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微漾,南雷煙逐院落英堂內,各人神色微異。轉載 自 我 看 一會的工夫,聽得促急的腳步,羅滿江一身黑衣,趨了進來。他躬身拱禮:「四位宗主,解藥為真。血羅剎屬部,魅黑已經漸散!」
聽了他的話,座下的各族族長大都鬆了口氣,指派人將解藥分發下去。唯有綠瑤的錦繡茵瓏面色鐵青,因放千波醉和迎舞的當日。她已經提前動手,把自己部屬的幾個中毒之人殺掉了。
「千波醉如此做,分時是想像妖族示好。現在魔宗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他已經走投無路了。」茵瓏捏了捏指節,哼著。
「要示好,就該遞了藥再走。現在人家已經人去樓空了。你自己耐不住氣,先殺了族人,現在心下不快罷了。」簡雲涯嗤笑一聲,撫掌低語,「現在可好,妖族可真是丟了大人了。」
宣喑靜漠無語,他們走了。昨天一早,西雷來報,千波醉和崔迎舞已經離開了西雷界。他們只在西雷呆了一晚,今早已經過了芫城,往秋雲城去了。他隱隱覺得,他們可能想去華陽,或者要路過華陽去更遠的地方。沒有直接從西雷往南,是因為不想經過沼澤。這次沼澤傷亡慘眾,休葉廣合對血族恨之入骨。當時沼澤兵力大損,不能再強跟羽光衝突,迫於羽光壓力,才交出幾個族人充當人質。但後來廣合根本沒再來過雷雲,只當這幾個族人就此死了。此一役過,休葉算是與羽光劃清界限,不肯再接受羽光的任何安排。雖然沼澤的血奴與醉無關,但醉亦不想因此橫生枝節,所以他寧可繞遠。
芫城與秋雲城現在已經歸羽光所有,但事先宣喑已經做了交待,如果他們出現。一路讓他們暢行無阻。即便他在城中殺人,也莫再生事。
宣喑知道,醉肯留下解藥,迎舞功不可沒。醉沒有必要再在這上面動手腳。只是兄弟們不放心。便由與血族最相似的血羅剎來試藥,現在驗明是真,也算挽回一些損失。
他看著堂下的人。忽然向白謹修低聲開口:「哥哥之前讓宣喑前往華陽,如今此事已經瞭解。宣喑隨時可以去。」
謹修知他是放不下那個女人。但總需要給他些時間。謹修靜了一下,點頭道:「是了,聽說之前,魔宗娑紗凝夕潛入華陽,現在不知人拿住沒有。你正好帶人前去看看,若有需要盡力幫忙便是。順便向莫宗主致意。」
宣喑應了,遂起身往西雷去。路上浮風向他請命,願隨同鳳系嫡族一道前往華陽。那日之後,花熙一族被眾妖嘲笑。浮風顏面掃盡。此時為用人之際,羽光不願意再折損妖族,事後並未再處置浮風。但她這個死結難解,一直鬱鬱。與其呆在雷雲讓妖眾嘲諷,不如隨鳳宗主前往華陽。
「你還去做什麼?」宣喑腳不停步的往院外走。眼亦不斜一下。
「浮風知罪,只願此役,能有機會將功補過。」她跟在他身後,低聲說著。
「你放了人,何罪之有?」宣喑諷刺的話讓她的面上一陣陣青白。他微睨了眼,慢慢說著:「既然你有心讓花熙重振聲名,我沒理由不成全你。點花熙高手,與我起程便是。」
「多謝宗主!」浮風眼睛一亮,這兩日過得生不如死。花熙因此在雷雲聲名大跌。這都怪那個病秧子女人!不過這樣也好。雖不能殺她。但她就此遠走高飛,宗主也正好死了這份心。同樣地。對浮風而言,這個眼中釘也不存在了。那女人跟著血族一道,將來必也是個血族,世間不容,唯有東躲西藏,苟且偷生而已。
迎舞與醉沿著郊道往秋雲城慢行,醉只要血氣豐沛,微涼便會在他體內養成。但他們並未借空快掠,以往總是空中來去,奔波熙攘,腳步匆匆卻心中空蕩。生命漫長,卻焦灼來回,似是碌碌,實是浪費。如今卻是不同,雖然荒敗隨處各見,硝煙步步得聞。但卻似與他們無關一般,當心境放鬆,觸眼便皆是自在。無需趕奔拚命,就像遊山玩水一般。
「這裡本有個鎮,這條路,洛奇曾經陪我走過。是她陪我走第一步,開始我的歷險。」迎舞輕笑,郊道依舊,林已經半毀。沿途村舍已經去之七八,偶見路人,皆不知是人是妖。妖怪與人沒什麼不同,得成高手戰士畢竟是少數。能自化形**,已經不易,更別提登天上路。不過於這世間,度過歲月,壽比人長,同樣受的苦楚也比人多。
所以迎舞再見那猙獰之貌,也不會覺得恐懼。有些甚至半人半獸,亦不會讓她覺得驚悚。因相對化得完整的,力量會強些。相對化地殘醜的,力量反倒弱些。他們也是存於世間的生物,本來就力有不逮,加上外貌為人所厭,更憑添許多麻煩。
醉看著她地神情,她與他說過,洛奇陪她自秋雲來到這一帶,既而又碰到月,便去了雷雲。迎舞眼前彷彿又出現當日之景,洛奇背著她,罵罵咧咧的趕路。洛奇背著她走了好遠,她從未徒步走過三里以上地路。
想當日洛奇單薄的體魄,饒是她再輕,也是個大人。可想而知洛奇當時是如何的憤怒,所以才會做出那樣過激的舉動!但她沒看錯人,洛奇天性善良,終還是會回頭來找她。沒有把她棄於客棧,捲走她所有銀錢,讓她自生自滅。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她獲得了新生的機會!一別數月,不知洛奇是否安好?
