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閣裡再說了什麼話,石中玉都聽不見了,只逃似的回到了寒山園去。事實上,男人們也沒有在多說什麼。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意思,慕容楚不肯退親,而且又要正妃之禮聘娶。
葉仲普就像被天上掉下個大餡餅,正砸到腦袋上一樣樂開了花。之前把嫡女訂下親事,是因為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已而為之。他以為,對方只是個江湖豪客,根本配不上葉家,也打破了他要以女兒的婚事獲得利益的想法。哪想到,對方竟然是當今的陵王呢?雖說因為非皇子親子而獲得大位無望,但深的皇上的寵信不說,也為著這個身份而立於不衰之地。不管將來誰接下這花花江山,陵王都超然事外,立於不敗。也就是說,榮華富貴不會轉頭成空
為此,他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石中玉格外「疼愛」起來。可石中玉正心情煩亂,加之對葉仲普的厭惡是不會改變的,因而也不客氣,直接讓大寒和小寒把他「請」出去。
「爹就說一件事」。葉仲普賴著不走,「也就是你的親事。
「你把我定個了陵王殿下為妻。」石中玉打斷葉仲普,冷笑著說,「那天你們在水閣說話,我全偷聽到了。」
葉仲普一愣,但這個女兒病好之後,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刁鑽古怪,他都有點習慣了,因為扔陪著笑說,「這件親事十年前就定下了,之所以沒有對任何人透露,是當年你還小,身子又不好,怕薄了你的福氣。如今看來,葉家所有的女兒,就只有小玉你是最有福氣的啊。哈哈。」
石中玉這時候針的佩服其葉仲普來。堂堂的熙海首富,也算是個大人物,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溫文爾雅,但事實他根本沒有「臉」這種器官,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是齷齪史上的奇跡。
「不要錯打算盤。」既然葉仲普不要臉,她也沒有必要給他留著,「若我不嫁給陵王殿下還好。若你逼我嫁,我保證利用陵王之力,攪得葉家雞犬不寧!你不但得不到好處,還會倒大霉的。」
這話狠的,當場就下了葉仲普一哆嗦。但他隨即又想,當時和陵王定親時是說明以妾禮接小玉過門,現在突然就變成了正妃,可見陵王對這個死丫頭一往情深,那樣的話,怎麼可能由著她的性子胡來,對葉家不利呢?
有關這門親事的利益程序一樣不缺,鐵打般跳不出毛病。當時陵王用的是真名,他居然連看一眼婚書也不願意,又因為那件事而不敢聲張,結果錯過了這麼多年培養關係的大好機會,真實悔恨!
恬著臉又巴結了幾句,葉仲普匆匆離開,跑去和他的幕僚研究,如何把嫡子嫡女的心拉回來這件事。在這對兄妹的步步算計下,他在葉家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現在機會來了,他癡心妄想地認為,說不定可以扳回。
而他走後很久,石中玉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坐姿,半天沒有動一下,直到臉上濕濕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落了淚。
對哥哥說不想嫁人,只是因為嫁不了自己的所愛,於是退而求其次,只想要自由。其實哪個女人不夢想嫁給自己的所愛呢?好不容易,慕容恪追到熙海的舉動,還有要成全金小姐與哥哥的計劃,還有放逐那些妻妾的準備,令她終於放下心防,接受慕容恪的求婚,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現她從來就沒有過自由身。
怎麼辦?拒婚?不是不可能。但她和慕容恪之間,卻是沒有機會了。
「小姐,奴婢說句不該說的。」小寒垂手而立站在下方,大著膽子輕聲道「陵王殿下是個好人,小姐若是做了陵王正妃,是一定會幸福的。」
大寒等了妹妹一眼,怪她多嘴,卻又歎了口氣。
曾經特別希望小姐嫁給陵王殿下,因為這樣既能伺候小姐,又能回陵王府了。而且從殿下的態度看,這樁婚事能令殿下快樂,也能令小姐過好日子。在水閣外聽到殿下與小姐的婚約時,心裡很是高興。但後來看小姐的態度,在聯想起裕王殿下和小姐之前的種種不經意的親暱,她就知道,小姐喜歡的是裕王。
「陵王殿下是好。」石中玉突然笑了,卻讓人看了心酸,「居然肯以正妃之禮娶我,對我一個富家女來說,是可等的榮耀。假如沒有裕王,我可能會很高興的答應,畢竟世人就是這麼生活的。可是,你們喜歡過人嘛?」
大寒小寒茫然搖頭。
