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們的笑容是天使的笑容,能讓人的心都融化了。
可惜,在某些心腸都黑了的人眼中,那純真的笑是那麼刺目,直恨不得要全部抹殺掉。不過他們也只是搞點小動作罷了,因為孩子們的爹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怔在那兒,神情複雜。
而他看的可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半跪在地上,和孩子們甜蜜相擁的女先生。石中玉舒展的眉眼,還有那爽朗中帶著溫柔的笑意,瞬間有如一道強光,照射進他黑暗的心底,雖然只是剎那閃過,隨即消逝無蹤,卻足夠撥動了他的心。
他感到很奇怪,因為自從第一次相見,他就對梅小芳有種說不出的情緒,若即若離的,似乎跟她很熟悉,卻又特別的陌生。那晚的誤親事件後,他就絕足彩雲居,一心鋪在教導左左和右右的武功上,腦海裡根本沒出現過梅小芳的身影。可剛才那一眼,為什麼他發覺這些日子來……他好像從未忘記……
「見過王。」滿院子的丫鬟婆子,終究有人發現了慕容恪。而發現者,赫然是白薇。她是以向蘇木討要花樣子的名義來的,實際上是得了胡女來送請帖的信兒,特意來打聽消息的。為了避嫌,她還拉了一幫子別院的丫鬟同來,弄得像同盟姐妹會似的。
見到慕容恪的那一刻,她真是又喜又怒。喜的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一眼,哪怕他不看她。怒的是彩雲居到底有什麼魔陣,怎麼讓王又來了呢?她們趙側妃的院子和宗政側妃的院子,一年到頭裡,王也去不了幾次。衛氏和顧氏這兩個人,更彷彿被徹底遺忘了似的,被冷落到連趙側妃都沒心思去修理她們,只由著她們自生自滅去了。
白薇心裡混亂地想著,人已經拜了下去。其他丫鬟婆子們也發現了慕容恪,立時忽啦啦的跪了一地。石中玉本來就半跪著,懷抱兒子,那兩團小肉身子都軟到她心坎上了,此時倒方便得很,直接低了低膝蓋,就全跪下了。
只有左左和右右沒跪,揚著小臉對慕容恪笑。
兩個孩子本來長得就極好,粉雕玉琢似的,雖說五官還沒長開,但隱約已經有了慕容恪的絕色模樣,不過因為愛笑,小鼻子小眼兒的總是靈動非常,鮮有人注意到他們與掃北王之間的相似之處,到現在還沒惹出什麼麻煩罷了。
為此,石中玉認為慕容恪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她最感謝的就是慕容恪的遺傳因子,他的DNA,是他給了她這麼珍貴的人生禮物。
而以她的現代語言來說,左左和右右這兩個小子最會賣萌,這會兒嘻嘻笑著,就算他們真的淘氣到把王府燒了,慕容恪也生氣不起來,就連維持那張板緊的臉都有點困難,只得邁動修長的雙腿,一步一步走進了院子。
院子裡,跪滿了人。慕容恪沒發話,也沒人敢起來。但大家垂頭低目,看似謙恭,卻每個人的眼睛都似長遍了全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注意到她們的王的一舉一動。唯有石中玉,是真真切切只看著膝蓋前的一小片地方,沒有眼角餘光亂飛。
可儘管這樣,她還是看到有一片陰影慢慢籠罩在她身上。接著,有一雙穿著細結底夏穿灑鞋和清水布襪的大腳,以及天青色長衫下擺出現在她眼前。不用看也知道,院子這麼大,慕容恪哪裡不好走,偏偏拐上側廊,站到了她的面前。
很好,這下子王府裡又會緋聞四傳了,算是在她架起的火上又添了一勺油。
不過既然走到這兒了,好歹說句話啊,我的掃北王?何必就那麼乾站著,讓氣氛尷尬萬分的,倒帶了些欲說還休的曖昧出來。石中玉腹誹著,直感覺衣領後面,暴露在空氣中的那段皮膚特別敏感,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院子裡,詭異的沉默著。眾人大氣兒也不出一口,而石中玉的手無意識的抓緊衣角,以克制要跳起來跑掉的衝動。可就在這時,她的頰邊伸過來一隻手,修長有力的手指仍如五年前一樣好似玉雕般完美,讓人很想柔軟的親吻上去。那手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好像能帶電一樣的,沿著她的鬢邊,滑到她的下巴處,托起她的臉,令她全身在瞬間麻木。
被動的抬頭,被動的被鎖進深處無底的眼波,那純粹的邪惡感因為滄桑而弱淡,卻生出別樣的動人心魄來。怪不得那些女人為他著迷、發狂。她可不也是一樣,無怨無悔地愛著他,原諒他的一切嗎?
你確定,我們之前沒有見過嗎?
