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時經常看到堵車,在古代時遇到過兩回堵轎,而且全是在橋邊。
第一次在熙海,慕容楚出現。
第二次在明鏡,石中玉在「小二」的引領下,快速穿過一條無人小巷,上了一輛停在巷口的馬車。車子是普通富貴人家的馬車,人,卻極不普通,是明鏡的前城主……寧山老王。
「四皇叔好手段。」石中玉才坐下,就大拍馬屁。
「你這丫頭就是嘴巴甜,哄得我們一眾老傢伙為你們一家四口連老命也豁出去了。」寧山王笑道,爽朗中帶著慈愛,「當初老夫答應為老七辦三件事。第一件是保媒,要求娶葉家的六姑娘,也就是你這個丫頭。可惜,老三橫在那兒,事情沒成。這第二件,老夫自作主張,要幫著老七恢復神智,說不得,什麼事都得插上一手半手了。」
「多謝四皇叔。」
寧山王擺擺手道,「一家子骨肉,不說這個了。不過為了免得被懷疑,老夫才叫人製造混亂,把細水橋堵個水洩不通,馬車停在這兒一兩個時辰也沒人注意的。」
「其實就算我和四皇叔不說話,趙氏父女也知道我是您的人。」石中玉笑道,「只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見了面,那樣的話,他們就有了提防。」
「什麼我的人!」寧山王哭笑不得地道,「屬猴子的呀,鬼精鬼精的,又會順桿爬。左左右右兩個小子就隨了你的性子,尤其是右右。可惜現在不能相認,老夫我只能看著眼饞,抱一下親一下兩個寶寶都不成的。」
「他們是您的侄孫,那還跑得掉嗎?」石中玉討好地道。
「少廢話,告訴老夫,您把老夫約來,要說些什麼事?」
見寧山王發了話,石中玉也不再囉嗦,當下把如何對付宗政彌也,但同時暴露了自己,恐怕以後要和趙碧凡直接對上,自己和寶寶們更要保證安全的事情說了。
寧山王本來得到了這些消息,戚老夫人裝病時,也明白石中玉恐怕無法再隱瞞身份,更清楚到頭來蒙在鼓裡,最後一個知情的,又是他那個任性、行事極端,癡起來沒邊兒的侄兒。
但他老人家仍然聽得認真,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等石中玉說完,輕輕皺皺眉頭道,「丫頭啊,你可知明鏡的一切,是建立在謊言之上,所以那說謊的人,必會拚命讓這個謊言維持下去。結果就是,要麼你不動,只要動,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必須想好後面幾步,甚至幾十步的棋才行。你,懂嗎?」
石中玉認真點頭,「這就是我要見您的目的,我需要您的幫助!」
「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四皇叔,內宅的事,有戚老夫人幫手,外面還有陵王給我的人,不需要勞駕您。」石中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若是要安排人手入府,只怕也沒那麼容易。依我說,有多少水,就和多少泥,只要勁往一處使,趙碧凡?哼,我還不把她放在眼裡。」
「好丫頭,有魄力。」寧山老王讚了一聲,忽而想起當年在熙海第一次和石中玉見面時的那番對答。老七和老三都看上這個丫頭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確是與眾不同,那股子自信,還有平時糊塗,大關節處卻清醒的勁頭兒,實在讓人心喜之。
「我要在戰略上蔑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石中玉搬出毛主席的名言。
寧山王一聽這幾個字,更對石中玉刮目相看,又為慕容恪感到高興,心歎若不是那解蠱難求,這五年的時光也不至於荒廢,大燕天下又何必風雨飄搖呢?
