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沒反應過來,只感覺溫熱柔軟的觸感和他心心唸唸的獨有香氣,刷過他的唇,掠過他的心房。
他想纏過去,但石中玉躲得很快,一下就躥到花架子後頭,還說,「殿下當心身子,若不得大好,婚期還要往後拖呢。」
慕容恪只好停下。
真是個人事,個人知。這一回,他相當於在生死關前又走了一遍,其中的凶險不說也罷,免得嚇到小玉。但想到很快就能把她永遠留在身邊,心中就滿滿的。
其實他這麼急著做出決定,還是因為三哥陵王。從前他就懷疑三哥對小玉有淑女之思,那天看三哥那麼奮不顧身,還有什麼不確定的?不知為什麼,他總是隱有不安,好像小玉會被搶走似的。他多麼想把小玉揣在自己懷裡,妥帖地藏起來,再不讓任何人看到。所以,他急著要娶小玉進門,就算對不起她,將來他盡一切力量補償就是。
「我先走了。」石中玉見慕容恪突然發呆,上前說道。按理,就要訂親的男女,就不該再在一起了。
可是慕容恪還沒說話,四大鐵衛之一的趙路就走了進來,略施了一禮道,「殿下,葉老爺有請。」
「這時候請我做什麼?四皇叔與他談得如何?」慕容恪心頭微微一跳。
他請動了隱居很久的四皇叔定山王來說媒,雖說沒有依例請旨,但份量卻足夠。當今聖上那一代,奪嫡爭位殘酷激烈,當年可說是腥風血雨。太上皇共有十七個兒子,在那場戰鬥中活下來不過九位,這些年因病、因傷、因心情抑鬱而終的又有六位,余上的包括皇上在內,也只有三人了。
十一皇叔建山王紈褲好色、不學無術,所謂禮儀廉恥對他而言全是不存在的東西。可也正因為他是個廢物,才能平安活到了現在。他小時候,就是十一皇叔意圖染指他,才令他對好男色這種事那麼深惡痛絕。
建山王的封地在慶州,離北元都很近,他行事荒淫無恥,十幾年前治下百姓幾乎活不下去,鬧出了造反的事,後來是三哥奉旨帶兵平定。他好歹倒是吸取了教訓,雖然慶州百姓的日子仍然不那麼好過,但總算有了條活路,局勢也太平了。
另一位皇叔,是四皇叔寧山王,封地在明鏡。這位皇叔倒是位偉人,論起來還是當今聖上的哥哥,奪嫡的血戰中和三哥慕容楚的親生父親九皇叔同樣支持了皇上。不同的是,九皇叔算是命好,死在那場皇族血戰中,沒有經歷之後鳥盡弓藏的是非。而四皇叔卻是有聰明,當今聖上登基後就自請山野,到偏僻的明鏡小地去做了閒散王爺,就連祭天大事也不參加,二十年沒回過太府都。
不為外人所道的是,四皇叔寧山王極其喜愛慕容恪。少年時,他遊歷到過明鏡,不知怎麼合了四皇叔的眼,四皇叔曾有言,會幫他三次。
之前,他從來沒有用過那承諾,也不想動用。但如今為了小玉,他第一次去請四皇叔。少不得,他老人家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要回一趟京都了。皇上定會看在四皇叔的面上,答應他冊立商家之女為側妃。
這些前因後果,他略略和石中玉說了一遍,後者才明白四皇叔為何許人,不禁為這提親的排場感到驚訝,也隱約有些得意。這說明,慕容恪足夠重視她,而且志在必得,也抬高她的身價。若寧山王保了媒,再由皇上下旨親封,她這個側妃之位就連金小姐的正妃也能壓過去,何況趙碧凡?可是,她仍然希望金旖晨的事能妥善解決。
而小小的葉府,如今進了三位皇親國戚,這是何等的尊榮?她得想辦法讓哥哥站到前台,這樣哥哥要壓倒老葉就更有指望了。
「屬下不知四老王爺與葉老爺談了些什麼。」趙路低頭道,「不過屬下似乎看到老王爺的臉色不太好。」
聞言,慕容恪皺緊了眉,低低地道,「小玉你先回去,我去看一下。」
石中玉心裡咯登一下,突然緊張起來。
在太府都時,慕容恪好不容易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確認了自己的感情。在熙海,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慕容恪,更是拋棄了獨身的念頭,願意從他的側妃做起。難道……又節外生枝?
葉仲普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怎麼的?裕王殿下是好惹的嗎?寧山王的面子也不給嗎?她以為,老葉會忙不迭的答應,或者他提了什麼無理條件?不是和她與哥哥在葉家的地位有關吧?
