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很不喜歡這種交易的方法。」宣喑的手背在她的面上廝摩,「我雖然對你有興趣,但沒到為了你背叛兄弟的地步。」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肌膚漸漸變得涼冷,他薄唇微啟,又吐出幾個字來,「更何況,女人對我說,也沒什麼可新鮮的。」
迎舞靜靜的看著他,啞聲而笑:「是我高估了自己,你當然不會為一個不怎麼新鮮的女人去背叛自己的兄弟。」她慢慢撐起身,側臉躲開他的手指,「帶我去見他吧。」
他看著她坐起身來,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肘:「放一個血族的最後殘餘,也算不上是背叛兄弟。」
她怔仲了一下,抬頭看著他,眼瞳微凝而睫輕顫:「你……..」
「走吧,去見他一面。他說,至少要見到你好好的,才會考慮會不會救人。」他鬆開她的肘,彎下腰,伸手拾起長椅邊上的繡鞋。另一隻手輕輕握了她的足,他明顯感覺她的腳微是一僵,卻並未縮回去。他極是自然的幫她將鞋穿好,那動作細柔而體貼,讓他側面的線條格外的柔美而動人。迎舞靜靜的看著他動作,微微的吁了一口氣。他們曾在雷雲相處四個月,在她眼中,他始終是一個浮蕩不堪的妖冶男子。他於紅粉之中穿行,只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完全不知尊重為何物。但此時,他卻為她穿鞋。
她勉強在他的支撐之下站起身來,她向來柔弱,加上這幾天基本水米不進,讓她更是虛弱難持。他看著她:「你的樣子連路都走不了了。」
她微喘了一口,低笑:「比之曾經已經病入膏肓。現在的我已經該偷笑了。」說著,她從他手中撤出腕去,抬頭看他,「帶路吧,鳳宗主。」
他輕輕一笑,並未伸手再去扶她:「走吧。」他說著,便慢慢向外踱去。
鳳鑲院也是花熙族幾個高手所居之地,所以花勢是整個雷雲最為繁盛之所。院內九曲迴繞。各院相依,四季之花在此都可見到。更有異種奇花數不勝數,霧渺將陽光折成七彩,於花影繽紛之中更加有如仙域。這裡房舍皆以八角翹簷居多,更有多寶塔樓一類於中點綴。花朵之中,更顯靈瓏精妙。牆圍通常都較低矮,上鋪七彩琉瓦,波浪狀翻浮於花枝之間。層層疊疊將諸園相隔。更有自山中所引之泉瀑,渦旋狀小流眼,以及頗為精緻的水灣,襯以小拱橋或者石台小階,以水流相襯左右。院落並不分東西,而是以環狀相圍。諸道皆是連通,有彩石小徑,更有竹排索路。
迎舞隨著他東拐西繞,一路進了薔薇苑。這裡是刺靡所住之地,看來醉這次是由她來看守。這一路上倒是見了幾個花熙族地女子。這院子的女人大多都跟鳳宣喑的關係曖昧,但除了浮風對迎舞表現出明顯的厭惡之外。別的花熙女子見她卻是如常,沒什麼格外的表情。
他們進了薔薇院的前園,刺靡已經在前庭小樓前駐立相候,邊上還立著一個黃衫女子。削肩細腰,修長身材,長髮半散而歪挽一個松髻。柳葉眉,微揚的鳳眼,略尖地臉兒,嘴唇生的豐厚。笑起格外柔媚。這女子前兩天迎舞見過,花熙族的落日。她無骨般的歪在階上柱邊。見鳳宣喑來了,這才微懶的直起腰身,和刺靡慢慢迎了過來,微瞇著眼略是福身。鳳宣喑微揚了手指,她們同時起身,落日輕輕一笑:「人常自栩多謀,不過絕食不見得是個好法子。瞧著姑娘命都去了大半條了。」
刺靡略搖了下頭,回身低語著:「千波醉就在後院凝花閣,崔姑娘請吧。」
宣喑回眼看著迎舞:「走吧。」說著。他便慢慢引著她向裡而去。落日看著他們漸漸遠去。橫踱了幾步,伸臂搭在刺靡肩上:「要我說。還是鶴宗主的法子好。當著千波醉的面鈍刀子割肉,看誰先忍得?」
刺靡低笑:「怕是先忍不得的,不是他們。」她微微瞇了眼睛,「我早說這個女人會攪得雷雲大亂。力量固可降人,但不見滴血便能把鳳宣喑刺得滿身窟窿地,她才是頭一號!」
「我們就看好戲吧?」落日揚眉一笑,指尖輕刮了一下刺靡的面頰,「浮風甘拜羽光門下,落日可心有不甘呢。」
「不錯。」刺靡哼了一聲,「是她毀了花熙,她早該死了。」
「我去把她叫過來如何?」落日眉尖有一個金色花印,此時陽光燦爛,更顯明媚。她笑逐顏開的說,「實在想看她暴跳如雷的傻樣子。」
「呵呵。」刺靡亦笑得燦爛起來,略回了眼看她,「你故意當著她的面勾引鳳宣喑,她現在還氣得不輕呢!」
