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院子大,不是你小人兒家家的能住得上的。就算住了,也未必壓得住地氣,倒惹得自己削福減壽。」忍不住,姜姨娘刻薄了起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多幾個人用,好歹人氣還能旺些。我瞧著,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再來四個小丫頭,是個婆子也儘夠了。只是現在你還在養病,不宜張揚,出來你這兩個自帶的丫頭,先加上春芽和張婆子吧,等過了年再補齊就是。春芽,張婆子,還不給六小姐見禮。」
她如意算盤打得好,先把春芽給老爺嘗嘗鮮,老爺虧了理,對她會更好。而她隨後就把春芽打發走,有個十天八天,老爺連春芽是誰都忘了。哼,想爬上老爺的床,可以。但想長長遠遠的站住,卻沒那麼容易。
春芽和張婆子聽姜姨娘這麼說,臉色就變了,不禁對視了一眼。她們心裡怪姜姨娘狠,可卻不能反抗,之得磨磨蹭蹭上前。
石中玉也不說話,臉上始終擺著個莫測的神色,讓姜姨娘看的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掃著屋內,只覺得每樣自己精心挑選的東西都被這賤丫頭佔著,心裡愈發的不平衡。再回頭,見到石氏的牌位居然擺在迎門的正當中,不禁有些心虛,卻又極憤怒。
一邊,春芽和張婆子已經跪在了地上。石中玉就跟沒看見似的,依然喝著茶,完全不理會。
姜姨娘看著這個氣啊,可是既然把人撥到寒山園,也不好這時候插嘴,植只跩著別的詞兒道,「如玉,不是姨娘說你,雖說死者為尊,你的一番孝心,我也明白。可活著不孝,死了孝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多敬著你爹些,別惹他生氣,不然你娘在地下也不安寧。至於你娘的靈位……自由祠堂家廟可供奉,哪有往正屋裡擺的。你一個姑娘家,到半點不忌諱。這樣,讓姨娘幫你把靈位拿走,放到耳房也可以啊。」說著,站起來就要抱靈牌。
石中玉看看手中那素面淡黃色琉璃盞,好貴啊,真的好貴的東西。然後,她抬起手,直接向姜姨娘擲了過去。盞中的茶水已經溫了,她又稍稍偏了些,那茶盞貼著姜姨娘的身姿砸在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裙角。
屋裡的人都嚇得驚叫,姜姨娘臉都白了,回過神來就怒瞪石中玉,可她還沒有說話,石中玉就指著她的鼻子開罵,「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敢拿你的爪子碰我娘的牌位看看。信不信我給你剁掉!」
她身姿站得筆直,燕京瞪得大大的,看起來怒氣衝天,嚇的那掐尖拔上慣了的姜姨娘居然氣焰被滅,只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竟然這樣無禮。」
「無禮的是你!」石中玉上前一步,迫得姜姨娘跌坐在椅子上,「你不過是個妾室,我可是嫡正的小姐,葉家真正的珠子,我的名字豈是你能叫的?好吧,這我也忍你了,你千不該、萬不該隨便說起我娘,還咒她在地下不得安寧。若她不安,第一個上來掐死你!哼,她的靈位就擺在這兒,是我要這麼做的,我讓我娘就端正坐在正對門的地方,看那些妖魔鬼怪還敢不敢上前,看那些欺辱她的,有什麼好下場!別說你只是一個妾,就算你扶了正,在我娘面前也永遠是妾!進門不拜就是罪過了,直接坐一旁更是該死。現在你還要搬動這靈位嗎?你敢碰一下試試?姑奶奶就跟你拼了!」
石中玉是有點火大,但表現這麼激烈卻是故意的。
她立志成為葉家有名的烈貨,這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誰耐煩跟她們耍小心眼?姜姨娘話裡話外就咒她,心思惡毒得很。想是見不得自己惦記好久的院子歸了她住,於是找機會發洩。連這點小事也捨不得忍耐不了,看來也不是個多精明的,智商和情商雙低下。
她那個便宜老爹對女人的品味真是差啊,雖然她不否認,姜姨娘確實是個大美人。姜姨娘最大的兒子,也就是葉府的庶長子葉明識比哥哥大四歲。比她大九歲,今年已經二十五了,業已經娶妻生子,那姜姨娘最少也得四十出頭吧?看樣子,卻好像二十七、八,瓜子臉,鼻如懸膽,一雙大眼水汪汪的,渾身全是經過人事的婦女風情,更加撩人。
不過,這種美帶著俗艷,就像現代廉價的香水,地攤上花裡胡哨的衣料,沒品的男人才會當寶,居然要將她扶正!
