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弦正往後院踱去,這個院子原本是為血河所設,很是清幽。而且連院還有一個密院與廂閣通壁,裡面有一個大空場,很適合練功。他隨著月回來之後,月便讓他和雨萱住在這裡。月的府邸雖然不小,但西面半扇少設客院。更因離曾經住在這裡過,有一個院子清出來讓她制偶,所以基本上沒什麼讓人住的地方。算起來,這個供血河所住之地,已經相當不錯了。
院內雖然也栽花木,但可在此存活的,皆是些耐寒植物。更因多年浸受妖鬼之氣,已經半是妖化。雖然還未出魂,但葉色皆是濃碧至黑,土亦是鐵凍如石。雨萱本是籐木之妖,於植物有著一種同根般的情感。她來了之後,便以生氣匯木,讓這裡的綠意更是繁盛了些。此時雖然是隆冬,但這院內卻更添碧意,很是悅目。
他進了院子,這個院子雖然不大,但有東西兩廂,中間以正堂花廳相隔。輕弦把主廂讓給雨萱住,自己則住在西廂裡。
想來自己來魔宗時間已經不短,之前一直因洛奇的事而無暇顧及她。當初是他讓她來魔宗以求生機,但是他卻沒能幫上她的忙。倒是她時時為他掛心忙碌,實在讓他有些過意不去。
洛奇這兩天好了許多,有月,紫竹等人圍在她身邊團團轉。他不願意擾了她,或者再惹寂隱月的不快。所以沒在往那邊去,倒是雨萱,出人又出力,幫了不少的忙。
他進了院子,東廂的小院裡靜靜的,沒有雨萱氣息的湧動,估計是又去幫忙了。他略撫了一下眉。慢慢踱進正堂花廳裡。一抬眼便看到桌上擺著幾盤點心,皆是做成花葉之形,紅紅白白襯在青花盤子裡,霎時好看。
他在華陽的時候,因父親是城主,師父又是華陽掌門。自然是錦衣玉食無數。各地珍饈美味,也著實吃過不少。很多食物,無論烹製多精,有時他搭眼一看便知其所用之材。但眼前這幾盤,他還真是一眼看不出是用什麼做的。只覺精緻討巧地緊,忍不住勾起他的食慾來了。他隨手拈起一塊桃花型的,放在眼前看了看,觸手極是酥軟。但卻不失其形。粉嘟嘟又泛著淡淡的花朵香氣,一個勁的往他鼻子裡鑽。他微笑了一下,便逕自往嘴裡一丟。有些淡淡的甜味,居然沒嘗出是什麼做地。讓他不由的微揚了眉毛,手底下忍不住又拿了一塊。
他這邊第二塊還沒往嘴裡送,突然聽到「光」的一聲。嚇得他一下把手裡的東西給扔桌上了。我*看臉不由的有些泛紅,有一種偷吃讓人拿個正著的感覺忽忽往心裡鑽。真是怪了,明明擺在這裡,不就是讓他吃的嗎,他還偷偷摸摸做什麼?他一回頭,正瞧見雨萱正俯腰撿地上的盆,她也不管自己一裙子水漬,把盆掀過來往邊上一擱便一步竄過來。看了一眼桌上地東西,再瞪著眼瞧他:「你,你吃了?」
他被她一問。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訕訕的抖抖指尖的粉沫,哼著:「不,不是給我做的?」
雨萱瞪著他半晌,忽然噗一聲笑出來。她一邊笑著一邊開始把盤子往自己那邊收,一副全都拿走一塊也不給他的樣子:「你這人真是的,問都不問一句就拿來吃,不是給你地!」
「喂,不用這樣小氣吧,都拿走了?」輕弦看她一邊收著一邊還眼角偷瞄著他,讓他玩味之心頓起。一伸手便又從盤子裡抄出來一塊。這次是綠色的。
「還我。」雨萱急得摞下盤子來跟他搶,看他面頰帶著淡淡紅暈,眼中還笑著戲笑。一時間有些錯愕,難得他能收了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偶而耍無賴的時候卻更是動人了。
「吃一塊又不會怎麼樣?」他笑眼彎彎著,又準備往嘴裡擱。他見雨萱一副急頭白臉的樣子,忽然心下一動,低語著:「這個。什麼做的?」
「你剛沒吃出來嗎?」雨萱哼著。眼中笑意更深了。
他看著她的表情,忽然眼瞳微凝:「這。這個不會是。
「拿過來啦!」雨萱趁他發呆一把將小點心奪過來,然後一個旋身一手托兩盤,將四個盤子全給端走了。
輕弦呆了一會,眼見她一抹綠影就往內閣裡閃。忽然低叫了一聲:「朗雨萱,你拿土疙瘩供在盤子裡蒙人啊你!」
「我又沒有要你吃!」她的聲音飄忽忽的傳過來,這等於承認了,那東西就是她用土精和水元制的。
輕弦地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還好。一知道馬上覺得肚子裡翻騰起來,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攪在腸子裡,然後就開始一陣緊一陣的痛起來了。他捂著肚子,幾步追到東廂口,沒敢大聲嚷,衝著廂閣裡低叫著:「喂,我現在肚子疼了!」
