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揚終究還是沒能讓濛濛如願以償,他後來給落塵發短信,說自己實在是走不開。他越是這樣,越讓落塵感覺,似乎是自己要求了什麼而未獲滿足,心裡反倒彆扭起來。
林緒這邊,卻加緊了對落塵的遊說和感化,他的迫不及待,對照著落塵的按兵不動,他的討好,就顯得更加的刻意和笨拙。讓一個從來不知道討好為何物的人去作討好狀,也是很難為他。所以,有的時候,他也會壓不住自己的火氣,在落塵無動於衷的時候,拂袖而去。
因為林緒過來的時候,落沙大多也已經放學回家,所以,這樣的場面儘管落塵是想避免的,還是讓落沙見到了。
落沙在那次林緒離開後,很正式的找落塵談話,讓落塵也不得不嚴肅對待。
「姐,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你不是喜歡林哥哥麼,才會和他在一起那麼久,才會為他哭。現在,他也喜歡你,你們之間沒有問題了,皆大歡喜,結局,就行了。要是你不喜歡他,就別讓他上來,別讓他進來。現在這樣,他不好受,你也不見得舒服。」落沙有落沙的犀利,他感覺,落塵已經不是那陣子傷心的時候了,所以他說話也絲毫沒留情面。他只是有點奇怪,落塵以往不論什麼事情,都弄得清清爽爽的,不會拖泥帶水,這次,她這麼做,實在是不像她的風格。
落塵坐在落沙的對面,眼睛卻看著遠處,她想了想,還是開口,也不去想落沙是否能理解。「落沙,你覺得爆發的火山下面是什麼?」
沒等落沙回答,落塵又低頭再說:「我一直以為,火山爆發一次,儘管上面的岩漿凝固了,裡面還是熱的,會隨時再噴發的。現在,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火山都會再次噴發,即使是休眠期的火山,下面可能覆蓋的是千載玄冰,熱量,都在上一次,完全耗盡了。」
「所以,落沙,我讓林緒上來,或者我也希望,我能再熱起來,哪怕只有一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找不到那種感覺。」
「那你還哭,你們還……」落沙沒說完,但其意自明,他的臉都紅了。
落塵輕輕彈了一下落沙的頭,這個落沙,好像不是弟弟,倒像是個老頭,很封建呢,呵呵。
「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不反感他的碰觸,卻很排斥他再這樣的走進我的生活。很多事情,我自己都沒想明白,索性也不想了。你看不慣我們這樣?」
「沒那麼嚴重,就是覺得,你們都不開心,不如給個痛快。」
「以前,我也覺得,了斷是最好的方法。好像只要決心一下,就什麼都切得斷,分得清了。但是,人和人之間的牽繫,哪裡那麼簡單。」
「林緒對於我來說,更像是親人。我也不忍心看他難受,但卻不再願意委屈自己,去迎合他的任何意願了。」
「姐,你越說我越糊塗了,你是不是說你不喜歡林哥哥了,只當他是親人。」
「嗯,沒有以前那麼喜歡。」
「算了,女人啊,就是麻煩,你自己看著辦吧。」落沙大模大樣的說了這麼一句,拎著書包進房間了。他最近,又長高了很多,除了少年的瘦弱,幾乎可以看作是個大人了。
落沙的話,對落塵還是有觸動的。畢竟,連落沙都替林緒說話,或者是自己做得太過分了。比如今天,林緒帶過來一條手鏈送給她,雖然一看就是他挑貴重的買的,但款式也不是很誇張,金鏈鑲寶石,很古意的一款設計。
他今天被氣走,好像就是因為落塵沒認真聽他說什麼,還是因為她沒仔細看他送的禮物來著,落塵幾乎已經忘記了。連為了什麼爭吵都記不清,到底是好是壞呢?心裡也不認真的生氣了,到底是好是壞呢?什麼時候,自己對他這麼漫不經心了呢?
