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件西裝而已,如果是在往常,江岩柏根本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也不會跟容白這樣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說話,但是此時他看著容白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跟著容白進了商場。
容白此時也並不輕鬆,他的心臟在胸腔裡跳個不停,他不會追人,這個方法還是成和教他的。
「這件喜歡嗎?」容白轉頭問道。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自然,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熟稔,
江岩柏有一瞬間的恍惚,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我覺得這件好像不太適合你。」容白把西裝比在江岩柏的身上,越看越覺得不滿意,「換一件吧,你喜歡純色的還是條紋的?顏色呢?我看你經常穿的都是黑色。」
江岩柏有些尷尬,他覺得這個人實在太自來熟了,可是卻不會讓他覺得很討厭,這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要是別人的話,江岩柏肯定已經拂袖而去,話都不會多說兩句。
容白顯然感覺不到江岩柏的糾結,他挑了好幾件黑色的西裝,最後覺得還是最後一件好看。
容白直接招來導購員,把西裝遞過去:「就這件吧,現在就換。我去前臺付款,你把吊牌剪一下。」
江岩柏看著容白,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陽光把容白包圍起來,他的皮膚很白,五官精緻,上嘴唇微翹,就像夏日最清新的橘瓣一般,江岩柏看得有些入神,甚至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
他忽然間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曾經經歷過,但是又想不起來切實的時間和場景。
就好像這是在夢中所見一樣。
「你去換上吧。」容白把這件價格不菲的西裝遞給江岩柏,他安慰道,「雖然沒有定製的西裝舒服,但是應該也不會差特別多。」
江岩柏抿著唇,他此時才終於恢復了理智,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穿著帶油漬的西裝到公司裡去。他可以不注意形象,可是公司還是要形象的,他這麼去公司,明天就能上報紙。
「我自己付錢吧。」江岩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成年了嗎?」
容白愣了愣:「我都大三了,今年二十。」
江岩柏想了想:「真小。」
容白笑了笑:「不算小了。」
至少我這個年紀,也足夠滿足你了。
當然,這句話容白是不會說出來的。
江岩柏換上那件西裝,江岩柏穿什麼都好看,至少在容白眼裡是這樣的。
容白專注地看著江岩柏,覺得江岩柏沒有哪裡不好,怎麼看都是完美的。
有時候容白也害怕,關於自己之前的記憶全部都是南柯一夢,他害怕那一切都是假的。江岩柏從來不是他的愛人,他們也從來不是伴侶。
但是容白只要這麼一想,自己就會馬上否定。
他的記憶或許有可能作假,但是他對江岩柏的瞭解是不可能作假的。
他知道江岩柏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江岩柏喜歡什麼。
如果只是南柯一夢,是他的臆想,絕不可能這麼仔細。
容白盯著江岩柏,他笑著說:「您快去上班吧,這次真是不好意思了。」
江岩柏也確實趕著去開會,於是摸出自己的名片,然後朝容白說:「這是我聯繫方式,我之後會把西裝的錢轉給你。」
在江岩柏眼裡,容白只是一個窮學生而已,這樣一件西裝,肯定也不在容白的承受範圍之內。
但是這正好中了容白的下懷,容白笑眯眯地點頭,表現的像個還沒出社會的大學生,有些靦腆地說:「這有什麼,本來就是我的錯。」
江岩柏卻沒有順著說下去,他看了看表,說道:「時間來不及了,我走了。」
說完,江岩柏果然大步離開,只剩下容白在原地看著江岩柏的背影。
江岩柏離他這麼近,卻又感覺那麼遙遠。
明明以前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現在卻如同陌生人一樣。
這種煎熬令容白難以寢食難安,卻又沒有人能夠安慰他。
容白搖搖頭,竭力使自己從這種悲觀的想法中拔出力。
他和江岩柏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這是一件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他已經夠幸運了,實在沒有資格再去祈求些什麼。
江岩柏要去上班,他是公司的老總,手底下握著那麼多員工的身家性命。
容白以前不瞭解,總覺得江岩柏應該抽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伴自己。
但是恢復了所有記憶的容白,此時此刻已經知道了創業的不容易。
那麼多的貨,那麼多的人,那麼崎嶇的山路。
每一次進貨都像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容白記得那時候自己看過一條新聞,講的就是貨車在山裡翻了車。
連人帶車,屍骨無存。
司機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裡頭的貨是這個家傾家蕩產從外地進回來的。
一次意外,就足夠讓這個家庭墮入地獄,從富足的小康之家,變成家徒四壁的窮苦人民。
而江岩柏,就是在當時那困難的經商條件下,靠著自己的本事,一點點擴張自己的商業帝國。
在平行世界線上,嘉賓有自己的幫助,創業都那樣困難,更何況在正確的時間線上,江岩柏那個時候並沒有碰見自己。
那麼他是怎麼突破那些苦難,變成現在這個不苟言笑的公司老總的?
