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然的表白被拒,說不失落是假的,但絕沒到尋死覓活的地步,後面兩天巧遇了柏子仁,他表情淡然,和往常一樣和她打招呼,她倒比以前上心了一些,沒要緊事便停下腳步,上前和他聊一兩句。
有些事情談開了反而變得順暢,從她的反應來看,她比他預期的大方多了。
偶爾他也會想一想,她的男朋友是誰,做什麼的,究竟因為什麼會被她喜歡上,一次兩次後,他不免自嘲,這和他有什麼關係,何必心心唸唸惦記著。
巧的是,自從他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其他一些同學也知道了,和他的反應一樣,第一感覺是震驚,悶葫蘆一樣的女生暗自找了對象,到底是誰,他們很想知道,但無從得知。
課間的時候,朱鳴文問柏子仁:「週末不帶男朋友來學校玩嗎?」
柏子仁說:「他很忙,應該趕不過來。」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柏子仁不說話了,不知為何,她想掩護程靜泊的身份。
「好啦,你不想說也沒事,不過很多人都在好奇,你會找一個什麼樣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工作認真,愛讀書,有學問,性格隨和。」
「是不是富豪?」
「當然不是。」
「我也覺得你不會刻意找那類型的人,都怪方正在背後亂傳,說看見你男朋友的跑車停在宿捨樓門口,人偏胖,有點歲數了,一看就是有錢人,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都信了。」
柏子仁無語,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一個人,方正怎麼又開始瞎說了。
「說真的,雖然你不太和大家聊天,但你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為什麼?」
「你給人一種很神秘的感覺。」
柏子仁低了低頭,不再說話,神秘兩字從小到大一直伴隨她,但她不怎麼喜歡。
朱鳴文看她表情知道她不願意多說,心裡遺憾,看來短時間內是探聽不到什麼消息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程靜泊很快被柏子仁的同學發現了。
那是週三的一天,下午的實驗結束,黃曉凌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要請大家吃飯,包括柏子仁在內的五個人均受邀,這一回柏子仁沒有拒絕。
巧的是黃曉凌選的是地方是燈塔裡咖啡館,這讓柏子仁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也無妨,週三他也不會出現在咖啡館。
「那家咖啡館在思微路上,我每次路過都能聞到很濃的咖啡香氣,隔著窗看見有人在吃冰激凌鬆餅,味道很好的樣子。」
「那裡的消費會不會很高?」湯學長為小學妹的荷包擔心。
「放心,我帶夠錢了,你們就跟我去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燈塔裡咖啡館,路上黃曉凌一直在打電話,但始終沒打通。
趙學姐問:「曉凌,你給誰打電話?」
「周必然。」黃曉凌小聲地說,「他沒接,大概在睡覺。」
「是周必然啊,說來還真有意思,上回高燒三十九度還心心唸唸想吃瓜子仁呢。」湯學長打趣道,「沒想到他表面挺酷的,內心是一個孩子。」
黃曉凌點頭:「我還見過他買魚片乾給學校的流浪貓吃。」
「曉凌,你好像很關注周必然嘛。」羅學姐笑道。
黃曉凌的兩頰有些泛紅,但沒否認。
湯學長不無羨慕道:「周必然艷福不淺,有我們曉凌這麼可愛的女孩注意他。」
黃曉凌嘆氣:「可惜他不接電話。」
湯學長很熱心地拿出手機,幫忙她打電話。
結果周必然還是沒接電話,趙學姐,羅學姐和另一位叫星星的學姐也跟著打過去,都沒得到回應,正當大家覺得遺憾,黃曉凌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柏子仁身邊,請她打一個電話。
柏子仁一撥電話,十秒鍾不到,那頭就傳來周必然的聲音:「什麼事?」
黃曉凌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
柏子仁趕緊說:「周必然,今天是黃曉凌的生日,她邀請你參加。」
周必然反問:「你也去嗎?」
「對。」
「地點在哪裡?我等會過來。」
柏子仁報了地址,周必然說半個小時後趕到。
掛了電話,黃曉凌沉默不語,趙學姐善意地拍了拍她肩膀:「估計他剛醒,正準備回電話,小柏就打過去了。」
黃曉凌悶聲道:「才不是,分明是他不想接其他人的電話。」
