是生了願但卻沒有被強願控制悟覺的死魂。他們可以通過那大片的迷霧悵惘之原,到達忘魂川。受到這渡魂之船的引渡,便是一心要往冥生涯拋卻前塵難捨之願的。所以在這裡冥界設了鮮明的指路牌,為他們引導,幫助他們順利通過不至於冥界耽擱。

這裡已經完全沒有渡魂之氣,只說明一點,忘魂川的彼端充滿冥煞之氣,渡魂之氣無法在此縱橫,這裡的冥兵跟思返城的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冥界有森嚴的制度和完整的一套輪迴的體系。生願而無法在思返城長居的死魂是需要到冥生涯拋卻前塵的。但是有些死魂因為願盛,會迷失在忘魂川東岸的荒原裡,永遠無法再輪迴。而能夠到達這裡的,冥界便會提供方便。這種淘汰的方法,直接避免大量強願之魂至此作亂,保證了冥界的平靜。他們前行了一段,眼前便豁然開朗起來。一個寬闊的丁字路口出現,而那大片的花田似是被排列一般齊齊的拉出一條分界線。紫霧只迷離在花海之中,分毫不會外溢。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人向南有人引北,有人往西,有人返東。正對他們的丁字路口直行街上,赫然立著一個巨大的城樓。似是入城前數里的牌樓,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指示標。

這樓有如飛翅怒張,巨大三層簷角皆是飛散向上。而上面迷迷濛濛裹著濃煙,像是怒灼的火焰。紫中灼紅。看不出是什麼質地,半是透明,有如某種晶體,橫架大牌上有三個燙金大字雙道口。洛奇注意到,通過這牌樓之後,便開始分徑,一條引向西南。一條引向西北。這裡人們來往不絕,但卻看不到一個守衛。完全不像思返城那般,隨處可見冥兵。

「這裡怎麼看不到冥兵把守?」洛奇忍不住悄聲低問著,「而且也感覺不到推著咱們走的氣了。」

「這裡行走的都是前往冥生涯,或者從冥生涯回來了。路上有鮮明地指示,這些死魂雖然已經生願,但悟覺仍存。之前可以乘般,就表示他們的悟覺還是完整的。即使生前不識字。也可以從路標的清晰指向上不至迷路。」月低聲應著,「如果這樣他們還誤闖,就會被直接打殺。」

「明白了,不派守大門守路的,就是壓根連提醒咱們也懶的做。走錯門就直接死,不對,直接魂飛魄散!」洛奇覺得腦後發寒。喃喃著,「這牌樓看起來好怪異。」

「這裡和對面不一樣,對面是迎接新來死魂之處。所以各處都有人提點!不過這樣也好。我們有圖,只要避開他們就是了。街上不會有人管我們。」月背著她大步向著牌樓而去,剛走幾步。突然洛奇看到牌樓下人影一晃。有個人正衝著他們招手!洛奇怔了一下,她並不確定那人就是衝著他們招呼,但這裡的人都是自行趕路,人雖然多,但卻很是靜。沒見有什麼大街上勾肩搭背地,像他們兩個已經是很突兀了。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沖這邊擺手的,更是顯得怪異起來。

她瞇著眼瞅了一會,突然驚呼出聲。一把捏住他的肩頭:「天。天啊。小,小夜!」

她說話間。月已經走近了過去。果然是夜意心,來到了冥界,她的魂體在這裡已經完全化實。五官清晰而立體,形容姿態更是分明。她一身白衣,濃長黑髮綰在頭頂,垂下發尾擺在身後。寬袍收袖,長裾覆足,身姿纖婀。面色是很慘白,但五官很是柔媚。細長的眼兒此時微彎,帶出一絲動人的風情。她向他們揮著手,左頰還帶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直到月走近過來,她這才微微福身:「月君。」她的聲音微低,與在人間洛奇所聞一般。

月腳步不停,亦也沒有過問她之前地過程。洛奇卻是不住的打量她,在人間的時候是虛無的魂,她是能看到,但總不如此時這般分明。夜意心注意到洛奇的眼神,嫣然一笑:「看主人魂力充盈,生氣亦然,夜意心也著實高興。」