「你那是心理作用。」雨萱放好了東西,拐出來看他撐著門框,一副臉發青的樣子。忍了笑,卻還是過來扶他:「土精又吃不死人,我就是閒來無事,做出來好看的,誰叫你拿來就吃!」她看著他額間微微泌出汗,一時間也有些擔心起來,「要不,我配些順腸的藥,你洩一洩就好了。」
他簡直哭笑不得,靜了一會,突然壓低聲音在她邊上說:「你,不許告訴洛奇!」那傢伙是個超級大喇叭,這種丟人的事他才不要讓她知道。
他看著一副快笑彎了腰的樣子,更覺得痛得緊了。他不由的把身體的重量卸了一半到她肩上:「不行了,你扶我躺一會去。」
雨萱撐著他慢慢往西廂走,笑意滿滿之間眼中還是關切。今天地輕弦,和以往不一樣,讓她覺得他們似乎又離近了一些。以往他從想不起吃東西,每每她熱了又熱,最終總是涼成一坨。她知道他心事重重,諸事又不肯多言。就算她想替他分擔也不能夠。但是今天,他也能偶而耍下無賴,也會很好面子的不想別人知道他的糗事。也會面紅,也會撒嬌。
其實練習殺法的籐妖是會吃血腥之物,化**形之後亦與人類飲食無二。只是她是練生法的,唯有只食土與水的精元。才能保持法術地粹淨。只是有時她會把這些精元加以調製,做成很美味的點心模樣,也算是給自己加些意趣。卻不成想,今天讓他給吃了。
雖然她知道他八成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但還是忍不住牽掛。這邊把他安頓好,她便忙忙地往藥樓去,想給他配點清腸地藥服上一劑,省得他這般想著彆扭。
她這邊剛出了院子。正瞧見紫竹陪著洛奇在花園子裡散步。洛奇這兩天好多了,雖然精神有時有點萎迷。但她的性子是閒不住地,她一眼瞧見雨萱,忙著伸手招呼:「萱萱,你也出來逛啊!」洛奇天生自來熟,當初在沼離城。沒兩天就給雨萱起個親呢地稱呼。開始雨萱還不太適應,後來也習慣了。反倒覺得,她這般與人親近實在讓人難生厭意。
今天洛奇穿了一件及腰的純白短袍,邊襟皆裹著細絨,連扣子都是一顆顆的小絨球。裡面是一件過臀的白色雙擺長襟衫,邊襟拉著暗繡銀紋。下襯一條白色溜絨小裙,這種款式雨萱從未見過,將裙做這樣短,只及大腿。然後內襯一條合體的褲,長靴一直到膝上。
雖然都是白。但有暗繡的花紋,以金,銀這兩種線納織進去。陽光之下,格外的動人。這身打扮很襯洛奇,她不喜歡大裙子大袍,讓她覺得行動不便。但這般來就好了很多,不但不擾她的行動,亦不失女孩子地清麗。她的頭髮皆綰在頭頂,束了一個翻花的蝶髻,碎發蕩在雙鬢。更襯她小臉很是清俊。
雨萱迎了過去,托著她的肘說:「今天看起來好了很多,估計再養養就不用再引脈了。」
「嗯嗯,我現在也覺得好多了。」洛奇點頭看著她,初醒的時候,意識總是時而昏潰。不知道是不是離魂太久,眼耳口鼻有時也會莫明滲血,嚇得紫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不光是紫竹。她自己也怕。動不動老跟個七竅流血一樣。誰心裡都怕的慌。人活一口氣,真是一點不假。當初在冥界地時候。就是拼著一口氣,將生死至之度快,一心只想把月給喚回來。如今他安全了,他們也回來了。她一覺自己四肢僵麻,動不動七竅流血,原來憋的那股子勁頭一去,人肯定是怕的。
好在有雨萱在,人家可是沼離的名醫啊,肯定醫術是比老大要高明的。雨萱幫她續脈固魂,讓她那離體很久的魂魄可以很快固位。果然是高手,洛奇都嘖嘖稱歎。不過她是不敢當著月的面贊雨萱的醫術的,不然月起了性,定是不讓她再治了。
「這些天別忙著動,該養養精神才是。」雨萱瞧著她的氣色,低聲說著,「早起霜露重地時候更別出門,這裡陰徹的很,最是傷內的了。」
「嗯嗯。」洛奇一副很是受教的樣子,忽然歪著頭看她,「你忙忙叨叨的作什麼去?」
「我正想去藥樓拿點子補藥,沒事也可以幫輕弦調治一下。」雨萱腦筋動的快,笑笑說,「這太平景也不見得長遠了,該早點準備才是。」
「是啊,是啊。」洛奇一疊連聲的應著,「那個大妖怪跟著我們一塊跑出來了。不知道又想害誰了呢!還好表哥有你在,你真細心體貼。」
雨萱臉微微泛紅,握了她的手說:「你快些回去,雖然說是晌午。但這裡也沒大太陽,呆久不好的。」說著她看看紫竹,紫竹會意,扶了洛奇說:「主人,咱這就回去吧,別給朗姑娘裹亂了!」說著,她沖雨萱笑笑。便扶著洛奇往回走。
洛奇一邊回眼看著她,一邊叫著:「萱萱,沒事來找我玩呀。還有表哥,我們一起玩色子啊!」
雨萱笑瞇瞇的看著她離去,心下微舒了一口氣。難怪輕弦常說,洛奇總會讓人覺得有希望。因她總可以在無形之中,化解別人地苦悶,讓人覺得活著還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