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拖著腳步一步一步的慢慢上樓,耳邊迴響的,都是林緒剛才的呼吸聲,慢,卻很重。落塵知道,這是他怒意的表現。落塵覺得,那個聲音,好像重重的敲過來,又好像悶悶的壓過來,總之,是讓自己喘不過氣來。那麼在意他的感受幹嗎呢,到頭來,傷心的還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還不是自己,落塵只能一遍遍的告誡自己,手卻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機,打給他?
抬頭,已經到了五樓,再走,門口,真正有位不速之客。楚荊揚坐在地上,身邊都是購物袋,看到落塵,手一撐,站起來,「嗯,我估計你會回來住,買了點東西,想做點,」說著說著,就有點說不下去了,赧然的臉上有絲侷促。
這個楚荊揚,今天可真是陰魂不散,落塵用手捧著頭,無力的晃動了下,拒之門外?好像不大厚道,落塵掏出鑰匙,打開門,「進來吧。」
楚荊揚大手一揮,幾個購物袋都抓在手裡,大踏步的進來了。他俊朗的外表配上這些只有主婦才買的材料,倒也不很突兀,有種衝突的效果,很是相得益彰。「累了麼?你先歇會,我去做。別看我買的多,其實多是給你填冰箱的,你這幾天沒住這,估計水果都沒有了。」
落塵站在廚房喝水,聞言抬頭看看楚荊揚,他正把東西分門別類的往冰箱裡面放。買的都是自己常吃的東西,可見,那次他在這做飯,很是留心了的。「楚荊揚,」落塵叫他。
「在,有何吩咐!」楚荊揚興致很高,讓落塵有些不忍心打擊他。
「不用都給我,你拿回去一些。我週末就搬了。」總好過不告而別吧,落塵思量。
「怎麼?」楚荊揚的動作馬上停住了,他甚至有念頭要繼續在學校讀研,只為了能經常見到落塵。
「我還有個弟弟,林緒同意我們一起住,我們要搬家,搬到一起。」
楚荊揚放下手邊的東西,掩上冰箱的門,靠在料理台邊,低著頭,「落塵,這裡面有我的原因麼,有要躲開我的原因麼?」
落塵看著他,「或者吧,我沒想過,主要是弟弟需要我照顧。」
「落塵,在你心裡,我是不是一個只是讓你有些厭惡的故人,其他的什麼都不是,就算我多想悔過,也不能轉變你心里根深蒂固的我的醜惡形象。」楚荊揚早沒有張牙舞爪了,他低著頭,語氣倒有些控訴的意味,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落塵看著這個完全不楚荊揚的楚荊揚,「不是的,楚荊揚,你幫我抓住劫殺我父母的嫌犯那天,我已經不介意過去的事情了。雖然這麼說,好像有些功利,但我覺得,雖然你欺負我,但你也幫助了我,無論如何,我不能對你的好意熟視無睹。」想了想,落塵終於狠狠心,開口說:「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和濛濛一樣,成為我的朋友,其他的,不行。」
「林緒就那麼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楚荊揚看著落塵,慢慢的問道。
落塵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不是剛剛還想過逃離麼,如何談得上死心塌地啊,但這些似乎沒有同楚荊揚解釋的必要。「楚荊揚,我同林緒在一起很多年了,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的,我也不想對外人說。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我之間是不可能的。」
「落塵,林緒會娶你麼,你不覺得委屈麼?」楚荊揚雖然覺得,當面提及這件事,無疑是打落塵的臉,但他覺得忍無可忍。自己被否決不要緊,可看著自己這麼心愛的人那麼委曲求全,任誰也覺得心疼。
落塵的眼神馬上犀利起來,原本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更加慘白,誰讓這個楚荊揚專挑人的痛處下手。「你怎麼知道的!」在落塵看來,按說,沒有人會透露這麼隱私的事情給楚荊揚知道,但他既然連父母的事情都能查出來,打聽出這些,也不足為奇。卻沒想到,楚荊揚始終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林緒那,在她這,都是歪打正著而已。「我願意給人做小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多管閒事。」