「如何重視呢?」寧山王問。
「趙碧凡猜到我的身份,就能推測出我是為解蠱而來,不然我何至於親身冒險,還搭上了孩子。」想到左左和右右,石中玉就算知道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磨練對男孩子來說,更是一件好事,但畢竟是慈母心,鼻子不禁有點發酸。
但她很快克制住,又說,「我要解蠱,趙氏必想方設法的阻止。但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趙知信老賊。解蠱的千難萬難,我不怕,也有信心解決各種相關問題。我怕的是,當這蠱解的那天,就是趙知信狗急跳牆之日。人的心壞起來,可比蠱毒厲害多了。那時,四皇叔要幫我想個辦法,保住一眾人的性命。雙拳難敵四手,慕容恪那死傢伙武功再高,也沒辦法對抗明鏡軍隊。我聽說,雖然打仗時三軍用命,但那是趙知信要倚仗他,其實真正握著兵權軍權的,是趙老賊。」
寧山王年事已高,一生中大風大浪經過無數,什麼宮廷政變,什麼邊疆戰事,什麼爭權奪利,都看得清楚明白。因而,話說到這兒,他就明白石中玉要他做的是什麼事了。
「老夫說牽一髮而動全身,正是這個意思。」他點了點頭,「我們好像被困在水下,雖然喘不過氣來,終究還是有辦法的。你放心吧,老夫就給你家丫頭看著背後。」
寧山王這麼說,石中玉心中的憂慮一掃而空,又湊近了些,鬼頭鬼腦地道,「四皇叔,我已經叫人請示過陵王,得到他的首肯。大燕朝廷在明鏡的力量,您可以動用。」
「老三這麼信你?」寧山王挑了挑眉。
「他是信您,信我家那位。」
「朝廷這是招安之舉嗎?」寧山王又問。
「四皇叔,浪子回頭,千金不換。」石中玉誠懇地道,「就算是國家大事,也是可以交託信任的。再說,我家那位是受了蒙蔽,才讓事情百轉千回,真正的害蟲是趙氏父女。說句不好聽的,大不敬的,這還不是先皇留的遺患?當初他若公平些,肯給一點信任,能認清好壞人,事情何至於此呢?」
寧山王「唰」的收起扇子,敲了石中玉的頭一下,卻沒有回話。他知道石中玉說得對,但他的封建觀念根深蒂固,無論如何是說不出質疑先皇的話的。何況,先皇先皇,人都死了,再說別的也沒有了意義。
石中玉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見狀吐了吐舌頭,也就點到即止。
車廂內沉默一陣,寧山王才再開口道,「怎麼才能讓老七醒過來呢?五年來老夫不是沒有試過,真的是只要提到與他過去相關的事情,他就會犯心疾,疼得死去活來,所以我們只能先隱忍著,誰也不敢說出真相。」
石中玉很明白這種心態,就像動畫片《一休》裡的橋段,兩個女人爭孩子,都說自己是母親,但讓兩個女人拉扯孩子,誰搶到就把孩子判給誰裡,反倒是鬆開手的女人是親生母親。因為……只有真正愛一個人,才會捨不得,才會不忍心,也才會狠不下心。
「我還在試探、摸索。」她歎了口氣,「其實我很想盡快完成,因為時間拖得越久,危險就越大。只是有時候欲速則不達,我現在開始用一些過去的事,比如吃食,或者經歷的事情來慢慢讓他適應。四皇叔,我真的說不准要到什麼時候才成。」
「別急。」寧山王伸出手來,輕輕拍拍石中玉的頭,「天意自有定數,有時候機會會突然到來,你只要抓住就成。你只管做事,其他的,叔王給你擔著!」
若不是古代人不擅長表達感情,石中玉差點給寧山王來個大抱抱。她沒有說謝謝,大恩不言謝,何況是一家人。如今她的後顧之憂解除了,真的要放開手腳鬥鬥趙碧凡。如果身份沒暴露,她可能還採取穩守反攻的策略,現在事已至此,她要轉守為攻了。
「還有,我聽說老三還沒娶正妃。」寧山王猶豫了一下又道,「小玉,有時候希望並不是一件好事。當斷則斷,否則傷害更大。」
「四皇叔……」石中玉有點發窘,想了想,才艱難地道,「若老天不憐惜我,讓裕王殿下就此沒了,我也不會再找別人。在我看來,女人沒有男人也能活,我一生對他專情,為的只是我的心。陵王……知道的,只是他自己的執著,我決定不了。」
「老夫只是可憐他死心眼兒。」寧山王歎氣,「老七心裡有事,會發作出來,不顧任何禮法世俗,所以人家才叫他妖孽。而老三,看似磊落大方,蓋世豪雄,其實心事都自己承擔。今天老夫多嘴,也是疼惜於他。不過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罷了。」
「您別擔心,等咱們救醒了我家那位,再給陵王說媒好了。」石中玉不想寧山王擔憂,連忙把話題攬回來,「他是一葉障目,等有了好姑娘愛他疼他,他就會放開心胸的。」
「說的也是。」寧山王眉頭終於舒展了開。
一老一少又研究了下以後聯絡的細節,石中玉就偷偷溜下馬車。而此時,橋面上也疏理通了,怨聲載道的百姓們紛紛離開,石中玉夾裹在人群中,快速回到王府。
進府後,她有意四處逛了下,想從府內眾人的反應中探聽一些「風向和氣味」,不過卻沒有什麼大發現。只是當她往主院走的時候,看到白薇的身影在花園的夾牆處一閃而過,還東張西望的,看起來有些鬼祟。
她連忙躲進花叢,等白薇走遠後才繞到夾牆那邊去,悄悄往牆那邊看,結果發現是一個洗衣婆子在井邊洗衣服,並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