容白想不出來,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去深想。
他一想到江岩柏以前可能吃過哪些苦,他就覺得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經過那麼多的事,那麼長時間,容白終於學會了體諒別人。
這一天,容白都坐在江岩柏公司旁邊的咖啡廳裡看書喝果汁,他無所事事,既不想去玩遊戲,也不想去找成和玩,他的興趣其實很悠閒。
在認識江岩柏之前,容白的興趣是電子遊戲。
認識了江岩柏之後,容白的興趣就變成了江岩柏。
結了婚之後,容白就迷上了重型機車。
他以為他是喜歡哪種刺激而自由的感覺,現在想想,他喜歡的,大約是江岩柏聽說他在開車時那憂慮而憤怒的表情。
只有那個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在江岩柏心中是重要的。
容白一邊看書,一邊笑著搖頭。
他當時該是有多傻,才會覺得江岩柏不愛他了。
自以為是,又特別矯情。
估計也只有江岩柏受得了這樣的自己了。
中午的時候容白也沒吃什麼東西,他不喜歡吃西餐,這附近又沒有中餐館,很多都是速食店,太擠了。他就坐在視窗旁邊觀察著,看看江岩柏什麼時候會出來。
可惜江岩柏今天又加班了,等他從公司大樓走出來的時候,咖啡店已經準備打烊了。
容白思考了一下午,決定還是不聽成和的了,這樣絞盡腦汁的去接近,實在是太累了,太耗費時間,也太需要表演技巧和天賦了。
如果江岩柏喜歡,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他。
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容白在路邊抱住自己的胳膊,他看著江岩柏走到路口——他的車應該沒有停在公司樓下,或者根本沒有開車。
容白就這麼跑了過去。
江岩柏倒是看到遠遠地跑來了一個人,等跑近了,他才有些驚訝的發現,這個年輕人正是自己早上碰到的那一個。
如果是早上只是巧合,那麼這個時候江岩柏就不得不認為容白是有什麼別的目標了。
「江先生。」容白喘著氣在江岩柏面前站住,他帶著微笑,在路燈底下就像散發著熱度的小太陽一般,他的眼睛直視著江岩柏,好像滿心滿眼裡只有這麼一個人,「我叫容白,我是A大大三的學生,迄今為止我們一共見過兩次面,我要追求你。」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江岩柏甚至有些猝不及防地後退了一步。
——這是個好看的年輕人,也是個奇怪的年輕人。
江岩柏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是個男人。」
容白搖頭:「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個男人,也不在乎你有多少錢,我只知道我喜歡,想要追求你,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不要現在就拒絕我。」
他進退自如,自信又充滿年輕人的活力,讓江嚴柏進退維谷。
江岩柏沒有接觸過同性戀,他盯著容白,似乎想從容白的臉上找到他耍著自己玩的意思。
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只是從容白的眼睛裡看到那令他恐懼的深不見底的感情和堅持。
江岩柏有一瞬間也懷疑容白是衝著自己的錢和地位來的,但是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江岩柏還是有那麼點看人的準頭。
他的理智和直覺都告訴他,這個人並不是衝著那些東西來的。
他或許是……真的喜歡自己?愛自己?想要追求自己?
這個問題在江岩柏的腦子裡頭轉了一大圈,他想要拒絕,想要義正言辭地告訴容白,他還是個學生,應該回去好好唸書。或者告訴容白自己不是個同性戀,不可能喜歡男人。
但是看著那麼一雙他不知為何覺得熟悉的眼睛,他竟然一個拒絕的字也說不出來。
甚至於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頭,看到容白的笑容時,他其實也是滿心雀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