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等的就是今天

「小麗妹妹。」看到范通的女兒范麗,石中玉連忙打招呼。

當初,范麗也算她的愛慕者之一,和她相仿的年紀,身材卻比她矮小,因為父母都相貌普通,也並不十分漂亮,但因為隨了范嫂子的濃眉大眼,看著倒也精神。只是此時,神情懨懨的。

「小玉哥哥,有事?」看到石中玉,范麗眼中閃過一道驚喜,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夏老這兩天沒胃口,想吃點涼菜開胃,叫我來找范嫂子說一聲。」石中玉順口胡編。

范麗哦了一聲,就沒再開口。

石中玉只好逗她說話,誇了她頭上的溜銀喜鵲珠花,又誇她腳下那雙春枝梅的繡鞋。略聊了會兒,范麗就猶豫著道,「你還願意理我?」

「為什麼不理?」石中玉瞪大眼睛,「就算你爹為人實在很欠揍,但他是他,你是你。身為他的女兒,也不是你能選的。」因為坦然,她對范通的評價並不客氣,倒正合了范麗的心意。

以前因為范麗的爹是外院大管事,舅爺是內院大管家,這滿府的小丫頭,誰不巴結著她說話,可最近爹被攆,舅爺閉門思過,這天地就像倒了個個兒一樣。別說不太有人願意和她說話了,就算有,也時常冷嘲熱諷。她知道自己的爹平時太壞,所以心裡有苦說不出,也怪不得人。

「小玉哥哥,你最好了。」范麗眼圈一紅。

「快別掉金豆子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侮你了呢。」石中玉不著痕跡的讓話題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走,「雖說疏不間親,但依我看,你不和你爹一塊兒,說不定倒是福氣呢。你和你娘辛苦賺錢,全讓你爹便宜了外面的狐狸精。明明前幾天就該走的,現如今還留在京都,如果被府裡的人知道,一頓打是輕的,說不定還要受罰,連累你們母女……哎呀!」

說到這兒,石中玉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露出因為義憤填膺而不小心說溜了嘴的樣子,「小麗妹妹你幫我帶話兒給范嫂子吧,我先走了……」

范麗的臉色頓時變了,一把攔住她,「小玉哥哥,你好人做到底,剛才說的什麼,跟我細提提。橫豎,不能讓我們娘兒倆吃了啞巴虧!」

石中玉露出為難的神色,「小麗妹妹,我只是個小家丁,就算如今到了水局院,若惹出是非,只怕夏老也保不住我。」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牽連進去的。只求小玉哥哥,告訴我實話。」范麗很堅決。

也難怪她。自己的爹是什麼德行,她也是快十四歲的姑娘了,怎麼能不知情?這丫頭和范嫂子一樣,是個火爆性子,雖不傻,但腦子不愛轉彎,這也是石中玉拿她們母女當火藥捻子的原因。其實,這也不完全算是利用,范通在外面的事,她們母女應當知情。不僅能借此看清范通的嘴臉,別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全緊著那混蛋,若能落些實惠,勝於最後哭泣著一無所有。

「你知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在二門上當差,經常出府的。」石中玉斟酌著詞彙,不想讓范麗太受傷,因為憤怒才是她應該有的情緒,「有一回,我無意中發現你爹偷偷摸摸到東城的冬青胡同去,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這一點,石中玉可沒有撒謊。范通很疼這個外室,每回去都拿著很多禮物。再看范嫂子和范麗,就像鄉下的婆子和丫頭似的,哪有點王府管事家眷的派頭。所以說,這范通是個真真的混蛋,在外邊養女人花錢就已經很可惡了,還要剋扣自己的妻女,實在不是人。

「冬青胡同的什麼地方?」范麗咬著牙問。

「門前有棵大棗樹的那家便是。」

「小玉哥哥可曾打聽那院子裡住的,是什麼人?」

「我怕眼花,看錯人,倒是問過街坊四鄰。」石中玉同情地說,是真的同情,「那個女的叫玉嬌,原是芳草園的姑娘,後來從了良,對外說……對外說……夫家姓范。」

此時,范麗手中拿著的一棵大蔥,聞言立即被揪成兩半,好像那是她爹的腦袋似的。

「你說我爹現在還在京都?」

石中玉點點頭,「剛才我給蘭管事抓藥,因少了一味貴重的,特意跑到東城,結果看到范管事他……」話還沒說完,范麗就跺了一下腳,扭頭跑走了。

范麗是去找她娘吧?現在已近午時,府內的中飯已經備好。以范嫂子那性子來說,必定要立即打上門去,什麼也顧不得的。所以,她必須立即開溜,準備下面要做的事去。不然被范嫂子逮到,說不定會遷怒。而她要的,也是這個效果。所謂混水摸魚,水混了才好辦事。

