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將計就計

「說出來也好,明明是門好親麼。」姜姨娘知道葉仲普下不了這個台階,因而接口道,「咱們葉家是熙海,乃至大燕的首富,普通人家的女兒怎麼配得上我們葉家大房的唯一嫡子?就算放眼世家大族,除非京裡的,也難找門當戶對的小姐。普通的小官小吏,只怕也不般配,你不知道為給你大哥尋門好親,你爹廢了多少心血。」最後一句,是向石中玉說的。

「說重點。」石中玉冷冷地道。大家彼此早就知道對方是怎麼一回事,就算不必明著撕破臉皮,卻也不必惺惺作態,很噁心的。

「本來,老爺和金將軍交好,打算做兒女親家的。可惜那金家小姐驕縱,老爺怕明聞以後受氣,就沒答應。後來聽說,金小姐被裕王殿下納了去做正妃。」姜姨娘拿腔做調的說,卻沒料到這句話在石中玉和葉明聞心裡都像重重錘了一下似的。

金旖晨、慕容恪,是他們兄妹心中最隱秘的傷痕。

又說什麼金小姐驕縱,擺明是金敬仕早打算攀龍附鳳的,葉家雖然富可敵國,卻只是金敬仕的錢袋子和助力,他怎麼肯將唯一的女兒嫁給商人之家?說謊也得靠譜,姜姨娘真不知是白癡,還是總拿別人當白癡。

「咱們是正經商戶,族內又沒有人出仕,若與小官小吏結親就罷了,高攀了重臣,只怕好好的生意做不成,還被捲進朝政。這樣於葉家並沒有好處,也帶累得你受氣。嫁女,自然要高於吾家,娶婦,卻要不如咱們家才好。」

適時的,葉仲普又表現得「慈父」了一把,把姜姨娘吹到天邊的話拉回來。喵滴,這對老不修怎麼這麼喜歡做戲呢?難道不裝13就會死?而且老葉這個觀點好熟悉啊,《圍城》裡男主的爹,也說過類似的話。

「是啊,於是你爹千挑萬選,這才定了權家。」姜姨娘道。

「權家?這姓氏很罕見,我記得熙海沒有權姓大族,就連海對岸的州府也沒有。」葉明聞皺了皺眉。

「並不是熙海人士,不是早說了,熙海哪有配得上葉家的姑娘?」姜姨娘用帕子按了按並沒有汗水的額角,對葉明聞說,「葉家長房嫡子的婚事,自然要家世般配,還能對葉家和你自己形成助力。當然啦,對方小姐的品貌德行,也要是頂尖的才好。不然,怎麼做得了當家主母?」

你這品行,不也削尖了腦袋想做當家主母嗎?石中玉想著,卻沒說出來,只皺眉道,「權家到底是什麼情況?」

「權家祖籍熙海,自太上皇開了海禁後,權家就做的是海外之國的買賣。後來生意越來越大,主要又集中在外邊,乾脆就飄洋過海,到海外之國生根發芽去了。放心,你爹都派人打聽清楚了,權家在海外之國也是望族,跺跺腳,就連海面都抖三抖的。」

「不過畢竟身在異地,還是想落葉歸根,因而想把女兒嫁到熙海。」葉仲普接口道,「和權家結親,通過他們的協助,葉家的生意就能做到海外,這不僅對葉家,對你也是極有好處的。」

「關鍵是權家小姐可是少有的好姑娘,身為嫡正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模樣、性情都是極好,今年與明玉一般大,正是花朵樣的年紀呢。」

葉仲普和姜姨娘一唱一和,說得天花亂墜,

其實,不就是一個海外華僑嗎?石中玉心頭微微冷笑。哼,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表面上,這門親事非常好,而且葉仲普行事全佔在理上。身為葉家長房嫡子,就和皇族中的皇子一樣,有著聯姻的責任。葉家在熙海已漸成壟斷之勢,不好再進一步壓搾別人的生意空間,不讓會引起眾怒,也會引起朝廷的重視。江湖上,管這種行為叫光棍之道,不管逼人到哪一步,也要給人家一條生路才行。

在這種情況下,開拓海外市場是必然,由葉明聞去承擔這責任也天經地義。葉仲普還拋出這樣的誘餌:有了老婆娘家的背後支持,以後葉家家主就是葉明聞的。

當別人傻子嗎?這種話有誰會相信水火難容的父子,仇敵般的面對,只是表面上維持著和平,老傢伙恨不能把兒女全弄死,這種好事會輪到哥哥身上?若他們說的全是真的,姜姨娘肯定逼著她的兒子葉明識休妻另娶,還能便宜別人?

可若這麼反問她,她必定說,人要要嫁的是嫡子啊,我的兒子哪上得了檯面?