慕容恪沒有說話,但石中玉卻明白他要問的是什麼,因而微微搖頭。這令慕容恪感到特別驚異,因為這個平凡的女人居然懂他的意思。
他們兩個人,就好像中了毒,雙雙迷惑於對方的眼神,一時就那麼僵在那兒,沉浸在虛無的世界中,根本沒有意識到,但滿院子的人正為這一幕而震驚。都不是傻子,王和女先生之間的情形,不正是男女有情時的樣子嗎?
怎麼會?!
難道只是親了一下,就勾搭到了王?早知如此,她們就該也這麼做。這年頭,果然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她們在王府中嬌養得連普通官家小姐也比不上,卻輸給一個下九流的、等同於戲子樣的女先生。
白薇和胡女等人憤恨又後悔地想著,彩雲居中與石中玉親厚的、諸如蘇木、蘇葉等人卻略有擔憂。在這府裡,被王看中的人還沒有過。但普遍的經驗來看,並不是什麼好事。被王放在心上時尚好,萬一哪天王失了興趣,還不得被趙側妃和宗政側妃殘害致死啊。
「梅姑姑長得美吧?」就在氣氛繃緊到要爆炸時,左左突然笑問,語氣裡還有幾分得意。
「不愧是王,有眼光啊!」右右接過話去,認真地誇獎道,「我們兄弟一直就是認為,全王府,不,應該說全天下,梅姑姑是最美的女人。」
「梅姑姑長得好像我們的娘親。」
「反正我們的娘沒了,不如我們認了梅姑姑當乾娘吧?」
「乾娘!」
「乾娘!」
左左和右右眉開眼笑的叫了兩聲,特別高興的樣子。
「別胡鬧!」慕容恪斥責了一句,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剛才是怎麼了?一向厭惡與女人親近的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有那種舉動,和一個下女肌膚接觸。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不適的感覺。
「沒有胡鬧啊。」左左挺委屈,瞄了弟弟一眼。
兩個寶寶人小鬼大,太想把那聲「娘」叫出口了。可娘親說,這個遊戲要好長時間才會結束,他們又不能犯規,退而求其次不行嗎?
「就是就是,我們有乾祖母,為什麼不能有乾娘?」右右皺著小眉頭沉思,「難道有爹才能有娘?那我們再認個乾爹就行了。」
「再多話就罰你們加練一個時辰。」慕容恪對自己當眾對個下女舉止失常而有些惱火,「今天的功課還沒有做完,讓你們看了小馬,你們就跑回來了,違背本王的命令已經是犯錯,還要在這裡歪纏嗎?成什麼樣子!」不知為什麼,想到要為「乾娘」配個所謂的「乾爹」,他心裡很不舒服,也不希望兩個寶寶和別人太親近。
而此時的石中玉卻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往常這個時候,左左和右右都還沒「放學」,今天是看到小馬,興奮到無以復加,直接「逃課」,跑回來說給她聽。至於乾娘什麼的,一定是突發奇想。
石中玉心裡微微發酸,明白兩個寶寶憋得狠了,眼見著母親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心裡一定很難過。畢竟他們還那麼小,才過了五歲的生日,太難為他們了。所以她要快點行動,不能讓寶寶們再陷入這個「遊戲」中,時間長了,怕對他們的心理發育不好。
就她現在的樣貌來說,頂多就是清秀佳人,算不得美。而左左和右右卻那樣誇她,聽在別人耳朵裡可能會覺得可笑,她卻覺得特別窩心。果然是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哪。
「快回去練武吧。」她微笑著輕推了兩個寶寶一把,「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們要聽王的話哦,長大了才能成為大英雄!」
左左和右右懂事後問過她,他們的爹是誰,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家?她告訴兒子說:他們的父親是個大英雄,但是受了很重的傷,丟了。但早晚有一天,娘會把爹找回來。
因此,兩個孩子對「大英雄」三個字極之嚮往,此時石中玉這麼說,立即乖巧的點頭,手拉手站好,一臉慷慨就義的神情,逗得慕容恪不禁抿了抿唇角。
心情大好之下,他又做了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石中玉,而且做這個動作時特別自然,似乎想也沒想,似乎是本能,似乎做過很多次。可就在兩人手掌相觸的那和剎那,他的心突然抽搐了。那疼痛如此尖銳,疼得他放開了手。
石中玉本來已經半起,這下又跌坐在了地上,看樣子就像是被慕容恪推倒了似的。但自家事、自家知,她眉心狂跳,也顧不得別的,伸手按住。
兩人又是一愣。
慕容恪是不明就理,不知道為什麼接近這個女先生會令他心疾發作。而石中玉是徹底明白及確定了,要想兩蠱感應,解了這詛咒,真是需要身體接觸才行。
她得想辦法,盡可能的製造與慕容恪獨處的機會才行。說不定強了他,一下就能解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