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不說話了。
畢竟,她份量不夠,一個妄圖爬上慕容恪床的丫頭而已,自動給趙氏當槍使是可以的,但也不敢踢到鐵板。有的人,就連她的主子也得罪不得。
「既然如此,就請轉告殿下一聲。」趙氏很懂得適可而止,她估計裡面的慕容恪聽到了外面的情況,乾脆把話帶回來,「就說趙氏自得知殿下貴體有恙,心中擔憂不已,茶飯不思,請殿下恩准一見。」
「小的謹記。」石中玉規規矩矩的行禮,力圖不被人抓出錯來。
趙碧凡點點頭,轉身欲走,可身子卻晃了幾晃,似乎氣力不佳的樣子。白芍和白芷立即上前攙扶,白芍表現得非常誇張,還搭配著驚恐地叫了幾聲。
石中玉插不上手,就支愣耳朵聽裡面的動靜,結果慕容恪什麼表示也沒有。而趙氏這番做態,似乎也不是為了引起慕容恪的注意。他們成親多年了,如果連自己老公的冷酷程度也不瞭解,她真是白活了。
好像,她在等……
果然,還沒有片刻,又一個人影通過湖面上的曲徑橋,走了過來,卻是慕容恪另一個側妃宗政彌也,後來因犯錯被貶為妾的。
她之前也來過一次,但不像慕容恪的妾室衛氏和顧氏那樣軟語相求,而是在聽說慕容恪閉門不見客後,高傲的哼了聲,頭也不回地走了。那麼,她現在幹什麼來的?趙氏怎麼知道她會來?說是兩人商量好的吧,又聽說這二位水火不容。說是沒商量吧,這也太巧了。
宗政彌也是北魏那邊的胡人,最大宗族族長的女兒。年紀比趙碧凡還大兩歲,卻是四年前北魏大敗時送來和親的,被皇上指給了慕容恪,但只是個側妃。她是北魏有名的美人,據說當年她很是受過寵愛,但因為恃寵而嬌,惹惱了慕容恪,不僅被奪了側妃之位,連半點面子也不留,還從此像打入冷宮似的。
從這一點上,更能看出慕容恪的冷情來。他的女人,可以寵,但絕對不能觸到他的逆鱗。
和慕容恪一樣,宗政彌也五官深邃,眼睛的顏色不是純黑,一頭濃厚閃亮的棕髮。因為不是正室,不能穿她最愛的大紅顏色,偏她又愛艷麗的服飾,所以此時穿著玫瑰紫的窄袖緊身胡服,腰束金帶,高盤鳳髻,兩邊各插一隻雲鬢花顏金步搖,正面的發上別著一朵極其逼真的牡丹狀挑金絲絹花,頗有大唐女子的風範,艷麗逼人,還帶著些許外族的野性。
慕容恪的妻妾還真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啊。
石中玉心裡有點小小的不舒服,但很快被她忽略過去,因為宗政彌也快步走了過來,高傲的揚著脖子,誰也不看,問也不問,乾脆直接就往裡闖,見石中玉攔住,還推也她一把。
「你給我讓開,下賤的東西!」宗政彌也喝道。
本來,石中玉打算意思意思攔一下就算了。慕容恪讓她打發他那些妻妾,她盡了力卻阻攔不了,慕容恪也沒話說,反正不是她失職就好。但宗政彌也罵她下濺,態度囂張,令她有點惱火,於是快速往前一步,攔在前面,「宗政夫人請留步。」大燕王室成員的妾室,都是稱為夫人的。不知道趙碧凡為什麼自降身價,不自稱側妃,而是叫凡夫人。
「你還敢攔我?」宗政彌也瞪大漂亮的眼睛,又推了石中玉一把。
不得不說,這外族女人力氣很大,石中玉這身體才十四歲多點,被她推了一個趔趄。但這舉動讓她犯了倔性,努力站穩,死死攔在前面,「不是小的攔您,是殿下的命令!」
「你少拿著雞毛當令箭,一個不男不女的賤種而已,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哼,你不過是蠱惑殿下,當真以為本夫人辦不了你嗎?」她說著,第三度推向石中玉。
石中玉有準備,氣沉丹田,力貫又腿,紮好馬步。可是,她還是被推了出去。而且因為宗政彌也這回下了死力氣,她被推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尾骨生疼,一時沒能站起來。
宗政彌也得意地看了看趙碧凡,又輕蔑地看了看石中主,哼了聲,昂首闊步的向屋子那邊走去。可就在這時,破空之聲響起,一個物件以極快的速度從大開的窗子飛出來,掠過宗政彌也的臉龐,落在地上,摔得粉粉碎不說,居然把青石板的地面砸出個小坑,可見這一擲是帶了內力的。
眾人大驚,從那物件的碎片上,看得出是一隻茶盞。顯然,屋裡某位正在喝茶,他並沒有說一個字,但這行為已經表明他在發火,讓冒然前來的人別找不痛快,有多遠滾多遠。
他這一擲已經留了情面了,以他的武功來說,怎麼會打偏?若那把地面都毀了的茶盞落在某人的臉上,結果不言自明。
宗政彌也驀然站住,一張俏臉就像調色板,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發青。她是野性的蠻族女子,就像一匹烈馬,但早就讓慕容恪這個主人馴服,此時竟然不敢反抗,猶豫片刻後,一跺腳,轉身走了。
趙氏的眼睛裡閃過莫名的複雜光芒。
殿下對宗政賤人沒有恢復心意,她很滿意,但此舉也說明他有多麼護著石中玉,她又很糾結。事實上,她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該高興還是憤怒。宗政彌也再也不是她的敵人,但她的競爭者中居然多了一個少年。是讓自己的丈夫愛女人好呢,還是乾脆愛男人?
