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付出代價

  人的貪慾,會讓人一步步走向滅亡。

  尤其是當貪慾與能力不相符的時候。

  住到了喬老太家之後,江岩柏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家」感覺。

  這個家裡有父親,有母親,有爺爺,有奶奶。

  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是江岩柏卻真的如李家媳婦保證的那樣,即便桌子上沒有多少菜,但他卻能填飽肚子。

  當江岩柏習慣性的要去打掃屋子的時候,也被李家媳婦攔了下來。

  「你洗碗就好了,打掃屋子這種事還是我來做。」李家媳婦沒有嬌慣孩子的習慣,她自己就是從小做農活長大的,認為洗碗並不是多大回事。

  江岩柏點點頭,一言不發的去了廚房。

  「這麼小的孩子呢!」喬老太不滿了,她一把扯過江岩柏的胳膊,板著臉說,「我去洗,哪兒能讓岩柏去洗碗。岩柏以後,是要讀大學的,是要當秀才的!」

  如果容白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忍不住發笑。

  世上的長輩溺愛孩子,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因為住在城邊上,江岩柏去上學的話需要走兩個小時的路。

  喬老太畢竟年紀大了,李家媳婦就承擔了送江岩柏上學的責任。

  她是個不那麼漂亮的女人,甚至硬朗的和男人一樣。

  常年做農活使得她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異常發達,並不具有傳統的女性美。

  她力氣很大,做事很麻利,風風火火的。

  「在學校要好好讀書。」李家媳婦叮囑道,她把飯盒遞給江岩柏,看著他走進學校。

  小孩子的身體畢竟十分稚嫩,骨頭也沒長好,每天都四個小時的路睡眠時間也不足。

  自己說要背他,他也不願意。

  李家媳婦打算回去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到城裡租房的可行性。

  畢竟住在城邊上,很多事都不方便。

  但是現在大一點的房子一個月租金就要十塊,自己男人的工資哪裡夠呢?

  一家人還要吃飯,還要生活……

  生活啊……有時候想想還真是難啊……

  江岩柏走到教室,沿路遇到的同學與他打著招呼,分享週末遇到的事情。

  然而在這些人中,楊鵬鵬卻如一道陰影一般,沒有人和他說話,沒有人看他。

  就好像他是不存在的空氣一樣。

  楊鵬鵬低垂著頭,表情陰鬱,就像曾經的江岩柏一樣。

  只是他的內心不如江岩柏強大,在日復一日的冷暴力中,他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就算和父母說,父母也會說他沒用,說他不像個男子漢。

  老師也不會聽他的。

  楊鵬鵬從未這樣絕望過。

  他忽然回想到江岩柏以前,那時候的江岩柏比自己還要慘,至少自己沒有被同學和老師找過麻煩,只是漠視而已。

  江岩柏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他有沒有和自己一樣,絕望的想要從樓上跳下去?

  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拚命的想要忍住眼淚?

  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楊鵬鵬走到了江岩柏的面前。

  他的眼中充斥著淚水,他低著頭,沒有看江岩柏的臉,他說道:「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那麼對你,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隨著楊鵬鵬的話說出口,他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不知是悔恨還是痛苦。

  向自己的同齡人道歉,且是在沒被大人逼迫的情況下,道歉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孩子們或許可以非常容易的向長輩或者老師表達遷移。

  但是對著同齡人,這幾乎說不出口。

  一種來自孩子的,莫名其妙的堅持。

  但是顯然,江岩柏並沒有把楊鵬鵬放在心上。

  類似楊鵬鵬這樣對自己不友善的人,他見識的太多了。

  如果每個都要記住,那實在太累了。

  「我原諒你。」江岩柏說道,「要上課了,你回去吧。」

  楊鵬鵬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料到會這麼輕易的得到江岩柏的諒解。

  那他之前的堅持成了什麼?笑話嗎?

