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殿下進了金正妃的院子,一夜沒有出來。
第二天,金正妃一臉幸福的喜色,還羞答答的逢人三分笑,是人就以為裕王殿下昨晚與她恩愛過了。可惜好景不長,或者說太短了些,當天下午,金王妃突發急病。那病來勢很凶,裕王殿下還沒從外面回來,金王妃已經人事不知。
當天入夜的時候,金將軍敬仕和裕王殿下前後腳回府,金王妃根本認不得人了。金敬仕自然不肯相信身子一向健康的女兒會突然變成這樣,親自為女兒把脈,確定不是中毒什麼的,又深夜進宮,哭求皇上,把才神醫給拉了來。
才神醫有名的誠實,有醫者的直氣,他的診斷,沒有人會懷疑的。
「金正妃是胎裡帶的虛症。」才神醫仔細診了脈後,不無惋惜地對金敬仕說,「以前因為養得好,一直沒發作起來,就像繁花似錦,但根上卻枯萎了。只是近年來心情鬱結,現在是油盡燈枯之兆,金將軍最好有點準備。」
「為什麼發作得這樣急?」金敬仕的心一直降到谷底。
「行房的緣故。」才神醫又歎了口氣,「說起來老夫也有責任,之前給金王妃請過脈的,亦被寒症的假象所迷惑,沒有發覺根本的問題。老夫愧對!老夫愧對醫者之名啊!若早查出金王妃之症不宜婚配,也不會到今天……」
「才大人是說,小女……熬不過去了嗎?」金敬仕問。
才神醫黯然搖頭。
金敬仕腿一軟,差點站立不住,如果不是慕容恪在後面扶了一把,幾乎坐在地上。
他在軍中受過傷,再也不能有子嗣,雖然他不服氣地娶了一房房小妾,但是自家事,自家知,除了這個女兒,他不可能再有任何血脈。他拚命向上爬,甚至有外戚脅主的想法,那也是要扶自己的外孫上位的。如今連女兒也沒了,他金家,不是絕戶斷根了嗎?那他所有的努力和所有的野心不是再沒有指望?那他苦苦的隱在暗流湧動的朝局下,死死抓住水軍的力量,等著一飛沖天,還有什麼意義?
瞬間,他的世界都塌陷了。
慕容恪漠然地看著,雖然面無表情,但心裡卻冷笑連連。拔掉一頭老虎的雄心,讓它再沒有嘯傲山林的想法,那條龍才能安心吧?水軍的軍權,怕是很快就能收回。而他只是想讓小玉能進門就有正妃之位,小玉是想撮合金旖晨和葉明聞,可皇上卻借此掌握了所謂大局,現在的情況可算是三方滿意了。
不到兩天,金正妃暴斃,按皇子妃大禮葬於城外玉帶山下。同日,金敬仕請求告老,皇上沒有答應,封武義候,隨王伴架,賜豪宅廣地,一時恩寵。其實知情人都明白,金候爺有了爵位,卻失了手中的水軍兵權,以後就是個富貴閒人,再也對朝局沒有影響了。
一個心腹大患就這麼輕易解決了,心理的打擊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那位龍椅上的人很欣慰,出壞主意的人卻安然待在臥室裡,和新近喪偶的年輕鰥夫、美貌無雙的裕王殿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水果。
「簡直是奸夫淫婦啊。」石中玉窩在慕容恪懷裡,「你才死了老婆就跑來和我歪纏,也太無情無義了點。」
「你不知道本王就是無情之人嗎?不然,何稱妖孽?」慕容恪挑起石中玉的下巴,吻了吻她柔軟的唇。然後,再一下。然後,再一下。然後,再一下。
「好歹要悲傷幾天,不然金候爺會發瘋的。」石中玉回吻,只覺得他齒間有她最愛的纏綿感覺,還有水果的甜香。
「你再這麼下去,本王才會發瘋。」慕容恪深吻一回,強迫自己稍稍錯開了唇舌,喘息著道,「昨晚是誰討饒來著,現在又來引誘人。」
「我在考驗殿下的定力。」
「本王在你這兒,丁點定力沒有。」慕容恪咬牙切齒的拉開又湊近的石中玉,「你再這樣淘氣,本王就走不了了。」
於是玩得很哈皮的石中玉收回了已經伸進慕容恪衣襟的魔爪。她差點白晝宣 淫,太可恥了。
慕容恪今晚有事,不能陪她入眠。一個多月來,每天都被抱著入睡,突然獨自一人,多少有點難以適應。不過為了以後能在長相廝守,這點分離是必須的。
而夜裡,當她輾轉反側的時候,慕容恪則在護衛們清掃乾淨各色尾巴後,跑到了城外,上了一輛隱蔽在夜色中的馬車。
「到了熙海邊,我三哥陵王會去接你。」慕容恪神色淡淡的,「安心在葉府養病,相信你等待的時間不會太長。」
馬車中除慕容恪外,還坐著兩個人,兩個年輕的女孩。一個是果果,金小姐最貼身、最信任的丫頭。另一個,卻是石中玉,也是世人眼中的葉六小姐葉明玉。或者說,是她的冒牌貨。
「謝裕王殿下成全。」那酷似石中玉的姑娘輕聲道,目光有一絲慌亂和不確定。
對於過去,她不知道做得是否正確,對於未來,她也不清楚是否會朝著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發展。但她,勇敢地選擇了這麼做。