想到這兒,石中玉一溜煙兒跑走了。

來到冬青胡同,大棗樹人家的隔壁,才站在院牆下,牆頭就控出半個身子,快速把她提進院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會輕功,一下子飛進去的。

「淡定!淡定!」石中玉整理了下衣服帽子,鎮靜地說。

其實她就是做做樣子,心裡也呯呯亂跳。因為為非作歹的事,在她短暫的兩個人生中都沒有幹過。不過,現在她是給逼急了,可若連她也慌亂,其他三個老實人家的孩子就得加個「更」字。畢竟她的實際年齡本來就二十多了,還是從物質極大豐富,人民為所欲為的年代來的,心理素質應該好些。而這件事本來就是火中取栗,講究的是快速驚險,心態不好,很容易砸鍋的。

「那混蛋還在裡面嗎?」她問。

「早上回來後就關門閉戶的,半點動靜也沒有。」屈忽昀說,「我照你教的,在他們家門前的台階上撒了細灰,回去報信後,那細灰上沒有腳印,證明范通沒出去。」

石中玉點點頭。

她這招是和《潛伏》裡的余則成學的,現學現賣,分外管用。不過天氣漸暖,范通連房間的門窗也不開,難不成是在做些少兒不宜的事?那就更好了,現場抓奸,鬧得會更凶的。

「都別著忙,待會兒聽我命令行事。」她安撫性地看了三名小弟一眼,「范嫂子很快就會找來,你們眼要正,手要快,不要看不該看的,只拿應該拿的,聽到沒?」

屈忽昀等三人齊聲應答,嚇得石中玉跳起來,摀住嗓門最大的牛蠻的嘴,「小聲點,當這是光明正大的事嗎?康康,你先出去躲起來,待會兒別忘記混在人群裡行事。」

康涵柏點了點頭,要出門時又站定了,默念幾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輩此行是劫富濟貧,匡扶正義。」

聽得石中玉真翻白眼。

她帶著幾個未成年人搶劫,心裡也有壓力的好不好?感覺在摧殘大燕的花朵。但她不是沒人可用嗎?再者,不該給蘭望和王老十公正嗎?手段嘛,確實不正當了點兒,以後她會再把正確的三觀灌輸給這三個小子的。

而當康涵柏謹慎小心的離開,她就帶著屈忽昀與牛蠻,蹲在牆根底下。

冬青胡同,住的全是家境殷實的小康人家,環境幽靜安詳。沒有孩子們在街上瘋跑,女人們一邊幹活,一邊就站在自家門外聊天的貧民區風景。除了一早一晚,胡同內靜悄悄的,很少有人經過。

玉嬌家的隔壁,也就是現在他們所藏身的院子是一個衙門幫閒的祖產。所謂幫閒,有的是指文人類,也有的是指類似於城管一類的、非官府正式編製的協勤人員。吳幫閒屬於後者,而且是獨居,連條狗也沒養,每天午時一過就上街去執勤,到晚上才回來。

石中玉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才掌握了這些情況,後來更意外的發現,這位吳幫閒不是個好東西。他知道玉嬌的底細,又知道她男人其實是王府的管事,經常不在的,於是三番五次想趁機佔點便宜,在兩家相鄰的矮牆下堆了不少東西。估計,是想勾搭到手後,翻牆方便。

玉嬌嫌吳幫閒年老而窮,一直不上鉤,可他的家、他所做的準備,正合了石中玉的意。所以計劃的一開始,就是在午時行動,先潛入吳幫閒的家,當范嫂子打上門,他們再趁著亂乎勁兒,見機行事。至於康涵柏,是負責外面的接應,並在適當時機加把火的。他的樣子長得很沒有存在感,偏偏一旦注意又覺得特別忠厚似的,非常適合打掩護用。

「沒動這裡的一草一木吧?」石中玉問。

靜坐了很久了,隔壁還沒有動靜。這令她不禁有點焦躁,只得找些話說,免得亂了心。

「沒有。」牛蠻說,「你不是說了,畢竟是官面兒上的人,能不惹就不要惹,免得麻煩。」

「孺子可教。」石中玉摸摸牛蠻的大腦袋,「民不與官鬥。這就是吳幫閒家的院牆最矮,可是卻從來沒有小偷光顧的原因。」

「南城貧民區那邊也沒有小偷的。」屈忽昀低聲笑道,「他這樣窮,偷他還得冒風險,哪個不長眼的會這麼做啊。其實他不都不用鎖門的,這樣我們進來時,也不用饅頭一個個從牆頭上往裡運了。」

石中玉一笑,還沒等再說話,隔壁就傳來如雷般的砸門聲。

「來了!」石中玉精神一震,其實是心頭一緊,「快準備起來。」

她的小計劃雖然簡單直白,但各方配合的小細節卻很複雜,而且時機不好掌握。幾個月的調查跟蹤,連日來的配合演練,等的就是今天。

她覺得自己很有策劃的天賦,只但願不要出意外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