話至此,大家都隱約明白了什麼,畢竟周必然的區別對待過於明顯。
柏子仁沒法解釋,只好不說話,再看看黃曉凌一張難過的臉,心裡不忍。
湯學長溫和地說:「走吧,我肚子都餓了。」
到了燈塔裡咖啡館,吧檯後的小紀一眼認出柏子仁,對她燦爛一笑:「你來了啊。」
其他人立刻都看向柏子仁,無聲地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柏子仁下了決心,第一次對在場人公開:「我男朋友是這家咖啡館的投資人之一。」
這下子熱鬧了,學長學姐的神情皆是欣喜,他們也早聽說她有了男朋友,但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誰都不知道那位真命天子是誰,沒想到在今天得到了一手消息,就連黃曉凌也覺得機會難得,趕緊問她:「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那他今天在嗎?」
「他今天不過來。」
「可惜了,本來可以讓我們見一見廬山真面目,還能趁機要個折扣,幫曉凌省錢。」羅學姐揶揄道。
湯學長朝小紀拋了一個眉眼,口吻情深意長:「我們和你老闆娘是同學,吃飯可以打折嗎?」
小紀應付自如:「沒問題,我們老闆一向大方,這點小錢才不會放在眼裡。」
大家開心地落座,開始點菜,學長和學姐要了咖啡和套餐,柏子仁點了一碗麵。
小紀特地吩咐後廚做得細緻一點,自己親手煮咖啡請他們吃。
上菜前,一向以文藝女青年著稱的星星學姐開口說話:「我覺得子仁的男朋友一定很有品位。」
在場的人凝神聽她說下去,柏子仁尤其對此感興趣。
「你們看一看這家咖啡館的佈置,細節處很考究,沒有過多的色彩渲染,也沒有小清新的壁紙和多餘的擺設吸引眼球,風格簡約,格局卻很大,音樂是拉威爾的那首悼念公主的孔雀舞,我特別喜歡。」
「我也覺得這裡和特別,不是那種千篇一律的咖啡館,它很安靜。」羅學姐點頭表示贊同。
「我俗人一個,咖啡館很少來,但這裡是很不錯。」湯學長細細品味,「有點書卷氣。」
趙學姐也說:「沒錯,這裡很適合看書呢,選一個有陽光的下午,對著落地玻璃窗,讀一本小品文,再愜意不過了。」
黃曉凌轉了轉眼睛,問得很直接:「柏子仁,你男朋友是青年創業者嗎?」
「不,他有一份主業,兼職做咖啡館。」
「主業是什麼?」
柏子仁坦白:「他是一名教師。」
「教師?你就不怕……」羅學姐說了一半就剎車。
「怕什麼?」柏子仁反問。
「聽說教師有很多學生喜歡,會有些是非。」羅學姐尷尬,只好把話說得婉轉點。
「不會,他有分寸。」柏子仁說,「我尊重他,也信賴他。」
「你這樣說就沒問題了,抱歉啊,我也是衝口而出,沒有惡意的。」
柏子仁對她微笑,表示不介意。
窗外過來一輛自行車,停下來往裡看了看,黃曉凌第一個發現周必然來了,朝他招手。
周必然推門進來,來到湯學長旁邊坐下,對黃曉凌說了聲生日快樂。
黃曉凌柔聲道:「你能來就好了,本來以為請不到你。」
周必然看了一眼對面的柏子仁,聳了聳肩:「我也不是那麼難請的,剛好沒事就過來蹭飯,禮物下次補上。」
黃曉凌聞言驚喜,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了一遍:「你要送我禮物?」
周必然點頭:「禮尚往來。」
其餘人跟著說起補送禮物的事情,柏子仁也不例外,氣氛很溫馨。
「小柏就算了啦,這頓飯已經在了。」湯學長拿筷子敲了敲桌沿。
周必然狐疑:「什麼意思?」
黃曉凌趁機告知他真相:「柏子仁的男朋友是這家咖啡館的主人,他很有品位。」
周必然握著玻璃杯的手一僵,隨即笑了,問柏子仁:「人在哪兒呢?不準備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他今天不過來。」
周必然皺了皺眉:「是嗎?真是可惜。」
黃曉凌小心翼翼地試探:「怎麼,你一個男生也對人家的男朋友感興趣?」
「不行嗎?」周必然似笑非笑。
眼看又有將他惹毛的傾向,黃曉凌閉嘴。
幾分鍾後,小紀端來六杯咖啡,免費邀請他們品嚐她的手藝,還朝柏子仁眨眨眼睛,好似在打暗號,遺憾的是柏子仁沒有看懂。
直到熱菜上齊,六個人邊吃邊聊的時候,門被推開,高挑的程靜泊走了進來,和小紀說了幾句話,目光朝靠窗的座位看過來,第一時間找到自己女朋友。
柏子仁這回愣怔了,完全沒想到他今天會出現。
這冷不丁出現一個大帥哥,三位學姐都看傻眼了,在程靜泊喊了柏子仁的名字後,她們知道學妹的正牌男友現身了。
「在給同學過生日?」程靜泊一手按在柏子仁肩膀上,微笑地問她。
「嗯。」柏子仁還未徹底反應過來。
「不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嗎?」
他的聲音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回過神來,大方地為大家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