  他呆愣愣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萎靡,並沒有因為被原諒而打起精神來。

  同學依舊沒人願意和他說話。

  中午的時候,楊鵬鵬的父母來了。

  然後,楊鵬鵬就再也沒有回到他的座位上。

  他轉校了。

  江岩柏就站在三樓的走廊上,看著楊鵬鵬遠去的背影。

  還有他那對一板一眼的父母。

  真好啊,江岩柏不由感嘆。

  楊鵬鵬在學校受了委屈,還有父母為他想辦法,讓他轉校。

  可以前的自己,從來沒奢望過可以轉校。

  江岩柏看著手腕上喬老太送給他的玉石項鍊,戴在脖子上總有些不自在,被他串在了手腕上。

  現在已經不同了,他有了一個家。

  雖然現在這個家還不那麼熟悉,但是他曾經嚮往的一切,終於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而在家裡看著手機的容白現在卻不那麼輕鬆,他再次接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非常嚴肅。

  具體內容是容白違反了第二條規定,不能在原本的基礎上改變任何人的生命軌道。

  人們應該按照既定的命運直到最後。

  現在被容白改變命運的有:李大成一家、鄭國偉夫妻,以及那個盤下鋪子的人,李大壯一家。

  而且不僅僅是他們的命運被改變,就連他們身邊的人事物也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改變。

  原本按照規定,容白應該被即刻抹殺。

  可是現在,由於考慮到容白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江岩柏最後得到幸福鋪路。

  再加上時間線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懲罰是收回容白現在能使用的一半財產,並且容白進行每次時間線跳躍的時候都會失去之前的記憶。

  直到回到正確的時間線才能恢復記憶。

  與此同時,容白就算完成了任務,壽命也會減短。

  容白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去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

  「去你的。」容白說。

  就算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又怎麼樣?

  如果人活著,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只要不違反法律道德,不做讓良心不安的事,他是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

  李大成一家是自作自受,如果他沒有那麼大的,和自己本身能力不相配的慾望。

  有自知之明,也不會走到最後一步。

  如果他沒有虐待江岩柏,沒有讓江岩柏經歷一個痛苦的童年,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報應。

  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容白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又夢到了江岩柏,那個高大英俊,眼神憂鬱的男人。

  他依舊穿著黑色的西裝,嚴肅又刻板,帶著那麼一絲禁慾似的誘惑。

  江岩柏的嘴一張一閉,容白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容白終於聽清他在說什麼了。

  江岩柏在問他,自己還要對他怎麼樣,他才會留在自己身邊?

  為什麼他這麼愛容白,可容白總是想要逃開。

  他問容白,你還愛我嗎?

  夢裡的容白頭腦並不那麼清醒,他只是說:「愛」

  容白驚醒了。

  他看著自己的無名指,這裡曾經有一枚戒指,是江岩柏專門去找人給他定做的。

  江岩柏當時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說:我不知道給你什麼,所以我的命和這戒指一起,交給你。

  他還愛江岩柏嗎?

  他那麼恐懼江岩柏對他的控制,拚命的想要擺脫。

  結果最後……他還是愛那個男人嗎?

  所以他才會一來到這個世界,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人就是江岩柏。

  就好像江岩柏是他的支柱一樣。

  好像只要江岩柏在他身邊,他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容白摀住自己的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明明一天到晚忙得跟狗一樣,明明年幼的江岩柏就在自己眼前。

  可是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會感覺到孤獨。

  當時他和江岩柏吵成那個鬼樣,恨不得和對方打一架,可是卻從來沒有過這樣孤獨的感覺。

  或許除了江岩柏的控制慾之外,他自己也有很多毛病,只是江岩柏從來不說,只是默默忍受而已。

  第一次,容白那麼迫切的想要回去,見到那個曾經讓他厭惡不已的男人。

  告訴他自己已經明白為什麼江岩柏最終會變成這樣的人。

  當年為了和江岩柏在一起,他讓他的父母傷透心,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是不是覺得,只要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自己可以放棄一切。

  哪怕貧窮,災病,眾叛親離都沒有關係。

  大哥大忽然響了起來,容白接起了電話。

  「喂?」

  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是江岩柏的堂哥嗎?」

  容白答道:「是,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江岩柏的撫養權已經從李大成那裡移到了我家,我是李大壯。具體的事情我之後會打電話給你細說。我只是想知道,江岩柏有沒有在李大成那裡受到虐待?」男人的聲音壓抑著憤怒,一觸即發。

  就算隔著電話,容白也能感受到李大壯的咬牙切齒。

  江岩柏不是那種會說自己受到虐待的人,也就是說,李大壯是從別的管道知道的。

  「是。」容白沒有撒謊。

  李大壯更加憤怒了:「你既然知道,身為江岩柏的堂哥,你為什麼什麼都沒做?一個孩子被虐待,你就可以袖手旁觀?你的血是冷的嗎?!」

  「岩柏已經是我家的孩子了,我一定要讓李大成付出代價!」

  容白沒有發出聲音,他只是做了一個口型,並且電話那邊的人不會聽見。

  他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