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來到樓下,發覺今天真正是一家團聚了。落沙和王媽已經到了,林端紫帶著尤他也來了,大家都在客廳裡面說著什麼。落塵看了眼落沙,他正坐在徐蔓之旁邊,很有些孺慕的意思,拆著徐蔓之給他帶的禮物,表情沒有什麼不對,一定是沒有聽說什麼。見到落塵下來,落塵很開心的叫著,「姐,徐阿姨送我整套的滑雪用具呢!」他手上的,是滑雪手套,也不怕熱的試來試去的。
尤他也在一旁幫落沙擺弄著,還說著:「這個,我不是強項,表哥厲害啊,拿過青少組的冠軍,他敢玩極限的。」說完,自覺失言,有些忐忑的看了下周圍的長輩。林釗並沒說什麼,兒子媳婦難得回來,他的心情還不錯。林緒馬上走過來,「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你還記得,我現在哪有時間去玩,」也是要他們放心的意思。
尤他馬上會意,「是啊,你都多久沒玩了。上次六兒他們還跟我抱怨,好幾次都約了場打球,你都沒去。」
落沙很感興趣,「林哥哥打什麼球,籃球麼?」
尤他很驚訝,「你不知道他是打冰球的麼,前鋒呢,又准又狠。雖然不是職業隊,那哥幾個打的都棒極了,是這個,」尤他伸出拇指比劃了一下。「每次聽到他們在場上大喊,我都想衝下去,熱血沸騰的。可惜我平衡感差,白和他混這麼多年了,別說控球,滑都滑不好。」
落沙有些嚮往,尤他很仗義的拍了下他,「想看他比賽啊,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
「真的啊,」畢竟還是孩子心性,對運動,有著天性的熱愛,落沙大力的點頭,「好啊,一言為定!」
落塵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林緒,這個向來只在家裡器械上運動的林緒,竟然是個運動高手,林緒,還有太多,太多,是自己未知的了。他有太多個側面,每次,都讓你以為,看的完全了,卻原來,還有一部分,是摺疊在裡面的。估計,實際上,沒有人敢說真正瞭解他,給他註解,四個字很貼切,深不可測,或者,遙不可及?
雖然人員眾多,但一頓飯吃的也並不熙熙攘攘,畢竟,有個敏感問題,是大家都知道,卻也都清楚不應該在此刻提及的。林釗只說了句,「致東他們會在國內呆一陣再走,以後,你們每週回來吃飯。」最近這一年,林宅的聚餐是不如前幾年那麼嚴格了,大家都是誰有時間,就回來一次,回來了,也未必在家裡吃飯,多半是看看老爺子,也就走了。所以,林釗這麼一說,誰都沒有異議,只尤他低喊一聲,「天!」週末可是約會的黃金時段啊,現在的小姑娘,都賊著呢,看你週末約不約她,就知道你對她是不是真心了。鐵的紀律又定下了,不是煮著的,沒煮的鴨子都要飛了。
林端紫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就知道他心裡抱怨什麼。尤他把手伸向她的方向,裝作抓住她射過來的犀利,拿到自己眼前,張開手,配合著全身一震,向後仰去,一副被電倒的樣子,癱在椅子上不動了。林端紫又橫過來一眼,尤他就像被充電了一樣,恢復有些做作的自然,四處夾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大家都看著他在那耍寶,就是林釗那麼嚴肅,也被逗得有一絲笑意,詭異的氣氛,才不那麼濃重了。
飯後,尤他拉著林緒到書房說話,「我說哥,你到底想幹嗎啊,今天我又犧牲自己救場了。」
林緒扯了一下他只動嘴角的微笑,「理解不了麼?」
「和許家攀親,誰說是棵大樹好乘涼,但萬一樹倒了呢,能說散就散麼,回頭,再把林家饒上。」
對這件事,林緒是打定主意不辯解什麼,也不爭取支持。現在看來,爺爺是作壁上觀,父親他們是不大贊成。
「難道,你真看上許家那隻孔雀了啊,驕傲得就差飛了。」尤他真是有些急了,這門婚事,還是剛剛聽說的,要不是這兩年工作讓他多少能沉住氣,根本挺不到現在才開口問。對於許綰紈,尤他覺得,用孔雀來形容,自己還是留了口德的,那個女人那麼厲害,咄咄逼人,真應該送到古代回回爐,起碼學下四德,別總是趾高氣昂的,把誰都不放在眼裡。
「你認識許小姐?」
「何止認識!」說了這一句,尤他忽覺失言,掩飾的說:「最近不是常在酒會上遇到麼。」
「反正,哥,不論你聽不聽我說也好,我是不同意你和她結婚的。」說完,尤他就稱有事,先走了。
尤他剛出去,林端紫就進來。
林緒無奈的皺了下眉,姑姑也一樣是來投反對票的,從她的神情,就顯而易見。
「我還沒嘮叨呢,你皺什麼眉!」林端紫先聲奪人。
「姑姑,我是有點累而已。」對這個一手把自己帶大的姑姑,林緒總是儘量順從,這樣近似於求饒的語氣,也只有對姑姑才會用到。
「你個壞孩子,結婚的事情怎麼能這麼草率,誰都不商量。」
「落塵進門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大家盲婚啞嫁,也是各過各的日子,沒什麼不好。」
林端紫有些認真的坐到林緒的身旁,她一擺出那種要竭盡全力的關心人的架式,林緒就沒辦法,最後總是妥協,所以,林緒忙起身,「姑姑,訂婚的日期,我會再通知您的,很晚了,我帶他們先回家了。」他關門的時候,隱約聽到林端紫在說著什麼後悔不後悔的話,估計是在為他的任意而為念叨吧,姑姑,像身邊的一個靠枕,需要的時候,總會讓你休憩,但顧不上休息的時候,她就會一直纏到你倒下為止。
林緒想帶著落塵他們盡快離開,這件事,他不想再談論。臨走的時候,林致東叫住他,說明天會去華林找他。這次,林緒沒客氣,語氣恭敬,態度並不耐煩,「您有什麼事,現在說吧,明天的日程很緊。」對這個父親,林緒覺得,只是有個稱謂罷了,至多是大事上以家長的身份露個面,對他,甚至都沒有對徐蔓之熟悉。
林致東有些尷尬的立在那裡,接不上話。落塵忙同他們道別,帶著落沙和王媽先出門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先生,任是誰給他難堪,都會讓旁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林緒站在那,等著林致東開口,他尊重的,不過是這個人賦予了他生命,給了他一個這樣的人生起點。
林致東看著更肖似父親的兒子,已經比自己還高了些許,算了,自己苦口婆心的說什麼經驗談,他也是聽不進去的,自己也的確失去了建言的資格,從未好好的照顧過他,引領他成長。如果,他也能如父親般的堅定,或者,他的人生,會與自己不同。林致東抬手,想拍拍兒子的肩膀,卻因看到他疏離的表情,改變了主意,只是揮了下手,「你們先回去吧,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十幾個小時飛機的勞頓,都沒有此刻被林緒拒絕來的辛苦,林致東沒有看著林緒出門,就自己轉過身,踱步上樓了。
林緒立在那,看著小時以為最最高大的父親,身影在樓梯轉角隱去,才有些僵硬的轉身,開門走出去。忽略彷彿還晃在眼前的那隻手,告訴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父親的扶持了。
林緒的車載著落塵他們駛離林宅,誰都沒注意到,另一個方向,一直停著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