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過了幾天,石中玉身份的秘密仍然保守著,甚至都沒人懷疑。於是她覺得,以德的測字術未必那麼可信,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
而且,她已經回了水局院,現在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比以前方便和舒服多了。雖然已經春暖花開,夏天就在眼前,她也不怎麼擔心。她自己還發明了一種裹胸術,雖然那對小白兔漸漸長胖,但她把那種上槳過幾層的粗布做成裹胸,側面做成結實的搭扣,穿著方便,摸上去也硬邦邦的,完全感覺不到柔軟。
這時候夏世雄身上的傷也好了一半,能自由走動了,就開始訓練起水局院的四個救火小家丁起來。不知為什麼,他對屈忽昀等三人很嚴格,對石中玉卻很放鬆,石中玉樂得清閒,當然不會自己加碼努力。
她有別的事情要忙,而且是很多事。
范通違反王府的禁令,滯留在太府都的事情曝光了,被大義滅親的魏鎖親自拎來,打了四十板子,去了半條命不說,連范嫂子和范麗都被驅逐出府。眼瞅著這是永無可能再進王府管事了,有范嫂子在也不能進范家門,玉嬌乾脆自奔前程,把房子細軟賣了,卷款走人。
對於石中玉來說,這是意外之喜。
她火中取栗,拿走了范通藏在外面的私房錢,事先考慮過被發現的後果。就算范通因為這錢來路不明而不敢聲張,就算她突然暴富是通過「賭博」得來,並且有充分人證,但這一切也太巧了,魏鎖肯定會懷疑。
她做得手腳乾淨又如何?魏鎖沒有證據又如何?她這個眼中釘會更礙眼的。不過當時她是豁出去了,也想過事後要如何周旋,這是她在中級家丁這個地位上所能做的最好的打算了。現在玉嬌把那個賊名全頂了去,她可就輕鬆多了。
想必玉嬌也很憋氣吧?只是她沒辦法和范通聯絡上,又怕范嫂子這一鬧,她連那點小錢也保不住了,只好逃跑。別小看人家只是個從事低級娛樂事業的,這壯士斷腕的情懷還是很偉大。
而石中玉所做的這些功課,都是為了應付王府高層調查的。高層不動,她當然也不會主動露白或者坦白,分髒的行動全在暗中進行。
給范嫂子的一百兩,她只說是范通平日剋扣家丁們的,就藏在外帳房中,被她無意中發現了,現在拿來給他們做回鄉的路費。范嫂子自是知道自家男人往常的德行,卻從沒見過他往家拿過一分錢,早就猜測他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就是私藏了。此時自然不疑有他,很感激石中玉沒有貪墨,還「物歸原主」,感動得差點把范麗許配給石中玉。范麗自然是千肯萬肯,卻嚇得石中玉連說自己在老家訂了親,就不耽誤小麗妹妹了。
她沒想到,在終於解決了她在王府的第一個敵人時,還傷了一顆如花少女心。看著那與年輕少女不符的哀怨眼神,她尷尬地選擇無視,並轉向范嫂子,面授機宜。
「嫂子你有那麼好的廚藝,又在裕王府待過,只是被自家男人牽連而已。就憑這,不管到哪兒,都能有飯轍,而且沒了你男人胡亂花用,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她這一說,范嫂子的愁眉苦臉有漸緩的趨勢。
於是她趁熱打鐵,「一個家,掌握銀子大權的就是老大。如今范通的腿落下殘疾,嫂子撐著一個家,自然要硬氣些。這男人嘛,手裡沒錢就不會折騰,嫂子往死裡管著范通,他想吃飯活命就得聽嫂子的話,這個家就安穩了。」
她沒勸范嫂子和離什麼的,古代女人,還是很有三從四德的意識的。但只要范嫂子照她說得做,這日子就能勉強安穩的過下去。而對她而言,既然斬斷了魏鎖一臂,就要讓這臂再回不來,就像蘭望的腿一樣。范嫂子管死范通,范通就再也不能蹦噠了。
范氏一家走後,石中玉又給王老十家送去一百兩。她不是聖母,如果自身沒有錢,自然不會因為可憐對方而為難自己。可她既然有些不義之財,還是能幫就幫一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也無大惡,如果就此毀了,誰都會動惻隱之心。
這一次她是以夏老的名義,還有大家的捐款。王老十的父母不管其他,只千恩萬謝,但王老十卻一個字也沒說。石中玉反正不是為了被感激才這麼做的,自然也不介意王老十的沉默態度,把這件事很快就扔到脖子後面去了。
而因為蘭望的醫藥費還夠,石中玉暫時沒把那三百兩拿出來。蘭望兩口子是真拿她當自己的親人,又都是正派的,倘若知道她上了賭場,為了防止她以後學壞,總惦記不勞而獲,說不定一分不用這個錢。她為此很為難,覺得要想個好辦法,或者等蘭望身子再強健些再說。