「金小姐,保重。」慕容恪並不多話,略點了點頭,就要下車。
金旖晨卻攔住他,「我爹……」
「他不會有事。」慕容恪略皺了皺眉,「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這對他是最好的結局。」
「請殿下看顧他一二。」金旖晨落淚,「他畢竟是我的親爹。」
她摸了摸臉,淚水沾濕了那幾可亂真的人皮面具。她的身材比小玉豐滿,也矮些,但小玉發明的內增高鞋子起了作用,至於身段,養些日子的病,長胖了也說得過。
「放心吧。」慕容恪承諾,「你到了葉府裡,也要演好自己的角色,直到可在真相大白的時候。她的丫頭都可以信任,加上你的丫頭,只要小心應付就不會出大錯。還有,葉明聞會幫助你。」說完,慕容恪頭也不回地走了。
除了對石中玉,他一向冷酷無情,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走吧。」下車時,他敲了敲馬車的車壁。於是冒充車伕的四大鐵衛之首孫軍,揮動起馬鞭,馬車由慢漸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的,金旖晨並沒有死,而是服用了一種能使人看起來像重病將死的奇藥。
藥,是以德給的。這個表面上很江湖的遊方道士,有著外人無法揣摩的能力,這世上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根底。而配合,卻是要靠才神醫。這位向來正直的大夫不會說謊,但若是皇上開口,外加對他有知遇之恩,點撥之功的以德出面,自然什麼都肯做。
壞主意,是石中玉想的,批准卻是皇上做的。前者要成就哥哥的姻緣,後者要把金敬仕變成沒用的富貴閒人。共同的利益,促使幾方合作了起來。其中最積極者莫過於慕容恪,他的想法很殘酷。他不管別的,傷害多少人都無所謂,只要他的小玉以正妃之禮進門就行。
誠然,金王妃才薨逝不久,為了金候爺的面子,石中玉也得等個一年半載再迎娶。再者慕容恪還想請皇上下旨賜婚,以免身為繼弦的石中玉會地位尷尬。但無論如何,除掉了最大的障礙,以後就水到渠成了。
可石中玉這麼做,卻不是為了自己。她畢竟是現代人,雖然生活在這個時空,明白地位身份很重要,但她和慕容恪那麼相愛,而且已經在一起了,其他的就可以緩緩再說。
不過她知道慕容恪很急,由著他這麼折騰,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於是主動插手,私下由慕容恪帶金旖晨進宮,兩姐妹做了一番細緻的長談。
金旖晨對形勢看得很清楚,她終於明白了父親的野心,卻認為早晚會遭到連累,不會得到善終,因而每天提心吊膽。她急於讓父親收手,可不管怎麼勸也沒用。另一方面,自從她知道小玉是女人,而她的心上人的真實身份是熙海首富之子葉前聞後,就熱切地想離開慕容恪,去熙海尋找自己的未來。
於是,兩個女人想出了這條偷梁換柱之計。
首先讓金敬仕失去希望,這固然殘酷,讓金敬仕承受喪女和失去理想之痛,但歸根結底是為了把他從權利鬥爭的漩渦中拉出來,免得他以後深陷泥潭,鬧得連命也保不住。只要熬過這一關,金氏父女將來相見,自然就變成意外之喜。對於做盡壞事的金敬仕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仁慈的結局了。
其次,為了便於隱姓埋名,也為了順利去到葉明聞身邊而不被發覺,金旖晨決定冒充葉六小姐,代替石中玉回到葉府。這樣即可以幫助葉明聞和葉家勢力相鬥,又可以接近自己所愛的男人,還可以解除葉六小姐長年不在府中的為難處。雖然是以妹妹的身份,但朝局也好,家局也好,平定下來後,再想辦法恢復或者換上新的身份,就能和葉明聞雙宿又棲了。不然,身為裕王的所出之妻,葉家是不會娶進門的。
第三,兩個女人都待在自己所愛之人的身邊,還不同程度的保護了家族,實在是沒有比這種互換身份的玩法兒更有效果的了。
於是,金王妃離奇的去世就上演了。其中當然得到了當今聖上的支持,不然在要他眼皮子底下掉這花槍,還實在難得很。而皇上,畢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至於陵王,已經得到進京的聖旨,卻繞道把「葉六小姐」送回熙海,則是為了幫忙安排那邊的事。
總之,一切看起來很好。除了,暗中湧動的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