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碧凡到彩雲居去,本想多坐一會兒,好歹刺探點消息,可沒想到女先生不在,說走出去給戚老夫人買小說畫本了。
「年紀大了,就愛聽那些奇聞野史,雖說小芳本身就是說書的,老身到底還想聽點新鮮有趣的,就叫她多買來雜書,念給老婆子我聽聽。」戚老夫人和顏憂色地道,「老身的出身,趙側妃也知道,做不了大學問,也就是打發時間罷了。」
「您這輩子哺育王有恩,侍候母后有義,現在有了春秋,自然是要享福的。」趙碧凡笑著說,口中的母后,自然是指元後陳麗華,「我就走過來看看,也不怕討您的嫌,您若有什麼缺的,只管和我說就走了,不必總讓人出去買。」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道,「您那兩個寶貝乾孫兒呢?這兩個孩子渾身長著讓人愛的肉,誰看了都愛上心。這不,連我都想他們了。」
「被王一大早就提溜兒到主院去了,可憐的,連個懶覺也不得睡。」威老夫人提起兩個乾孫,眼神裡滿是笑意和溫柔,真心的疼愛是掩飾不住也假裝不了的。
趙碧凡眼中閃過妒意和苦澀,臉上卻還是笑著說,「得王青睞,如此看重,是他們兩個的造化,將來必得大用的。」
「是啊。」戚老夫人給她來個乾脆承認,「老身年紀大了,還有幾年好活?如今他們得王的喜愛,老身就是死了,也放心了。」
「您何必說那不吉利的話?」
「人生大道理,不用忌諱。」戚老夫的擺擺手,「人活不過百年,什麼爭啊搶啊,動心眼子啊,到頭來都不過一場空,倒不如享享天倫之樂,看著孩子有未來,老身就知足了。最近王一直親自教導兩個孩子武功最近又開始學騎馬了。老身的兒子是個沒用的,連孫子都沒給我保住一個,倒是馴馬的手段一流,王昨兒把他調到了本府的馬房當今總管事,讓他親自挑兩匹小馬駒給左左和右右騎呢。」
這番話有意無意,卻讓趙碧凡心中湧出百種滋味。關於爭權奪利,關於子嗣的有無,戚老夫人話中有話。
而關於王調人進府,都沒跟她支會一聲…,……
不過戚長貴的孩子之事她心裡有鬼,這時候突然冒出個念頭:在石中玉那個賤龘人出現之前,王偶爾會到她屋子裡去,但她不管吃什麼補藥仙藥,用盡手段也懷不上孩子,難道真是報應?宗政彌也得過寵愛身上卻也始終沒有喜信兒,或者也是太過狠毒的原因。
一瞬間,他有點後悔。所謂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她並不知道慕容恪的姬妾都沒有孩子是因為慕容恪用了避孕香,不想要孩子的緣故,此時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但轉念又想到昨晚她那狼子野心的爹找人遞過來的話:兩個孩子必須除掉,絕不能留。
她明白爹的意思只怕王對左左和右右太過喜愛,萬一收了義子,活得有了目標,心裡有了看重的人,雄心再起時,就是他爹和他們趙氏失勢的時候。王的本事,她比誰都清楚。他不要時,就視一切為草芥,哪怕是天下人都渴望和追逐的權勢地位、金錢榮耀。他要時總是能力挽狂瀾,得到想得到的。
這讓人又妒又恨,可是沒有辦法。有些人,天生就是驕子,天生凌駕於萬人之上,令上天恨他怪他,卻又極度回護眷顧於他。縱然設下萬種障礙卻還是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她爹的另一層意思是:她年紀大了,王又五年來沒碰女人一下只怕她這一生很難再有孩子了,那麼可以從趙氏族中過續個兒子,絕不能在此之前讓別的孩子奪了王的心。
所以,左左和右右必須死!只是她連日來多方注意發現那兩個孩子被護得周全至極,根本沒辦法出手。不過…剛才戚老夫人說的那番話中,讓她窺到了一個機命…
趙碧凡心裡有事,就沒再多坐,客套了幾句就回去了。與此同時,石中玉正在一家雜貨鋪子中挑選貨品,因為她想要的東西要去庠房中找,於是她就跟了進去。然後同三大護衛中的「幫辦。」在庫房中進行密談。
這些天,她早就打聽清楚了,葉明識和葉明珠兄妹在這裡的名子叫姜珍珠和姜大郎,身份依然是兄妹,用了他們的娘親姜姨娘的姓氏。看起來葉仲普把這兩個害人精丟出葉家之後,他們就流落到了明鏡。在這裡,他們遇到了外出的宗政氏。宗政氏覺得他們可憐,就帶回府做了自己的僕役。這兄妹長得好,為人機靈,舉止又沒有下層小民的粗鄙,很快得到了宗政彌也的賞識,如今一個做了貼身的管事媳婦,一個做了外管事的。
葉明珠是婦人打扮,據說丈夫死在了戰亂之中,如今和石中玉一樣,對外是寡婦身份。具體如何,暫時查不出來。但石中玉相信,宗政彌也那種人,驕橫狠辣,目中無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同情所謂「可憐的人」。她與葉氏兄妹之間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不定早就相識的,只是外人不知罷了。
不過,葉氏兄妹被宗政彌也看中,是不爭的事實。大約除了胡女,就只有他們兄妹就受宗政氏的信任了。
「這些日子,胡女、珍珠和姜大郎頻繁往外面跑。」幫辦細細向石中玉解釋,「開始時,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們三人只是做些瑣事雜事,而且表現得很不警惕。」
「正常。宗政氏雖然愛撒潑,卻不是傻子,她和趙碧凡斗了這麼多年,此時的勢力範圍比不得趙氏,憑白又多出戚老夫人這一支,自然知道會有人監視,做事也自然會謹慎些。」石中玉微微冷笑,但心裡也明白,做事不管不顧的宗政氏如此小心,所圖必定不小,她更要注意。
「是。」幫辦點頭道,「這些日子,他們三人的活動開始不同尋常起來。胡女的動靜大,但卻是打掩護,真正做事的是珍珠和姜大郎。」
石中玉聽了,又是一笑。
胡女和葉氏兄妹,以及他們背後的主子自以為聰明,卻不知她的人全是專業人才,哪裡是幾個耍小聰明的小人所能抗衡的?