「喜歡一個人使一件很奇怪的事。」石中玉繼續說,「那會讓你的心被塞得滿滿的,裝不下別人。」這感覺,她兩世為人,卻是第一遭名表。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大寒也發愁,「親事已經定下了。」若退親,皇室中人的臉面何存?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石中玉搖頭,因為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做。
三個人相對無言,爭沉默著,外間的小丫頭突然來報,說三少請小姐過去石泉居一趟。石中玉正有事要問葉明聞,當下稍微整理了下妝容,立即前往。
到石泉居門口,看到葉明聞臉色蒼白的親自來迎,直接把石中玉帶到大書房去。一進門,一架清玉屏風突兀的擺在那,平時並沒有這擺設的。
「你的親事,哥哥不知情。」葉明聞急切地說,好像生怕石中玉誤會,「否則定然會提早告訴你,我想娘也是這樣。」
「我知道,並沒有怪誰。只是這件事太突然了,我心裡很亂。」石中玉鎮定心緒,又瞄了一眼那屏風。
「楚兄認為…需要和你談談。」葉明聞陪著小心,「小玉,我聽說這件事時也很生氣,已經跟楚兄打了一架。但是,我卻覺得可以聽聽他的理由。」
「你沒事吧?」石中玉擔心的扯了下葉明聞的袖子。現在,這身體的殘留意識也好,後來相處的感情也罷,她對葉明聞是真正的兄妹情,血濃於水的那種。
葉明聞苦笑,「他沒有還手,所以他受了些傷,哥哥卻沒事。事實上,我心裡也很亂。他是我的好朋友,可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芥蒂。但如果非要我選,小玉,你在哥哥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人可以取代!」
「金小姐呢?」石中玉苦笑,「她怎麼算?」葉明聞一愣,半晌,眼裡露出痛苦決絕之意,「那是一場夢,我沒有辦法再回到裡面去,乾脆忘了吧。」
「對不起。」石中玉低下頭,很後悔無意中揭了哥哥的傷疤。他們兄妹是一對倒霉蛋兒,都陷在感情的泥沼中,不能平靜的走過人生路。
「對哥哥,永遠不必說對不起,不管你做什麼都好。」葉明聞溫柔地撫了撫石中玉的頭髮,「如果你是在不願意,哥哥可以帶你逃。奪回葉家,本也是為了你,其實哥哥喜歡閒雲野鶴的日子,所以只要你點頭,全扔了也沒有關係。」
「哥,我不會套的。」石中玉這一點上很堅定,「逃,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好丫頭。」葉明聞欣慰地微笑,「之前,我和楚兄略說過幾句。他說本想和你相處的融洽些時,再挑明這件親事,可惜時間上來不及了。」
又是時間來不及!不愧是兄弟啊,連說辭也是一樣的。
「刺殺那天,很多人看到你和楚兄身體有接觸,如果不快點行動,於你的名聲只怕有損,特別是那件事擺明是有人設計,而且北魏人的目的還沒查清。」葉明聞低聲道,「再有,裕王對你心思,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萬一腦袋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兄弟見也難以自處。所以,楚兄選擇提出你們的婚約。只是沒有想到,裕王居然這麼快情動了寧山王出馬,在那種情況下攤牌。」
「那就聽聽他怎麼說吧。」死刑犯都有自我辯護的權利,何況陵王只是想娶她,只是想得到一些利益。
葉明聞「嗯」了聲,把石中玉安置在屏風內側,出門沒有片刻,就帶來了慕容楚來。顯然,慕容楚早等在了石泉居,只不過是在別的屋子裡。
其實石中玉和慕容楚見過很多次面了,單獨相對的次數也不少,何況那天刺殺事件發生,他們還抱在一起,滾成一團,當著許多百姓的面。但現在畢竟不同了,兩人不管怎麼說也是未婚夫妻的名分,再不宜私下面對。
「小玉,你想問什麼自管問,我就在外面台階上。」葉明聞怕有些話當著他的面講,又不願意離得太遠,因此道。
石中玉輕輕應了聲。
葉明聞出去,還帶上了門。頓時,屋裡的空氣都緊繃了起來。隔著屏風,石中玉和慕容楚相對。石中玉是不願意也不知怎麼開口,慕容楚則是突然緊張而侷促,從小到大,頭一回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明明,屏風後的人只是個年輕姑娘。明明,他的年紀、閱歷都豐富得多。明明,以前可以很自然的相處。單挑明了那件事,就偏偏不安起來。
「為什麼要娶我?」沉默半天後,還是石中玉先說了話,開門見山。
「我要在葉家釘下楔子」。慕容出直言。
就算他沒安好心,就算他有陰謀算計,但他如此坦白,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目的,說實話,讓人討厭不起來。
「陵王殿下怎是怎麼騙得葉仲普答應的?」石中玉又問,「他之前不知道殿下的真實身份吧?」
「我只是脅迫了他,因為姜姨娘的事。」慕容楚突然輕蔑地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