「還自詡為長輩?你也配!」石中玉鄙視地說道,「咱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就是想佔了我娘的院子,結果讓我攔了嗎?今天就明告訴你,這院子我還就住了,倪若再唧唧歪歪,我就把它一把火燒了,大家一拍兩散!」
「你……你好……我說不得你,自然有說的你的人!」姜姨娘才緩過神來,被石中玉戳破刑事,令她惱羞成怒,「今天你連姨娘也打,以後葉府可還容得下你?」
「這話說的,什麼叫葉府容不容得下我,怎麼不說,我容不容得下葉府?別把人看得太小了,眼皮子淺的下三濫才看中這一畝三分地。」石中玉冷冷的,「我勸姨娘以後修身養性,長長遠遠的活著,不然等你有了那麼一天,我娘會在地獄的門口……等你。」
姜姨娘聞言一哆嗦。
雖然她沒有直接殺死石氏夫人,可平時的刻薄欺辱是少不了的。若說石夫人抑鬱而終,她肯定有份。正因為她心中有愧,就覺得石中玉這樣說得特別陰森。又想起這六小姐是死過一次的人,不禁遍體生寒。
緊張中,她給春芽使了個眼色。後者正想被過了明路,成為正經通房,雖然看出六小姐和以前完全不同,實在惹不得,還是向石中玉腳下撲去,嘴裡喊著,「六小姐息怒!」這撲力卻很大,若石中玉不小心,往後一步就絆在椅腿上,摔個仰八叉是好的,多少也得受點小傷。
這是勸架還是摔跤?石中玉心中大怒。
她不是原來那個也名譽了,身子經過在裕王府兩年多的鍛煉,雖然還算不上強壯,卻也靈活有力。此時見春芽撲來,毫不留情就是一記窩心腳,「滾開,主子說話,連姨娘還沒有接口,你算什麼東西!」這話,又把姨娘從主子的層次摘出去了。
其實她是現代靈魂,沒這麼深的等級觀念。若對方是個心善的妾室,她並不覺得比正室低下。若正室是個狠毒的,她也不會覺得就事事占理。說到底,三妻四妾,只是這個時代的特徵,是男權社會的代表。但這一主一僕顯然不同,而既然有些人愛擺譜,她就奉陪到底。
春芽年紀與石中玉相仿,雖然是個丫頭,但侍候一個並不存在的病小姐,早懶了身子,哪比得了平時上躥下跳的石中玉,疼得悶哼一聲,身姿倒在地上。張婆子立即抱起她,哭天搶地。
石中玉到底沒有那麼狠,知道這一覺造不成多大傷害,當下也不理,只把目光看向呆愣的姜姨娘。而對後者而言,這大宅裡見過比這狠毒殘酷得多的鬥爭,但哪有這麼明槍明打的,簡直像個女山賊似的,實在不合她平時的路數,讓她的陰狠招數全用不出來。這下慌了神,拔腿就往外走。
石中玉還在她背後喊,「姨娘,明天把我之前的丫頭大滿和小滿送過來,跟我的大寒小寒湊成一隊,我知道她們還在府裡呢。」
姜姨娘咬了牙,不說話,只想快點離開這土匪窩似的地方。春芽哎喲半天沒人理,將姜姨娘又走了,連忙在她娘的攙扶下也要走,身後卻傳來石中玉冷冷的聲音嗎「哪兒去?不是把你們撥到我院子用了嗎?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小寒,安排安排她們。」
春芽和站婆子這才發現,屋中的角落,居然一直佔著一個丫頭,和大寒面目酷肖,似乎是孿生姐妹。而她站在屋裡時,一點存在感也沒有,可等她站出來,渾身氣勢就壓人一頭。
母女兩個對視,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恐懼。
以為好捏的軟柿子,結果變成了比石頭帶硬的翡翠。她們到了這院子,還能活嗎?
「大寒,鎖上大門,除了我哥,誰敲也不許開。」石中玉吩咐。
進入這深宅大院,雖然不信任陵王,但對他的感激卻深了一層。大寒和小寒是她給起的名字。這兩個丫頭雖然年紀跟她一般大,確實陵王精心培養的侍衛,武功好得很。畢竟,有時候身為陵王,身邊不好總是跟著保鏢的。這和慕容恪的四大美婢一樣,是身邊美麗的凶器。
她們是陵王放來監視她的吧?不過她無所謂,反正她會按照約定做事,沒什麼瞞人的。她感激的是有這兩個丫頭,她可以該怎麼鬧就怎麼鬧,不然,她要橫行霸道就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