「小夜,你沒受傷吧?」洛奇聽她這樣說,不由的笑起來,扒扒頭發問著。

「夜意心本就是死魂,在冥界時間越久,冥死之氣越盛。現在已經與一般充願死魂無二,不會有事的。」她低聲應著,「屬下在思返尋不到兩位,又因魂中有願,便被渡引之氣推出城外,這才沒能及時匯合。讓主人擔心了!」

她一口一個屬下,以前是個魂兒無所謂,現在活生生地跟在洛奇邊上,實在讓洛奇有些臊的慌。想到以前還用小夜劈柴,自己也沒什麼本事駕馭她,白白糟踏她的力量。自己算是個什麼狗屁主人啊?洛奇咳了兩聲,有些訕訕地:「別說什麼主人了,怪沒臉的。你,你沒事就好,不然我心裡過不去。夜意心輕輕笑笑,便提上一步向著月:「月君,這冥界之中,唯擁有兩界石可任意打開虛空。除了歸棲嶺的黑境白霜擁有此物之外,於冥界內裡地,便皆是各道口的主要高階才有。若想不掃惹太眾,就需要到達冥生涯,在那裡動手。」

「之前在思返城遇到歸生閣的冥判,他也是如此指點。漠給我的魂圖,亦是指引此徑。我們只需跟著這些魂魄通過懺悟道即可。」月言語之間,他們已經向著西北走了一大段。

不多時,洛奇遠遠已經看到有座城池的輪廓在迷霧之間影綽。當初一起下船的人亦也是向這邊走,在冥界這些魂已經轉成實體,但行走的速度卻比在人間時要快了很多。除了這些人,一路上真是半個兵也瞧不見。懺悟道距離忘魂川最近的,也是第一座大城名為懺噩城。這座城外罩迷霧,陰寒無比。一入得城。洛奇已經覺得錐冷刺骨。

這城中所有建築,包括外城全是筒狀小樓,不見窗,只在最底開一個門,看起來皆是石製。樓頂扎紫黑幡,上面皆有不同地圖案。密密麻麻地小筒樓星羅列布,乍看全無章法。實際整城便是一個大冥陣。

夜意心說,這個是萬鬼拘魂陣列。懺悟道其實是冥界的大監獄,佔據冥界忘魂川西北一隅,分為懺噩,懺憎,懺殺,悟往,悟貪。悟獨這六座城。城中無集市民居,只有監牢。所囚者,皆是極惡魂願極深地人,妖,以及妖鬼。通過這座城有明顯的指路牌,指引遊魂穿過懺悟道前往冥生涯。但是洛奇分明看到,之前與他們一同進來的有不少人。雖然有霧游移。但她還是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但越走人就越稀,那些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在這樣靜謐詭異的氣氛裡,洛奇縱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來。生怕一步錯踏便蒸發無蹤。眼不由自主的一直盯著月的腳。

月感覺到她在打顫,伸手托高她低語:「前面那些人是心中有強願,無法通過懺悟道地拘魂陣。直接就散了。你是生魂,這陣對你沒用。」

「哎喲,這冥界真不是什麼好呆的。光是監獄就弄出六座城這麼多。」洛奇竭力想平靜自己的心緒,咂著嘴歎息著,「只能說,人間太亂了。光看思返城的魂那麼多就知道了。」

他們言語之間,前面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霧藹之中,他們面前漸漸出現一幢極高大的建築。黑色筒狀如巨柱一般。洛奇粗略估計一下,估計佔了方圓半里地去。高度她需要仰視向上。亦看不清頂端。漆黑如墨鐵一般,而且完全無門。周圍小筒樓看起來就像是眾星拱月簇在它的兩側。路徑開始彎繞,分成東西向兩側外繞出去。沒有明顯指示,顯然走哪條都是一樣。