看著慕容恪匆匆離去,石中玉決定親自去偷聽。照理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該去打聽自己的婚姻事。但一來她對寧山王充滿好奇,二來她想知道葉仲普耍了什麼花招。
天氣炎熱,葉仲普總是在水閣招待貴客。水閣的後面通向一間琴室,以九曲棧橋相連。她在大寒和小寒兩個武功高手的陪同下,輕手輕腳的繞過去,藉著水聲的掩護,來到水閣後門。
她沒進去,只伏在門邊。加之被一架黃楊木雕了葫蘆萬代圖案的大屏風擋住了視線,只要放細了呼吸,並不怕被人發現。
「裕王殿下看中小女,實在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只可惜小女福薄,沒那個好命。」葉仲普的聲音響起,雖然唉聲歎氣的,卻讓人感覺他幸災樂禍似的。
怎麼?他居然不同意嗎?石中玉愕然。且不說老葉沒那個膽兒,就說這樣攀附富貴的好機會,他居然想放棄?他沒吃錯藥吧?
「葉六小姐是否有福,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依本王看,她可是貴不可言的命數。」慕容恪冷冷地說。以石中玉對他的瞭解,那語氣,證明他在發怒。若不是老葉畢竟是她的「父親」,估計他都要出手殺人了。
「葉公對本王可是有什麼滿?」這句話,威脅之意都出來了。石中玉完全相信,下面老葉再說沒用的,搶親這種事,慕容恪也不是做不出來。
「老七,不可無理。」一個蒼老但穩健的聲音說,聽語氣正是寧山王,「葉公此說,必定有他的考量和為難,你且聽聽看。若你對葉六小姐一片真心,葉公怎麼會阻攔?若真有困難,皇叔難道會只會在一邊看著嗎?」這話說得溫和,但意思卻明確。如果葉仲普說不出正當理由,別說慕容恪,他老人家這關就過不去。
只聽聲音,石中玉就對寧山王很有好感。他很護著慕容恪,說話軟中帶硬不講理,分外好玩。而且很威嚴,肯給人台階下。
「裕王殿下,寧山王爺,不是小民不應下。這等好事,小民燒了八輩子高香也未必求得來,小女又有何德何能?」葉仲普可憐兮兮地說,「只是因為小女早就訂了親,一女怎可許兩家?不是沒的辱沒了裕王的名頭嗎?」
聽了這話,若不是大寒小寒扶著,石中玉差點坐到地上。
她訂親了?不不不,葉明玉訂親了?為什麼葉明聞從來沒有說過?哥哥不可能蒙騙她的,除非是哥哥也不知情。那個死去的娘石氏知道嗎?但無論如何,她是佔據了人家真正葉明玉的身體,當然什麼也不清楚
與此同時,水閣內也突然靜了下來,但能聽到不穩的呼吸聲。且不說寧山王之前是否聽說過這說詞,慕容恪是鐵定吃了一驚的。萬水千山都過了,卻倒在了家門前,任誰也受不了。
「許了人家也不要緊。」到底寧山王經的事多,鎮定得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葉六小姐這種大家閨秀能被我們老七看中,自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有很多青年才俊愛慕,原也是平常。只是,非是本王愛誇口,但論人才武功、家世身份,這天下能和我們老七相比的,只怕沒有。本王想,對方的人家聽到裕王的名字,定不會有爭搶之意。本王許以他前程重利,這親退了嘛,原也不難。」
寧山王這話又是說得軟中帶硬。他老人家那意思,對方是不敢爭的。若真敢反抗,到頭來必倒霉到祖墳上。世人皆會衡量,誰會為了個女人,和自家的性命前程開玩笑。說起來,寧山王這霸道的性子,倒是和慕容恪如出一轍,怪不得他喜歡慕容恪呢。
石中玉聽到這兒,提起的心又略放下了。可是,葉仲普卻又說,「老王爺說得對,所以小民把與小女定親的人也叫了來,咱們當面說清楚。若他肯退,小民對裕王的要求,無不答應的。」
「對方是什麼人?」寧山王問。
葉仲普還沒回話,水閣外就有人答道,「四皇叔,是我。」
「老三」
「三哥」
寧山王和慕容恪幾乎同時驚呼出口,而石中玉又一次差點站立不住。
為什麼?為什麼是陵王?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她有未婚夫婿,而那個人正是最近一直在身邊出現的慕容楚?怪不得他會不要命的救她,怪不得他對她總是有奇奇怪怪的眼神。
可是,這是真的嗎?她幾乎不能相信。這親是什麼時候訂的,為什麼除了老葉,所有的人都不知情?
「小女年方八歲時,就與陵王殿下訂了親事。」葉仲普做了結案陳詞。
天哪,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