令她欣慰的是,屈忽昀等三人一點也沒打這筆「巨銀」的主意,每天該幹嘛幹嘛。發月錢那天領了中級家丁的一兩銀子,一個個樂得屁顛屁顛的。聽說,各自在家裡的地位也急增。
「蛐蛐可以向你們村秀才的女兒提親啦。」她開玩笑,康涵柏和牛蠻也跟著鬧。
倒是屈忽昀只紅著臉,不出聲。
以前,他覺得秀才的女兒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識文斷字,長得漂亮。但現在,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小玉更有學問,長得更漂亮,只可惜是個男的。但儘管如此,他感覺對秀才女兒的心,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強烈了。
而就在這些紛紛揚揚的小事件中,傳來了一個大消息:裕王殿下要從北疆回來了。
全府喜氣洋洋,唯石中玉心思繁亂。
她不明白,慕容恪從來沒給任何一個下人帶來過福利,他不在的時候,大家都很自在,為什麼他回來的消息會令人快樂。在她看來,這是個噩耗好不好?她很難忘記,她還有兩條命攥在他手裡,一是打碎了御賜的茶具,二是蛇果之約。如果她是貓,現在還剩下七條命,感覺完全不夠被慕容恪算計的。
她現在只有盼望那位不靠譜、任性得近乎妖性的裕王殿下把她忘了。本來,她在他眼裡就是取樂的玩物不是嗎?如果他有了新玩具,就不會注意她了是不是?
然而,世事往往事與願違,裕王殿下不但沒忘記小小的石中玉,反而盯了她幾個月了。用現代的觀念來理解,石中玉就好像試驗用的小白鼠,自己在透明的玻璃盒子裡跑呀跑的,實際上所有行動全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
「長天來過?和那小子一起吃過烤紅薯?」慕容恪聽到這話時,眉頭立即皺起來,「為什麼早沒有回報本王?」
「殿下,屬下對您講過啊。」孫福珩感覺冤枉,「只是沒說烤紅薯的事。屬下以為,這無關緊要。」
慕容恪哼了聲。
這很有關緊要,他的新玩具偷吃了東西,他怎麼可以不知道?他那位身居東宮的皇侄來他的王府,他能夠理解那種心態,但石中玉與慕容長天關係親近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後事無鉅細,通通回報與本王。」他突然笑了,覺得多了一絲趣味,「現在傳本王的命令,就說本王要回太府都了,大軍開拔吧。」
以上,就是裕王覺得不再躲在幕後看戲,而是票戲出場的原因。但除了孫福珩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一事實。雖然孫福珩隱約知道多事之秋要回來了,但裕王回府,他還是很高興的。裕王是個極其我行我素的人,他藏身太府都的市井,身邊連一個侍衛也不帶。偏他平時得罪了太多的人,萬一有人發現他的行蹤,意圖不軌,就算他武功卓絕,也實在是太危險了。
所以石中玉啊石中玉,犧牲你一個,幸福整個裕王的秘密近衛軍,你就節哀吧。
而決定被犧牲的石中玉同學,並不知道自己的悲慘前景,她只是發愁,以後要怎麼在慕容恪的眼皮子底下生存。她現在可是水局院的人,萬一哪天那位老兄再放火,她就得去救,那時除非慕容恪忘了她,不然她是無法迴避見面的。
幾天來,她持續煩惱,晚上一直睡不好。這天半夜,她乾脆起身,到小廚房做了碗酒釀圓子來吃,聽說又能暖心,又能助眠的。而且,食物能慰藉心靈。
在她的張羅下,水局院的小廚房早就開張了,所以糯米粉、甜酒釀、枸杞、百合、芝麻都是現成的。又因為小茶爐長年不滅,起火煮熟也很方便。
她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那酒釀的香味傳出好遠,聞著就勾人饞蟲。為了防止被屈、康、牛三隻饕餮搶食,她先把盛在青花白瓷碗裡的美食端到自個兒屋裡,然後又把廚房略收拾了下,這才又回去,反手還把門鎖上了。
然而當她一轉頭,冷汗咻的一下全冒出來了。
她的酒釀圓子呢?為什麼只剩下空碗了?是誰偷吃?難道到底沒瞞過那三隻饕餮?可是……她以為夜深了,房間裡不會有外人,所以身上只穿著中衣。
最最可怕的是,晚上是放養小白兔的時間,她沒有裹胸,衣服是柔軟的夏布,此時順貼在她的身上……還算不上曲線玲瓏,但是男是女,一目瞭然。
要知道,她已經不再是雞胸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