「你們好。」程靜泊禮貌地向各位小同學打招呼。
除了周必然之外的人都問好。
程靜泊知道這是屬於他們的聚會,不宜過多打擾,簡潔地說:「想吃什麼就點,今天我請大家。」
又一次,只有周必然沒有歡呼。
「我不打擾了,先上樓了,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程靜泊輕拍柏子仁的肩膀,聲音很溫和。
「好。」柏子仁看他的目光不由地帶上了依戀。
出乎意料的是,程靜泊離開前拿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像是對待孩子:「多吃點,要聽話。」
他走後,眾人安靜,周必然手中的刀叉磕在餐盤上,發出刺耳的一聲。
「世界上竟然有那麼好看,又溫柔的男人。」羅學姐感慨。
「聲音還那麼好聽。」星星學姐笑了。
「小柏,你好厲害啊。」趙學姐真心羨慕,「他一看就是能讓人安心的男人。」
「不過,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黃曉凌絞盡腦汁,終於靈光一現,「對了,上次吃水煮魚的時候,他是不是出現過?」
經她提醒,一些人紛紛想起來了,程靜泊就是那個在火鍋店驚鴻一面,受廣大學生歡迎的財經大學教師。
柏子仁承認就是他沒錯,在他們的追問下也坦誠地說是自己主動問他要聯繫方式的。
湯學長對柏子仁刮目相看:「小柏,沒想到你後來真的去搭訕他了,還成功了啊。」
黃曉凌笑瞇瞇地看向周必然:「你當時還毒舌來著,說柏子仁在他面前根本開不了口,現在看見了吧,人家好著呢。」
周必然已經完全沒有用餐的情緒了,一句話也不說,沉默以對。
黃曉凌見他的面色難看至極,心下的猜想漸漸浮現成形,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
「抱歉。」周必然忽然起身,「我想起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吃。」
說完,他一刻不停地走出咖啡館。
黃曉凌握緊叉子,眼睛都紅了,匆匆起身,丟下一句:「我去洗手間。」
在桌剩下的人心情五味雜陳,都是聰明的年輕人,已經看清楚此局面了,誰對誰有心,誰對誰無意,一場落花流水,無可奈何也。
一頓餐不歡而散,等眾人離開了,柏子仁一個人上樓找程靜泊。
程靜泊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獨自看書,看見她來了,拍了拍自己身側。
柏子仁坐下,伸手去拿他的書,發現是一本研究早期希臘哲學的專業書,訕訕地放下,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好像有點不開心。」他問她,「怎麼了?」
「發生了一點小事。」
「願意告訴我嗎?」
「你得保證聽了以後不會生氣。」
「你先說說看。」
「剛才坐在我對面,那位穿藍色外套的男生,他向我表白過,我沒及時告訴你。」
「還有呢?」
「我拒絕了他,也和他說明了情況。」
「就這些?」他靜靜地看她,「我沒有生氣的理由。」
她有些疑惑:「真的?」
「我早就清楚,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喜歡你,你肯定會有其他的追求者,條件比我好的也會有。」他看著她說,「不過,他們都可惜了,因為你有點死心眼,見過我以後不會再看別人一眼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內心世界被他窺探得一清二楚。
「我連生氣都沒機會。」他握著她的手腕,緩緩地把玩,「不是嗎?」
「是我想多了,你不可能介意這點小事。」
「不過,剛才我是故意的。」
「嗯?」她不懂。
「在他們面前對你親近。」
「為什麼?」
「看出了一點端倪。」他解釋,「我走近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個男生對我有敵意。」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最後的舉動是有意為之,示在警告。
他目光溫柔地壓下來,加了一句:「這樣他不會再對你有非分之想了。」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自己有喜歡的人,不會再變。」
「你表現得很好,但我喜歡親自對付情敵。」
「……」
「下次把問題丟給我就好。」他提醒她,「別輕易行動。」
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一個潛在的可能性,以他的性格和處事方式,秒殺別人是很簡單的事,他好像對此很熱衷……嗯,是錯覺嗎?
