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滑向八點整時,他們終於整裝待發。
這個城市冬天的夜晚很清冷,連空氣都帶著一股子沁入脾肺的冷清。她穿著高領黑毛衣,地攤上討價還價完十五元的大頭KITTY貓的毛衣鏈墜在胸口。外套一件桃紅色的羽絨衣。萬年不變的牛仔褲和厚底靴子,隨著她用力的踏步咯登咯登響。
「這種天氣星星特別亮啊。」她偶然抬頭,有些意外,「很漂亮啊。」城市的夜空多是灰蒙蒙的,鮮少有明晰的時候。
他包住她的拳頭,「每天晚上都有星星,只是沒有去留意。」
「可今晚的星星特別漂亮。」她指出重點。
他淺淺笑著,「不然今晚再一起看星星?」
她搗他一拳,「真噁心,一起看星星,還不如一起看上帝比較實在。」
打著車到了他所說的有名的泰式餐館,空氣裡飄浮著厚重的咖喱味,刺激得味蕾和鼻腔齊齊亢奮起來。
果然過了飯點來吃飯不需要等太久的桌子,不到十分鍾他們就在窗邊的小桌坐定。翻著精美的餐牌,李輝煌習慣性地看了看價格,真是很對得起這黃金地段啊。她小爪子顫抖了一下,隨即淡定。怕什麼?她是小富婆了,偶爾奢侈一下根本不成問題。
他點了招牌咖喱蟹和特色碳燒豬頸肉,她翻來倒看了幾遍,決定點那個非常花枝招展的香茅草浸生蝦,他加點了個蝦醬通菜和乳鴿燉海底椰。穿著泰式服裝的女招待笑吟吟地說周末有加送甜點,椰汁芒果球或是沁涼椰汁糕。
不待她回答,他已經決定吃椰汁糕。待招待走遠了,她踢他,「我想吃芒果球。」真霸道的小子,最近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隱隱有凌駕她之勢。
「反季節水果都不太好,」他喝了口茶,「對身體也不好。」
她哼了一聲,用力抽抽鼻子,「咖喱真香。你是怎麼找這地兒的?」他和宅男似的,一天到晚不出門,居然也知道這種地方?
「網上搜的。」他看著窗外的,「從這個角度看,這個城市也挺美的。」
當然美了,市中心最高的建築,窗外一覽無疑這個城市最中心地段的夜景。燈火輝煌,徹夜通明,大都市的繁華就像一片美艷的繁花,極是迷人。
「這可是本國第……三大都市了,」她不屑地哼哼,「小海吟你第一次來這裡啊?」
他雙手支下顎,笑得極純良,「托金主大人的福。」
她滿意地點頭,接受謬贊,「同福同福。」
菜一道道地被擺上桌子,濃烈的咖喱味竄進鼻子裡,香醇得一塌糊塗。她急吼吼如餓死鬼狀地舀起一大勺子咖喱澆在香米飯上,拌了幾拌。金黃的咖喱和雪白的米飯這種簡單組合爆出的美味是很驚人的。李輝煌吞下兩碗米飯拌咖喱後,才以一種極享受的愜意姿態慢慢享用其他的餐點。
他倒是很嫻熟地處理著咖喱蟹,用特制的夾子把大鰲夾開,拔出裡面的蟹肉。一條條地擺放好,然後推給她。
她也不客氣,鮮甜的蟹肉加上香醇甜辣的咖喱,好吃得連舌頭都能吞下去。他剝的蟹肉都貢給她的大嘴。
待吃完了,她才點不好意思,「那啥,那蝦你吃了吧。」
他看看花枝招展的蝦,涼涼地瞟了她一眼,「吃不了生的就別點這麼多,又不是小白鼠。」
她臉上賠笑,心裡奸笑,沒有小白鼠不還有你嗎?