「他們做了什麼?」石中玉問。
『…珍珠找了個走江湖的郎中,好像是看病似的。至於姜大郎,出沒於賭場……,娼案,結識了幾個地痞無賴。」
「這是什麼路數?」一時之間,石中玉沒明白宗政彌也叫葉氏兄妹這麼做的目的。
幫辦低聲道「屬下派人日夜不停的跟蹤他們,終於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哦?他們要幹什麼?」石中玉興味地問。
幫辦的臉上露出一點可疑的紅,看起來似乎感到羞恥,又覺得憤怒。他上前一步,低低在石中玉耳邊說了幾句,石中玉立即怒不可遏。
真不長進哪!這麼多年了用的招數來來回回還是那幾個,連點新鮮的花樣也沒有!也難怪,招數不怕老,管用就行。這是她提前知道了,不然也可能著了道的。
「屬下把那幾個人做了吧?」幫辦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石中玉擺擺手,「容我想想,明天我再過來。」
她回到彩雲居後,就把自己關到房間裡把從幫辦那裡聽來的消息,結合別福晰和蘇木蘇葉打聽到消息,裡裡外外,想了個通透。
怎麼辦?好辦!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而已。
別住她狠,有句電影台詞說得好: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所以,宗政彌也,等著被本妃一巴掌拍死吧!
這麼想著她立即提筆畫了個物件,又註明需要特別留意的細節,然後仔細放好,打算第二天就送到幫辦那裡,務必在十天之內完成。
當她才做完這些,就聽到院子裡有胡女的聲音響起,「十日後是我的生辰本來我們當下人的,也沒有資格做這排場不過我們側妃好熱鬧,想藉著我的生辰玩樂一番罷了。我可是特意來給蘇青、蘇葉兩位姐姐送請帖,還有小芳姐姐的。你們一定要到成全了我的面子,不然我們側妃可能來親自綁人的。」胡女說著銀鈴般地笑了起來。「到時候還要小芳姐姐說一段書給我們大家聽聽呢。說到底,我們側妃就是想聽故事,藉著可憐的我,找個由頭而已。」
來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只不過宗政的你借口找得到是巧。
石中玉躲在屋中,暗笑,又叫一聲好險,隨後卻鬆了口氣。正想著要不要出去,和胡女當面說點什麼,就聽到左左和右右奶聲奶氣,卻又清脆嘹亮的聲音響起,「乾祖母!梅姑姑!王送了我們一人一匹小馬哪,你們要不要看?」
聽到兒子開心的叫聲,石中玉把胡女拋到腦後,立即出了房門。還沒站穩,兩隻小泥猴就撲進她的懷裡,興奮的連比劃帶說,「兩匹小馬哦,就那麼高。」兩人同時伸出小手比了比。不愧是雙生子,動作一模一樣,可愛至極。
「不怕摔嗎?」石中玉逗著他們。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怕摔?」左左一挺小胸脯,「再說,王騎術精湛,我們跟王學騎馬,怎麼會摔下來?」
「就是就是。」小跟屁蟲右右說,但立即轉移了興趣方向,「兩匹小馬一白一黑,梅姑姑您說,我要哪一匹?」
「應該全是黑的,這樣才跟你們相配。看你們,都髒死了,渾身泥水,先去洗澡吧。」石中玉笑著,伸出食指,點了點左左和右右的額頭。
一旁的胡女看著這一幕,只感覺特別怪異。這兩個小的,對梅小芳也太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