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不理尤他在旁邊大呼小叫,拿出手機,撥落塵的電話,可聽到的聲音只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反覆幾次,林緒把手機啪的就摔到牆上,也只有此時,方才看出,他的確是方寸大亂。
尤他真是有些吃驚,跟林緒從小長大,即使是遇到再大的困難,也沒見林緒這樣過。他向來是喜怒都不著痕跡,隱藏得很深,即使是算是朝夕相處的自己,也只能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來判斷他的情緒。
許綰紈處變不驚,環視了一下病房,從床頭抽出病歷卡,遞給林緒。
林緒拿著病歷卡,看也沒看,就揉成一團,扔到一邊。
尤他想出聲阻攔,已經來不及,只好過去撿起來,「哥,這是小嫂子的病歷卡。」
林緒始終未發一言,從大開的病房房門逕自的走出去了。
尤他想追上去,許綰紈有些揶揄的聲音涼涼的遞過來,「依我看,你就別去添亂了。」
尤他正是這一天受的氣沒處撒呢,忽的一下,轉過身,指著許綰紈,「要不是你纏著我哥,我嫂子能走麼!」
許綰紈好整以暇的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噢?你嫂子就知道我和你哥喝酒呢,她就氣跑了?」
「別裝糊塗了,你也別糊塗了,我早就說過,我哥看不上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許綰紈聞言,事不關己的神情終於有一絲破裂,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她馬上又恢復鎮靜,「你哥看得上、看不上我,那就是我和你哥之間的事情,就不勞您老費心了。」說完,她站起來,想離開。
尤他卻走上前去,擋在她的前面。
「你想幹嗎?」
「不想幹嗎,就想費心一下,幫你管管你這張無法無天的嘴。」說著,他摟住許綰紈,凌虐她的肩頸,然後,才順著她優雅的弧度,來到她的唇邊,吻上她。
許綰紈在他的唇貼上來的同時,忽然仰起脖子,笑了。
她的笑容得意而傲慢,把尤他兜頭照個心亮,剛剛的馨香氤氳彷彿只是幻境,瞬間退散。許綰紈待要開口說話,尤他忽然摀住她的嘴,「你還是別說話,更漂亮些。」
許綰紈握住尤他的手,拿開,「你當我要說什麼?」卻並沒鬆手,緊緊的抓著尤他的手。
尤他用另外一隻手捏住許綰紈的臉頰,迫使她張開嘴,「我看看,裡面有沒有像牙,嘖,好像有顆假牙。」
許綰紈這才真是怒了,甩開尤他的手,「好,你狠,你就等著做我這個假牙嫂子的小叔子吧!」
尤他還待還嘴,一個護士忽然推車走進來,拿出醫囑,「你們是幹嗎的啊,病人呢,測體溫,我五分鐘後來取。」
尤他小時候,身體並不好,打針都打怕了,見到護士,畏懼的本能馬上出現,下意識的慌張應對,想掩飾一下,就變成說謊了,「哦,她在衛生間,馬上出來。」
護士看了看他們,也不疑有他,把體溫計交到尤他手中,就推車去下個病房了。
尤他拿著體溫計,看著許綰紈,「你們女生溫度差不多,你量一下,糊弄過去吧。」
「我不,你自己量。」許綰紈真是覺得尤他不是一般的呆。「你慢慢量,等你的護士姐姐吧,我先走了。」
尤他拿著體溫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後來乾脆把體溫計揣在兜裡,溜走了。
林緒從病房出來,已經完全清醒了,只是酒後的頭疼不斷侵擾著他,今天喝的實在是太多了些。許綰紈說她的故事,她所謂的故事,竟然只是幾句。
「林緒,我答應同你結婚,其實只是想搏一下。我愛過你,起碼那時我覺得是愛,喜歡上那麼出色,注定要成為丈夫的你,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或者是揣著少女的那麼一點幻想,我希望,我能在命運中找到幸福。」
「我試著接近你,甚至成了尤他的女朋友,你卻直到我們相親那次,都對我一點印象也無。」許綰紈拿起杯子,乾了一杯,回望自己的年少,也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同尤他在一起的快樂,是那種每天都合不攏嘴的感覺,但同我印象中的愛情,相去甚遠。」
「那年,知道你身邊有了凌落塵,我覺得,好像世界的一角都崩塌了一樣。那時,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被漠視,被忽略,我的自尊被深深的刺傷了,第一次發覺自己的無助和渺小。」
「我受了傷害,或者本能的需要傷害別人去釋放,我衝動的跟尤他吵架,告訴他我靠近的目的,然後分手,到國外自我放逐。我們那時都年輕,都說了很多傷害彼此的話。」
「確認自己的心意,很簡單,只需要一個分離,雖然這一別就是幾年。我發覺,我想念他,而想念,並沒隨時間的流逝淡去。」
林緒沉默的聽著,一杯一杯的喝酒,到這裡才插了一句:「為什麼你每次都選擇錯誤的方式出現?」林緒也並不是指責什麼,只是不理解她為什麼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
許綰紈笑了笑,「錯誤麼,也許吧,我是太過自信或者太不自信,我害怕拒絕。只想把自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我的低姿態或者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進或退,讓別人去掌握。」
「沒真的想過和我結婚麼?」
「沒。」許綰紈很乾脆,「現在的狀況,你能獲益什麼,就儘管去做好了。」
林緒發覺,竟然,自己是很明白的被擺了一道,現在進退維谷。可說不清是為什麼,心裡並沒有一絲的責怪,這個許綰紈,能坦誠到這個地步,對她來說,也是很艱難的。既然自己是配角,既然根本沒自己什麼事,林緒也釋然了,這或許是另一個角度的兩全。公司的事情解決了,對母親的意思,也不曾忤逆,剩下的,只是自己的生活需要處理。卻不曾想,落塵並沒有好好的在那裡等著。
林緒出門,打車,很自然的說出落塵家的地址,原來,自己一直知道,她在哪裡。從知道她住院開始,林緒強迫自己不去想她為什麼住院,究竟得的什麼病,在看到她之前,不能去想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