他哼了一聲,開始消滅那圈翹尾巴的蝦子。
「程海吟?」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驚喜,「真的是你。」
李輝煌從豬脖子肉裡抬起頭來,霎時眼前一陣金星亂冒,一對多完美的璧人啊!面前的女孩無論氣質、打扮、長相都出眾非常,難得是的身上沒有一絲的倨傲之氣,像是家教極好的大家閨秀。
可就是這麼美的少女站在他面前,那小子卻依舊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狀。眼觀鼻,鼻觀心。她知道這小子的臭脾氣,在外面對誰都冷淡淡的,私下對她小動作不斷。回家關起門來就更不用說了,超級八爪章魚一隻。
美少女見他沒有回應,便有幾分尷尬,卻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僵了幾秒,僵得她都於心不忍了,剛要開口圓場,只見對面這個玉面冷峻的男孩子張口就否認,說對方認錯人了。
她腦中的跳針跳了兩格,回過神來趕緊圓謊,「呃,這位小姐,你可能認錯了,他剛從鄉下來的,是我遠房表弟。」嘴上這麼說,天生的八卦人品卻沸騰得撲撲響,目光不停地在他們之間巡視著。
美少女搖頭,目光淒迷,「不,我不可能認錯的。我……」
他打斷她,「我不姓程,我姓白。」他扯起笑容,笑意卻浮在表面,「我遠房『表姐』都叫我小白。」
「不,你……我我是Mary啊,你不記得了?」美少女的含淚狀,但被他生硬的一個眼神給瞪得咽下後面的話。
看她辛酸的表情,李輝煌差點都抹淚了。仍見對面的人一付鐵石心腸狀,八風不動。這樣的漠視是很傷人的,何況傷的還是這個可能生來就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的美女。
美少女終於受不了,含淚拋下一句「你真狠。」白衣飄飄地離去了。引得臨近幾桌紛紛注目。
「兩女爭一男?」
「那男的是不是瞎了,不,就算是瞎子也知道應該選誰吧。」
「嘖嘖,多漂亮一男孩兒啊……可惜一朵嬌花插在牛糞上……」
於是,在人民群眾狐疑加質疑的目光和小聲議論聲中,李輝煌筒子成了片光榮的炮灰……
「秋秋,我老了嗎?」她在洗手間照著鏡子,裡面映出的是一張化了淡妝後依然呈現路人甲狀態的臉。
秋秋看看她,道,「你就沒有年輕過啊。輝煌。」
她搖頭歎氣,「像我這種人如果搞姐弟戀一定很驚悚吧。」
秋秋震驚地看著她,「姐弟戀?輝煌你快死了這個心吧,太子爺包你當N奶的幾率都比你姐弟戀的幾率高。」
打擊損人也不帶這樣的吧,李輝煌看看她的最佳損友,無力狀飄回位置上。開始打文件,辟裡啪啦的像發洩一樣。
隔壁坐位的人探頭看看一臉正經的李輝煌,吐吐舌頭又縮回去。一臉決死必殺狀的是要幹啥呢?
她眼裡盯著文件,手裡打著鍵盤,用力地敲下,再彈起,再敲下,再彈起。可恨的鍵盤,就像某人可恨的脾性一樣,裝死裝到一定境界了。
那天回家她試探地問他是不是真是熟人,他也不應,洗完澡出來就急吼吼地撲上來東拉西扯。於是她忍著嘔吐做欲拒還迎狀,自以為技巧地盤問他。結果這小子居然一付「不吃拉倒」的表情,自己哄自己呼呼睡了。撂她一個人光身子還僵作嬌媚狀的臉,在冷空氣中顫抖著。
這小子是虐心的高手啊。
在深刻得到這個認知後,她乾脆豁出去問他,「你以前女朋友啊。」
得到幾枚白眼冷眼後,他才哼了聲,「不是。」
「那是以前同學?」
「不是。」
「親戚?」
「不是。」
諸如鄰居啊,朋友啊,點頭多交啊什麼的問了一堆,他只有標準答案兩個字,不是。
口乾舌燥得她當下怒了,「你小子乾脆唱首往事不要再提,我就明了了。你看我問了半天,你就說兩個字,你錄音機啊。不帶這麼耍人的。」
「我沒有耍你。」
「那她是誰?」
「不認識。」
「胡說,你的五官表情還有你的心跳脈搏都告訴我你在撒謊。」
「……」
「說話啊!」
「……」
「別裝死我和你說,說話!」
「沒電了!」
「……」
她大腦空白幾秒後,撲到他身上又咬又啃,「表轉移話題。」
他難得地沒有反壓她,而是把她掃到一邊,兀自上網去了。看他淡定地上網的背影,她突然心酸不已,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起他拋棄她的情景:
在瑟瑟秋風中,他把她的卡和存折還有所有能賣的東西都卷巴卷巴背在背上,也是留個碩大的背影給她。
留她一個在秋風中哭嚎:啊啊啊,給我留個冰塊撒……
臆想的力量是無窮的,待她在一陣呼痛聲中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牢牢咬住他的腰肉。「你要是敢出軌,老子就對你執行家法!」這小混蛋,吃她用她喝她住她睡她,要是敢出軌她花了他事小,剪了他事大!
他掀開一看,血都咬出來了。一邊恨恨罵她是屬狗的,一邊賭咒說決定餓她三天。在他難得的發脾氣中,開始枕頭棉被大戰,在大戰中近日飽受折磨的床轟然倒塌……
於是,她開始過上三餐外賣加睡折疊床的日子,而他則開始睡沙發……
這算不算是因為一位美少女引發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