楚荊揚忽的一下站直身體,逼近落塵,他愛好運動,突然就這麼壓過來,那身形,可不是鬧著玩的。落塵伸出手,撐住楚荊揚,心裡懊惱,狼披了人皮也還是狼,怎麼就放他進來了呢。
楚荊揚抓住落塵:「你是林緒的小老婆?」他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過多的流露自己的情緒了,卻還是有些駭人。
「知道你還問!」本就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難以啟齒,現在被楚荊揚逼問,落塵更覺得氣惱,伸手,想打落楚荊揚的手。
楚荊揚抓的更緊了,似乎所有的語言都付諸於這個握住的行動。他深深的看著落塵,也不說話。眼底的狠意,被一種哀傷一點點取代。自己喜歡的這個女孩,就這麼著,任人欺凌而不自知。雖然總是豎起想保護自己的刺,但或者,每次刺傷的都是她自己。她防備著,卻又那麼容易放鬆警惕,心底深處,她是渴望更多的善意吧。對自己就是如此,一點點的好,就讓她把過去的那麼許多對於孩子來說,令人髮指的一切,都原諒了。這樣的落塵,怎麼能不讓人為她心疼。
是的,楚荊揚的感覺除了最初的震驚,全是心疼,是因落塵就這樣的被錯待的心疼。接下來,就是自責,或者,她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同自己當初的作為不無關係,如果,她能在孤兒院呆的好好的,今天也是自己創業同伴中的一員,如果她被別家收養,就不會遭到那些飛來橫禍,太多、太多的如果,啃噬著他的心,讓他無力的垂下手。
「對不起,落塵,對不起。」楚荊揚的手遮在臉上,不住的道歉,不完全是為著昔日的欺凌,更多的是為自己的遲到,為自己對落塵經受的過去的無能為力,可心裡的種種感受,都蘊含在這句話裡,反覆的、反覆的懺悔著。
「楚荊揚,你怎麼婆婆媽媽。」落塵看著楚荊揚,他好像自責的有些過了,比自己還耿耿於懷呢。至於自己和林緒的事情,落塵想當然的覺得楚荊揚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並沒覺得多難堪。「我餓了,你不是要做飯麼?」
楚荊揚緩緩的抬起頭,「嗯,你出去歇一會吧,我馬上就好。」
「我打下手。」落塵說完,拿出菜板沖洗一下。自己呆著難免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做些簡單機械的事情,分散下注意。
楚荊揚是想做牛排的,肉是現成的,他取出器皿把肉放進去,肉需要加佐料,醃一下。他拿出西蘭花、洋蔥、胡蘿蔔、香菇等配菜,示意落塵洗一下,然後切好。他自己專心把肉醃上,牛排曾是他師父的不傳之秘,也就他得了真傳,雖然這裡的調料炊具不能同店裡相比,但楚荊揚有把握做出七八成的味道。
兩個人都低下頭,靜靜的操作著,只是偶爾有點響動,彼此遞些東西。楚荊揚把肉醃上,就在一邊看落塵切菜。落塵切的菜,規規矩矩的,很是精緻,不知道她做的飯,是什麼味道。楚荊揚想著,看著落塵的臉,這麼認真生活的人,她做的飯,也一定很有誠意在裡面,讓人舉箸忘言。她,就是自己要守護的人,雖然錯過了這些年,但以後,只要是她想的,就要努力幫她實現,不論她要怎樣的生活。
拿過一個小碟,楚荊揚用乳酪粉和黃油調製烤面包片的配料。然後取過買來的全麥麵包,切好。看落塵也已經準備完畢,他對落塵說:「剩下的我來就行,不要弄得你一身的味道,你收拾下,準備吃飯了。」落塵舉著兩隻手,看了看,這裡實在也是小,沒什麼自己能插的上手的,就比了比一旁的小桌,「我們在房間裡吃吧。」這個楚荊揚大展伸手的樣子,好像在廚房吃的話,有些辜負人家的心意。
「好,你擺碗筷吧。」楚荊揚把桌子搬到房間裡放好,只能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椅子,沙發有些低。
果然,一會的工夫,牛排和烤面包都做好了,配上蔬菜和楚荊揚的秘製的料汁,看起來,很是誘人,連落塵都覺得,單只是看著,就餓得不行。
楚荊揚傾身過來,給落塵倒了杯清水。「不是應該配紅酒麼?」落塵其實是不講究這些的,但西餐也吃過,所以知道,似乎都是那麼搭配,有些人還表現的很內行一樣,點固定年份的某個牌子的酒來喝。
楚荊揚聞言,笑了笑,「我覺得,應該不拘一格,自己覺得好吃就行了。買酒過來,怕你覺得我要圖謀不軌。」
「怎麼裝也不是正人君子了,現在你的狀態,可以稱作居心叵測。」落塵有些玩笑的回答,就開動了。楚荊揚發覺,落塵對自己,已經不那麼戒備了,似乎兩個人的關係,朝著好的方向,進步著。
美食,會讓人有種滿足感。或者正是這個原因,落塵的心不那麼重了,好像煩惱只是你自尋煩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