「你想回去看看她麼?」醉低聲說著,「以龍牙代步,不出十日便可回去。」
「不必了,我與她之間,不用見面亦可交心。」迎舞笑著,「我答應她不會輕言生死,我做到了,便不負於她。日後。總有機會見面的。」
他拉過她的手:「那我們便繞華陽西南境,前往外海海域,去找你爹。」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亦不知舅舅還在不在那裡。」迎舞半揚著臉輕聲說。「真怕我爹意氣用事,不願與我舅舅一處。」
醉垂眼看她,忽然問道:「他們為何如此?你爹不是三聖門的弟子嗎?為何跑來華陽為官?」
「我爹為人死板。舅舅生性剛豪。舅舅討厭我爹的為人,我娘過世之後。兩人更是鬧得不堪。」迎舞說著,「我爹就是三門聖舉薦來華陽為任地。我爹天資有限,練氣終是成不了大氣候。但為守一方還很中規中矩。所以便離開三聖門,投靠了華陽。三聖門前年冬天的時候已經讓夕君清剿,現在也不復存在了。他自己不就是三聖門的弟子嗎?究竟與三聖門有如何深仇大恨,現在他又一人潛入華陽。」
「夕為三聖門高階,不過因他與鬼偶門關係親密,才招至大禍。」醉拉著她地手,「具體的我也知道地也不是很詳細。不過我知道,夕和離關係很好,早在入魔宗之前便相識。而且這次他潛入華陽,就是找一個毀了他一生幸福的大仇人!」
「怎麼說?」迎舞好奇起來,醉見她腳步開始跌撞。索性彎了腰,「我背你吧,你走不動了。」
迎舞笑笑,倒也不拒絕。逕自往他身上一趴:「夕既然是三聖門地高階,前途光明,為什麼又跑到魔宗去了?」
「夕熟知兵法,能戰能謀,的確是個全才。」醉托高她一些,一邊走一邊說。「鬼偶門是人類所建的門派。但因手段殘忍,又拘魂不讓下冥。所以為人間不容!鬼偶門以其獨門之技擅使魂力,其門人弟子皆壽命綿長,可長保青春不老。世人常說,是因其吸納魂魄之力而成。鬼偶門一向受到諸如三聖門,隱天都以及御羽天宗地不斷剿殺。其境地,基本與血族無二。我聽說,夕是因為其妻,才會識得鬼偶門的離。但也正是因此,讓他招至屠門之禍,夕地滿門,便因此而亡。」
「他娘子死了,他很難過。不想讓娘子離去,於是便尋求異法。借離的手將娘子化**偶,與他相伴?」迎舞地心突然狂跳起來,偏執而狂熱地愛。讓他不肯放開她的靈魂,只想如此一世相隨!
「你猜地差不多。」醉輕唔了一聲,「聽聞其妻,也是三聖門高階,力法強橫,更勝於夕。三聖門欲舉薦其登天路,入天界稱徒。但她與夕情深意篤,寧可放棄也要與他相守。」
「如此高手,為何一命嗚乎?」迎舞低聲問著。
「或是因病,或是因為三聖門效力而傷。具體原因,唯有夕自己知道了。」醉應著,「夕保不得她的命,便想留住其魂。三聖門連年與鬼偶門交戰,夕便趁機與鬼偶門相晤。想借其特有之法,保存其體其魂。鬼偶門可以強留靈魂,可以拆解靈魂,亦可以保存魂魄,是為養鬼之法。造出偶體,聚收其魂,恍若重生。」
「如此,當為人間大忌。夕必要受戮於同門。」迎舞黯然。
「雖是如此,但他沒妨礙旁人。只不過,他最好的朋友,同門兄弟。為了登天之路,將其出賣。將這個秘密,通報門主。後果可想而知,三聖門認為夕通連鬼偶,世人難容。混戰之中,其妻神魂俱散,從這世上灰飛煙滅!夕反出三聖門,投效魔宗。前年冬日,更將三聖門一舉清滅,所有門人,皆制為人偶。但聽聞那人,逃往華陽,受華陽保護。夕便緊追不捨,不滅此人,他心願難平!」醉輕輕說著,「願念,怨念。皆因此生!」
迎舞忽然伸臂摟住他的脖子,下巴貼靠在他地肩上。他見她默不作聲,輕哼著:「悶什麼,只當個故事聽便罷了,又不關你我的事。」他略略瞇了眼,「不過是執著而已。當命已經盡,體已經失,悟覺尚不肯平,止魂開時不肯入冥,止魂閉合,冥界之門再不會接受。悟覺因生時願念難平,生出強願,聚煙出形,禍害生人。這世間的願魂厲鬼,不都是這樣來的嗎?生時太執著,死後不肯放。」
「其實世人都是一樣,生時未盡,死後追悔有之。生時積鬱而終亦有之。還有之生時太歡,難捨難棄。」她應了一句。
人有五魂,命,止,悟,覺,體!由此與妖鬼區分,可在這人間碌碌。但當命死盡,止亦開,體魂破碎之時。悟魂與覺魂,卻無法因生命的終結而平息。皆是人生之中,喜怒無數,哀悲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