如果殿下愛男人,那麼她就極可能坐上正妃之位,畢竟他不能娶男王妃。但若真如此,她還能懷上殿下的孩子嗎?而且殿下和一個少年在一起顛鸞倒鳳,只想想就夠噁心了。
她抬起頭,挑釁的瞄了宗政彌也一眼。這賤人也不過如此,仗著是北魏大族長的女兒,就算被貶為妾,依然趾高氣昂。但,大燕和北魏照打無誤,她這個棋子根本沒有效果,現在又失了殿下的寵信,還能蹦躂什麼?
她的敵人,以後是石中玉了。可能,只有他了,因為她沒見過殿下這麼護著過任何人。
趙碧凡慢慢轉身離開,一幅弱風扶柳的模樣。而宗政彌也在接收到趙氏的眼神後,心中氣憤不已,忍不住又轉回來。
此時,石中玉才慢慢起身,冷不防宗政彌也突然湊近,嚇了一跳。
她的新身體,應該是個高挑個子,但現在還沒長成,就算長成,預計也不會超過一六八的樣子,但宗政彌也足有一七五,現在兩人離得近了,絕對居高臨下。不過石中玉不卑不亢,沒有半點退縮,腰桿筆直地站著,笑道,「宗政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你給我聽好。」宗政彌也咬著牙,低低地道,「跟本夫人搶男人,你會死得渣也不剩!」
原來是為這個,看來她被坐實是慕容恪的兔寶寶了。
石中玉心頭冷笑,臉上卻還笑嘻嘻的,「夫人說的哪裡話,在這裕王府裡,一切都是殿下做主,任誰也折騰不出花來。再者,人的種性無分貴賤,王侯將相寧有種呼?但是,上趕著讓人討厭就是犯賤了。而犯賤,是賤中之賤。」
哼,剛才宗政彌也罵她的話,加倍奉還。反正自從她被認定為兔寶寶的那時起,她就是慕容恪全體妻妾的敵人了,她們欲除她而後快,若有機會,沒一個肯放過她,那她夾著尾巴做人也沒用,何不就囂張了,就小人了
宗政彌也被氣得哆嗦,可剛才慕容恪擲杯警告,她不敢有其他動作,只冷笑著點頭,「好呀石中玉,本夫人記得你。」
「謝謝夫人惦記。」說完,石中玉也不理宗政彌也,直接轉身走回屋裡。
「平時只知道你滑頭,哪想到還伶牙俐齒的。哈哈,上趕著討人厭是犯賤,犯賤是賤中之賤,這話說得真是毒啊。」一進屋,就見慕容恪笑瞇瞇地站在那兒。他的妾室被罵了,他倒好像看戲看得挺開心。
石中玉尾骨撞傷,很疼,再加上心頭有火,就沒好氣地反駁道,「還不是為著殿下。我好好一個淳樸少年,生生變成奸邪小人,將來要找殿下討回名譽損失費的。」
「就知道你喜歡錢。」慕容恪坐在窗台上,一手托著腮,興味地看著石中玉,「而且,本王就喜歡你壞。」
說後半句時,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輕了,毛毛的掠過空氣,掠過石中玉的心尖,害她的心臟漏掉了一拍,好難受。於是她轉過身去,藉著在水盆中洗手的機會,平息突然亂了的呼吸。身後,卻聽慕容恪幽幽地道,「但是有些話,你只能在本王面前說。王侯將相寧有種呼?這話被有心人聽到,會說你有反意。繼而說是本王教的,到時候,你可就慘嘍。」
石中玉一愣,心下突生悔意。
這個世界,與她所熟悉的畢竟不同。儘管她已經適應了一年多,卻還是會無意中流露從前二十多年的生活軌跡。以後,她要提醒自己更加小心,她明明知道慕容恪就站在一個漩渦的邊緣,怎麼還可以為一時痛快,給他惹事?
她轉過身,想說些什麼,可是忘記尾骨受傷這回事了,扭身之下疼得叫了一聲。
「屁股受傷了?」慕容恪一臉誠摯,但眼神邪惡,「要不,本王給你揉揉?」
「不用了。」石中玉突然漲紅了臉,「我去看看給殿下蒸的鮮蝦蛋羹好了沒?」說著,她強忍疼痛跑了出去。
慕容恪望著她纖細瘦弱的身段,懊惱地皺起眉。為什麼開那種玩笑?心頭還隱約喜悅?難道真的喜歡男色了嗎?不行,太噁心了!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