落塵拿起林緒送的手鏈,輕輕的放在手腕上,突然的涼意,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這個冰冷的東西能傳遞什麼關懷和情誼呢?落塵握住它,良久,似乎才能讓它有自己的溫度,似乎才不那麼冰冷。要想讓它溫暖,得時時刻刻的溫暖它,一時的心血來潮,只會讓它經歷冷熱交替的折磨,並不會真正獲得暖意。
這次,林緒真的氣的很久似的,他離開後,有一週的時間,也沒同落塵聯繫。落塵的感覺是,一直以來的一種緊張感消除了,似乎吃的也多了些,睡的也安穩些。原來,斬斷並不安穩的奢望,會是這麼踏實的感覺。是啊,屬於凌落塵的未來,還是要完全的確定才好。
這期間,楚荊揚露了一次面,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濛濛那麼好奇的追問,他也顧左右而言他。他真的請落塵她們去那家韓餐館去吃飯,落塵在門口好好看了下招牌,這個味道好的餐館,叫「我家」。請人到這裡吃飯,或者就會說成,「走啊,請你們去我家吃飯。」真是誠意十足。想到這裡,落塵也菀爾。
真看出來濛濛是愛吃了,她點了很多,又份量十足,沒有時間和他們聊天。
落塵只好遞水給她,「沒人和你搶,你慢慢吃啊。」濛濛一副品嚐美食的認真樣子,根本無暇理會她說了什麼,只是接過去水,喝了一點點就放下了。
楚荊揚坐在那裡,只是高深莫測的微笑著,點燃一支菸,放在唇邊聞了聞,「很久沒這麼悠閒了。」
「別忘了你有任務呢。」落塵指指滿桌子的東西,都嘗一遍,也夠楚荊揚受的。
「沒事,一起吃。」他挾起一點,放到落塵的餐盤裡面。「我感覺,味道都差不多,應該不難。」
「你能做出這個味道麼?」
楚荊揚吃了一口,倒是很實事求是的說:「沒做過,不知道。」他喝了口湯,「再好吃,吃多了一樣會膩。」
落塵點點頭,濛濛可不是風一陣雨一陣的,像個孩子似的。
楚荊揚忽然伸手,拉住落塵,「你坐過來。」
落塵抬起胳膊,想借力抽出手,這個楚荊揚,怎麼突然這麼放肆。可楚荊揚又伸出另外一隻手,兩隻手握著她,「過來,別耽誤美食家發揮。」
落塵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濛濛的右手邊,似乎的確是有點妨礙。
楚荊揚示意落塵坐到身邊。落塵先是拍開他的手,然後才坐過去。楚荊揚已經把她的餐具都挪了過來,體貼的像是個好好先生,如果除去他行動的強勢不提。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呢,只要是他認為對的,就理所當然的強加給你。他的笑容,也只不過是弱化了一點這種強悍的作風而已。意識到這一點,落塵連嘴角上裝飾的那點微笑,也有點要掛不住了。如果,曾無意間給過他可以安排自己的錯覺,那麼,這種授權,絕對是違背本意的。
「唉?」濛濛忽然出聲,音量還不是一般的高,再看過去,表情也不是一般的詭異。
「怎麼了?」落塵和楚荊揚不約而同的發問。
濛濛把頭湊過來,拉住落塵,壓低音量:「帶紙了麼,我肚子痛。」
落塵忙翻包,找出紙巾遞過去,忍不住逗她,「你可真有出息!」
濛濛抓起紙巾就跑,「別說那麼多了!」
楚荊揚也是一臉的無奈,「怎麼認識她越久,越覺得有代溝了呢?」
落塵同意的點點頭。似乎對濛濛的印象,總在不斷顛覆中,但有一點,濛濛那種舉重若輕的大氣,對落塵的影響很大。
楚荊揚並不滿意落塵無聲的回答,他有些故意的惡劣,把煙輕輕吐向落塵這邊。
「林緒還出現麼?」
落塵愣了一下,雖然,楚荊揚也算是為數不多的朋友了,但有些事,她不覺得是誰都可以過問的。是吧,還是自己的態度讓他誤會了吧。
「這周沒見到。」落塵頓了一下,還是回答。
「重修舊好了?!」楚荊揚的語氣,有些尖銳的澀意在裡面。
落塵望向他,只來得及看到他皺緊的下巴,他用手撫著頭,完全擋住了他的臉。
趁這次,說清楚吧,落塵告誡自己。
「還沒。」
「那就是將會了?」停了一下,楚荊揚轉過來,盯著落塵問。
「或許吧。」
「你真聰明。」
落塵疑問的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才迫不及待的斷了我的念想?」楚荊揚並不需要落塵的回答,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你知道我在忙什麼,忙得連和你吃飯都沒時間?你不知道。那天,從你家離開後,我就下決心,要幫你找到你的親生父母。你和別人,和那些有家世背景的人,沒有什麼不同。你一樣有父母,有家人,有你自己的根系。我不希望,你被人輕慢,被人錯待,被人指為只能依靠男人生存的人!我忙的團團轉,為你爭這口氣,卻原來,只是自說自話,多此一舉罷了!」楚荊揚的音量很低,落塵卻覺得,字字句句都釘入心上似的。
同時,她又感到,連呼吸都停止了,這種緊張,不能自已。「找到了麼?」
楚荊揚有些錯愕,是啊,對落塵來說,這才是重點,他的情意,他的心意,都是可以略過不提的。雖然心酸,但他還是如實告知,「嗯,有點眉目,但要最後確定,還需要驗下DNA。」
落塵張開口,沒說出什麼,卻已經流淚。古人說,未語淚先流,不到此時,任誰也不能真正體會出那種傷心和悲哀到極致,卻無處言說的感覺。
「你願意驗麼?」
落塵拿起桌上的餐巾,印乾淚水,搖搖頭。「我不想和誰相認,現在這樣,就很好。」
楚荊揚嘆了口氣,能拿她怎麼樣呢,她實在是比誰都可憐。「或許,你也沒有誰可以相認。如果,我查證的沒有錯誤的話,你的直系親屬,都已經過世了。」
落塵的眼睛睜大了,不想相認和沒人可認,實在是天差地別。她一直隱隱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幸福的生活。這樣的消息,實在是突然而殘忍。
「你撒謊,你騙我,你幹嗎跑去查這些!」落塵邊喊著,邊揪過自己的包,對著身邊的楚荊揚一頓猛砸,而後,好像忽然覺察到這樣做除了慌亂傷心的歇斯底里,沒有任何意義似的,背起包就衝了出去,沒給楚荊揚任何機會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