「她越生氣,我就越開心。哈哈!」落日略揚著頭,直起身向外踱去,「我去找她,你在這等著看戲吧!」
刺靡半倚著柱,看著她的背景漸行漸遠。她指尖輕翻,一朵血紅的薔薇便自指尖綻放。她漆黑的眼眸微微滲出一點血色,讓她似笑非笑的容顏,格外妖嬈。
宣喑一直將她帶到院內最深處的一幢小樓前,這院內全是深深淺淺地薔薇,連整幢小樓,都是蓋在一個花形台上,而樓頂的瓦,亦像是一朵朵簇擁的花朵。
「他就在裡面。」宣喑略抬了下巴,「進去吧。」
「多謝。」迎舞略提了裙,正準備拾階而上。身後又傳來他的聲音:「見過他之後,你知道該怎麼做。」
她回眼看他,點頭,緩緩說:「你不跟我進去麼?」
他低笑:「我進去了,你們的談話還能繼續麼?」他的話讓她的面微紅,遂轉了頭不再理他。慢慢上階去了。
宣喑微吐了口氣,回身往外面走。他並不擔心醉會以她當食物,妖怪對血是格外敏感的。而且這裡是刺靡地地方。薔薇花屬之力已經漫布當中。他要做的,就是要留住她,讓她呆在他地身邊。沒有他的干擾,或者千波醉更容易接受她地選擇。所以他並不打算用自己的妖氣,刺激到千波醉的神經。
他一直踱到中園,正看到刺靡立在花池邊。刺靡向他微微施禮:「宗主大駕,刺靡已經備了酒,不如邊飲邊等。豈不快哉?」
宣喑看著她淺笑的樣子:「你在等著看我一無所有麼?」他突然開口,聲音靜靜。
刺靡笑:「她心裡裝了千波醉,她願意用她自己跟你交易,你已經一無所有了!」
你只會看到她心甘情願投進我地懷抱,就跟你的姐姐妹妹一樣!」宣瘖啞然一笑,狹長的眼**一絲戲笑。「
「當然不同,宗主心裡已經有分別,如何與刺靡的姐妹一樣?」她說著便向著一面的小院而去。「宗主所輸地不僅是時間而已!」
「我輸地只有時間,但不久我就會贏回來。」宣喑微微瞇了眼,笑意依舊,但眼神卻**一絲微漾,他一邊說著,一邊跟著她一道向院中而去。
迎舞推開廳門,門是虛掩的,倒不像是關了一個囚徒,更像是一個客居地幽靜之所。正對著一個六角花廳,地上所鋪都是白色繡薔薇的織毯。擺著近一人高的鈾銅香爐。裊裊青煙卻是一股芬芳。廳內沒有桌椅,空蕩蕩的,屋頂很高,是花形吊巖,上懸六盞花燈。中心有根支柱,上面也雕著花朵。右側有一個拱行的環花繡框,將小廳隔出一間來。左側是扶手旋梯,轉著向上。
這裡極是安靜,迎舞慢慢沿著梯向上。她剛走了一圈已經覺得有些氣喘吁吁,所以此時已經沒有力氣揚著聲叫喚。她剛轉過第一層梯。便看到醉正歪倚在梯間道上,垂著眼看著她。他面容慘白。雙眼已經微微泛出紅色,但極是亮的。他穿了一件雲色長袍,長髮高束沒有結辮。但曾經的參差不齊已經漸是齊整,因他半偏著頭,垂下漆黑的游絲。
她頓住腳步,抬頭看著他,半晌她才慢慢說著:「他沒在外面,我們可以說話。」
他踱了兩步下來,伸手去撫她的面頰。指尖冰涼。卻極是輕柔:「我知道。」他的手慢慢自她地臉撫向她的頸。既而撫向她的肩頭。
「你想好了嗎?」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眼卻一直盯著她,「如果沒有鳳宣喑從中阻攔,他們早就用更極端的方法逼我就範,考驗你在我心裡,究竟了佔了什麼份量。」
「因為有鳳宣喑,所以我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她看著他,「也正是有鳳宣喑,你有一個最後的機會。」
他又下來一步,手一伸便將她托了起來:「你來,是要告訴我。你所能陪我走的路,到此為止?」他盯著她的眼睛,慢慢的說,「你捨得嗎?」
迎舞看著他的面容,他此時身體徹寒,團團繞繞的涼氣一直滲進她地心裡。她伸手去撫他的眉眼,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表示親呢,他容顏秀美而純淨,一如水晶。即便此時眼瞳有微微地血色,依舊無損他的淨澈。
「就算你現在把我變成血族,我們也逃不出去,結果還是要一起死在這裡。你在魔宗所發展的,你都有所保留,他們不可能再讓血族繼續衍生。你苦苦支撐到現在,就不再有任何意義。」她慢慢的說著,睫毛微微顫抖,「所以無論怎樣,我能陪你的路,都是到此為止。」
他突然輕笑起來,她見他突然發笑,一時有些怔愣。他揚著唇,笑意一直旋而不散:「你這個狡猾的傢伙,我問你捨得不捨得,你跟我扯東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