「姨娘又沒見過權家小姐,怎麼知道她品貌皆是上佳?」石中玉避重就輕,「就算真心為著哥哥好,也要打聽清楚才行,不然豈不誤了哥哥?而所謂眼見為實,眼見為虛,隔著一條街的人家都不能瞭解,何況隔著個海?」

「你爹與權家多有生意來往,豈會不知?那權家小姐,畫像我也是見過的。」姜姨娘道。

「畫像怎麼做得了准?若我把姨娘畫成個醜八怪,你還真是醜八怪不成?」石中玉不客氣地頂回去,「至於權家小姐的人品行止,自然更要謹慎瞭解了。姨娘說得好,哥哥的妻子是未來葉家的當家主母,當然要慎重再慎重。」

「閉嘴我還能給他虧吃嗎?」葉仲普終於忍不住發火,「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你哥哥的婚事哪由得你說三道四,成什麼樣子?還是操心你自己吧還是那句話,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你們別再多說。我已經看好了,下個月二十四是黃道吉日,婚禮就定在那一天」

矮油?拿她的婚事來做文章嗎?

「這麼急」葉明聞嚇了一跳,從現在起滿打滿算,也還有不到四十天。

「除了這天,好日子就得排到年底了。」葉仲普沉下臉,「恰好權家小姐隨父親來探望母族的親戚,正在熙海。若非你們姜姨娘與人家的親戚夫人熟識,這等好事還輪不到明聞呢。權老爺打算把這回帶來的滿船貨物當成嫁妝,咱們家物力人力儘夠,忙上一個月,定然能辦得風風光光。」

「是啊,寒山園這麼大,明玉一個姑娘家住著不太合適,太孤涼了。我看你們兄妹這麼親近,調換下住處就行了,反正寒山園依著明玉的意思,過了年又翻修了一遍,斷不會委屈權家小姐的。」

這哪裡是要害人,明明是要殺人,連刀也磨好了啊。哼哼,讓她換到哥哥的石泉居去?那邊緊鄰外院,只隔著一道牆。如果從後門走,經過一片竹林,通過一道月亮門就是護院男僕們的住處,如果她真去了,指不定哪天又傳出有損她閨譽的事。直接找 男人污辱了她,她看姜姨娘也是做得出來的。

狠毒,還能比這個更甚的嗎?

「原來權家小姐已經到了熙海了。」葉明聞突然笑了聲,也沒用人說,自己坐到下首的椅子上,似乎是要看好戲似的。

葉仲普心裡打了個突。

什麼路數?這對兒女如此聰明,他和姜姨娘雖然說了半天好話,但想必他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他已經打算好牛不喝水強按頭了,反正這事說到哪兒也是他有理,明聞的軍功也好,身邊的強人也罷,誰也阻止不了。現在……明聞打算接受嗎?不可能吧。

啪一聲清脆的拍掌聲響起,嚇了葉仲普和姜姨娘一跳。

「明玉,你幹嗎?」葉仲普沉著臉。

「請恕失禮,我是突然起起件事來。」石中玉緊繃的臉也鬆了下來,呼,裝得好辛苦。

「什麼事?」姜姨娘問。女人的直覺,令她開始有點不安。

「權家小姐身在熙海這事,我們是知道的。」石中玉露出悄然大悟的神色。

「什麼?」

「你怎麼知道?」

葉仲普和姜姨娘同聲問,臉色全變了。

「我最近經常出門嘛,無意在富安街那邊看到個權家的暫居處。因為發生點小摩擦,我實在氣不過,叫哥哥幫我打聽過。」石中玉也找個椅子坐下,「不知為什麼,他們還隱瞞了自己的姓氏,說是姓趙,見不得人似的。」

「都打聽到了什麼?」葉仲普目光閃爍,露出狠意。

打聽到什麼?哼,葉仲普果然不是人。以前聽到他的事跡,石中玉還沒有真實感受,這一次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哪有人會這麼害自己兒子,搭上葉家的臉面也在所不惜,簡直喪心病狂。

那天在海月樓遇到慕容楚,他悄悄對她說了一句話,就是告訴她,老葉在哥哥的親事上做了文章,叫她通知哥哥在老地方見面。

最近葉明聞提防在生意上被陷害,一直很忙碌,慕容楚大概就是通知不了哥哥,於是到海月樓去傻等她。因為,她最近常去海月樓的。所以,一切不是巧合。

於是她將計就計,和哥哥商量好後,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最後關頭才要反擊。並且,要讓老葉和姜賤人都吃個大虧。

打聽權家小姐的事,也動用了慕容楚的力量。他身在江原,卻似乎在熙海經營多年,有很多暗藏的眼線。就連葉仲普給葉明聞說親這種秘密事,她還沒聽說,陵王殿下卻知情了。

而那權家哪裡是海外華僑,根本就是大燕南方,叫慶州的地界一個完全敗落的士家。也不知道姜姨娘打哪找到的媒人,本事大得很,千山萬水的竟然聯絡上了。之所以找離得那麼遠的人家,就是為了方便做手腳,掩蓋真相。權家的家世暫且不說,那位權小姐在家鄉是閨譽盡毀的人,行為說好聽點叫大膽,難聽點叫放浪,而且極為潑辣難纏,從十三歲起,親事就被別家連退過三回了,年紀也已經有二十二。

所謂的一商船嫁妝,全是葉仲普提供的。所謂的海外富商,身份地位什麼的都偽裝得像模像樣,看來有官面兒上有人幫助葉仲普,具體是誰,用腳趾頭也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