正琢磨著,樓梯口傳來一個聲音。
「程靜泊,臨時找你過來是為了開會,不是方便你談情說愛。」
由於這一聲過於陰沉,柏子仁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戴墨鏡,皮膚白皙的男人站在那裡,渾身散發冷氣。
「他是張無疾,燈塔裡的老闆。」程靜泊為女朋友介紹。
張無疾摘下墨鏡,走到桌前,低頭打量了一下柏子仁,再轉向程靜泊,臉色淡漠:「原來你是外貌主義者。」
「錯了,她內外兼修。」
張無疾坐下,冷聲道:「我從沒有輸過,這次也一樣,不管是一千塊還是男人的尊嚴。」
程靜泊微笑:「但以目前的進度看來,你好像慢了幾拍。」
「我擅長厚積薄發。」
「你有適合的人選了嗎?」
張無疾望瞭望天花板,一身高處不勝寒的清冷:「暫時還沒有找到比我美,又讓我順眼的女人。」
柏子仁呆呆地看著他。
「適當的時候不妨降低要求。」程靜泊建議。
張無疾收回目光,短暫的考量後問:「如果有一個又蠢又笨,個子矮,笑容刺眼,愛好八卦,薯片和膚淺的韓劇,工作總偷懶,塗廉價的亮唇彩,扎糰子頭的女生,我兩天不見會覺得有點無聊,這代表什麼?」
柏子仁看向程靜泊:「他說的人是小紀嗎?」
張無疾完全面癱:「我只是假設,對面的女士請別對號入座。」
程靜泊回答女朋友:「你要體諒一個從沒有談過戀愛,在這方面心智為負數的男人,知道答案也別直接說出來。」
「哦,好的。」柏子仁表示明白。
張無疾的表情更冷了:「不好意思,現在是高層的開會時間,我和程副總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議。」
柏子仁尷尬地移開目光。
程靜泊輕拍她的肩膀:「你先去樓上的辦公室,我等會來找你。」
柏子仁很聽話地上樓。
張無疾往椅背一靠:「聽說你搬了一張沙發床到辦公室,不會那麼迫不及待吧?」
「是想讓她偶爾過來的時候可以休息。」
「真是出乎意外,以往你對女人都沒有耐心。」
「女人分兩種,我的和其他的,後者和我沒關係,不用去花心思。」
「你想指導我嗎?」
「談不上指導,只是小建議,真的喜歡她就直白一點,反覆用扣錢的方式引起注意,實在稱不上高明。」
張無疾沉默,片刻後說:「我對她自有分寸,你別趕著做好人。」
他不是不清楚,無論每個月扣紀冬天多少錢,到了月末,程靜泊都當作沒看見,照樣發全薪給她,久而久之,紀冬天稱他為大魔頭,看到程靜泊卻恭敬地道一聲程老師,態度可謂雲泥之別。
程靜泊的眼神很淡,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只要你不過分欺負她,我不會參與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