月微睨了一眼這幢巨大的建築,突然之間他腦中一閃,似是在靜海之底突然碎裂開一個細小地晶體。開始只不過是一個點,像是腦中突然嗡響一下,蜂鳴一般的細小,但隨這鳴音一顫,便形成巨大洪濤撲天蓋地的壓兜過來。只是一霎,他眼前一白,驟然有種魂魄離體之感。不對,更像是他霎時被人抽空了一般。連那種包裹週身,因冥隱而變得極其敏感,因冥隱而讓周圍格外清晰與分明的敏銳也瞬間消失了!儼然成了巨大空曠的荒原,白茫茫的一切,天與地已經連成一線,茫茫分不清東南西北,更連自身都已經消失,變成融入這巨原曠野的空氣!很快,他聽到聲音,不是聽,而是聲音從四面八方洶湧。像是濤浪,初時只是柔波,便是一**地侵來,最後捲成漫天巨簾。除了這聲音,再感覺不到任何存在:「你是我的,是我的。」不斷地重複,一**的翻湧。「你是我的,是我地!」聲音有如成了世界的主體,連空氣裡都瀰漫著這重複的音調,已經分不出性別,更辯不出年紀。不,是他已經完全融化,與聲音相合成一體!

「老大,你發什麼呆?隨便找一條路走好了。」洛奇推他的肩,這裡擋這麼大一幢樓,又要多繞出一段路。她正說著,忽然月手臂一抬,袖中他所帶的地圖一下飛展出去。在空中蕩出一團影,既而繞出許許多多的黑色裊煙之絲!他揮手之間,掌心已經翻轉一送,像是在托送那地圖一般,但是自他掌心,兜轉出一股極濃的黑氣。一出便悠悠聚合成一張臉狀!

他這動作極為突然,舉手之間腰身一直,險些把洛奇直扔下去。她嚇了一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剛想探臉過去看他。更快地,突然自樓頂響出一聲霹靂之音,一股徹寒自上而下急兜過來。洛奇眼一睨間,那地圖已經碎裂,但那黑絲繚繞之間不散反聚。

那原本附於圖上地黑線此時皆化成條條憑風而飛的牽引,與月剛才掌心所放地黑霧兜出一個被操縱的傀儡臉狀。那鬼臉直迎強寒而去!

空中覺強寒,卻不見人影。那股紫黑之氣在空中顯現,形成一張網狀。不僅如此,當中極徹之間裹出霹靂般的絲絲之音。那紫氣在空中急落,形成巨大蓋面,與此同時,地面也現出網狀黑影。上下夾攻之間完全無隙。洛奇只覺陰風陣陣,那種強寒貫體而入,像是要瞬間將她急凍。夜意心完全沒料到月會突然出手,她眼見那徹氣已經逼出形來,心下不由大駭,正待她欲上衝之時。突然月身形一縱,雙掌一抖,袖籠之間已經抖媚絲銀光爍爍。那紫黑之氣原本只是形成上下兜網之勢,月一抖出媚絲去引之前所放妖鬼。登時讓那鬼臉一下暴增,而那紫黑的徹氣竟是感知到力量增強。突然一下扭轉,網狀居然扭出一個大黑窟隆來。那氣本是無形,因催力成網而顯出紫黑之色,兜出網狀之影,現在一扭,竟然有如平空生出一個無底洞一樣!

洛奇要不是跟著月也打過好幾次,早讓他扔下去了。她在他背上已經趴得有如連體嬰兒一般,眼花繚亂之間忽然眼前一黑。一見那巨大陰冷的大黑洞,簡直讓她頭皮發炸!夜意心一下目瞪口呆,大吼一聲:「不好!」她身體急急上縱,伸手就去抓洛奇的背襟。但只一瞬,那黑洞一下兜過來。月就像迎過去一樣,不避反衝,直接帶著洛奇一頭衝了進去。夜意心揪著洛奇的後襟,一貼近已經感覺到巨大吸力。她是死魂,這種強行裂碎之力有如過虛空之口。虧的洛奇於前,不然她便要飛散!

在那入去的一霎,她心下一亂混亂。剛才月君突然在這裡放妖鬼,根本就是想引人來打。原本冥陣只是放力捕網,但他卻嫌不夠一樣還在加力。她知道這裡不是什麼虛空口,而是面前這座巨筒之獄的大門。月君放力,是讓對方評估他的力量,從而將他關進來。他顯然不是要打,而是要進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入獄底,要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