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章
王很奇怪

那洗衣婆子心不在焉地撩著水,工作十分不認真。

白薇是趙碧凡的心腹,在這府裡的女人中,算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宗政彌也也得給她三分面子,她怎麼會屈尊和一個最下等的洗衣婆子說話?若說只是路過吧,她那神情又明顯不對。

石中玉一邊想,一邊悄悄離開,沒讓那洗衣婆子看到她。

雖然不用草木皆兵,但現在她身處虎穴狼窩,本著安全第一的精神,對任何有一點點不自然的事都要注意,所以白薇的活動她不能小覷。

「蘇木,你還是想辦法出院子吧,讓大夫發句話就成。」石中玉當天給戚老夫人在院外請安時,對蘇木說,「我有事要你幫忙,別人我信不過。再說,左左右右不在王身邊的時候,得有人盯著,我有時候分不開身。」

之所以叫蘇木,是因為她辦事穩重,存在感弱,不像蘇葉那麼咋咋呼呼的。因此,若由蘇木偷偷注意那洗衣婆子,是最好的選擇。當初慕容恪由甘家軍護衛著南逃,除了貼身僕役,掃北王府現有的下人全是在明鏡新找來,彼此間沒那麼多錯綜複雜的關係,比較好控制,有時候拿錢就能買通。而寧山王府來的老大夫就住在了府裡,隨時能開藥方並決定誰可以出門活動的。

蘇木應了下來,石中玉就回主院去了,準備兩個孩子的晚飯。昨天慕容恪說了,要把孩子的飯跟他擺在一起,石中玉在菜式的選擇下,頗費了一番心思。即要美味,還要保證寶寶們的營養,即要刺激慕容恪的記憶,還不能做得太明顯,引起四大美婢的注意。

四大美婢中肯定有趙碧凡的人,不然主院好多消息不可能這麼快就透出去,她要當心。

猶豫良久,她選了香酥肉鬆、時蔬烤雞翅、玉米面發糕三道寶寶餐,盤邊的配菜用胡蘿蔔雕刻成的小兔子形狀,特別能刺激寶寶們的食慾。之後又選了金蒜生炒排骨、脆皮蝦卷、枸杞木耳炒山藥三道成人菜。

其中第一道是慕容恪愛吃的,第三道是養胃的菜,特別適合秋天進補。第三道正和了慕容恪的怪異口味,那就是比較低齡化,好像自動想彌補幼年時缺乏愛與溫暖的生活似的。這道菜外皮是炸得酥脆的餛飩皮,裡面包的是綿軟可口的土豆泥和鮮嫩的蝦肉,再蘸點提前配好的醬料,有特別的風味。慕容恪比較愛吃酸甜中帶點微辣的味道,她比誰都清楚。

他對吃的方面不很在意,四大美婢料理他的一日三餐雖然精緻,卻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所愛。

照例,她在廚房忙活時,銀盤也在,而且銀盤得了指示,說以後要把王與寶寶們的飯擺在一處,就更特別注意了些。

「兩個孩子才多點大,吃得了這麼多嗎?」銀盤懷疑地問。

菜式一共六道,另一碗鯽魚湯和放在竹編盒子裡的雪泥豆沙當甜品。這在大戶人家中並不算多,何況左左和右右還是戚老夫人乾孫的身份,與王又那麼親近。關鍵是,石中玉用了石榴花配飛鳥紋的上等白瓷大盤裝菜,菜量頗大。

「吃飯不飽,不如活埋。」石中玉笑笑,「左左右右正在長身體,又與王去了軍營整日,肯定又累又餓,寧願讓他們吃剩,也不能不夠的是不是?」其實,是怕某個無良的當爹之人搶食。

她這麼說,王府又不是供應不起,銀盤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眼見這幾道菜都做完了前期準備,就等著慕容恪帶孩子回府,他們洗澡換衣的時候,再進行最後一道工序,方便及時擺飯又不會令飯菜冷掉的時候,慕容恪帶人回來了,而且情況不對。

兩個孩子看起來還正常,只是有些不安緊張樣子,而隨行的孫福珩等人的臉上則佈滿擔憂之色。再看慕容恪,臉色蒼白,像生了一場重病似的。雖然仍然挺直著脊背走著,雖然還是那驕傲又冷漠的神色,那妖孽異常的臉也同樣奪目,可卻掩不住憔悴之感。看到下人們前來迎接時,他還似有意無意地看了石中玉一眼,令後者突然有點心驚肉跳。

「發生了什麼事?」在慕容恪拒絕解語的攙扶,自己回到臥房後,石中玉立即把左左和右右拉到一邊,低聲問。

「我也不知道。」左左的小眉頭皺著,「早上王帶我們又去了軍營,今天輪到我和王同騎一匹馬。然後就是孫大哥帶我們去騎小馬,還看了士兵們射箭,什麼事也沒發生。」這裡的孫大哥是指四大鐵衛之首,如今是馬伕之首的孫軍,而不是寸步不離慕容恪的孫福珩。

「就是就是。」右右點頭,有點沮喪似的,「不過王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軍營的帥帳裡,一直也沒有出來過。到回家的時候就變成這樣子了,還是孫大叔扶上的馬。」

兩個孩子因為擔心,有點語無倫次。而且他們畢竟還小,再鬼靈精,好多事也不會注意到本質,更因為年幼好動,會忽略掉細節。

不過有一點疑問石中玉從他們的話中捕捉到了:慕容恪待在軍帳中沒出來,這種情況證明他在做些秘密的事。從他這幾天的行動來看,怕只有孫福珩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別怕,大人們有時候會心情不好,並不是生病了什麼的。」石中玉微笑著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你們先自己回屋去,騎了一天小馬,不是總說屁屁痛嗎?洗了手臉就在床上趴一會兒,待會晚飯做好了,娘來叫你們。」她小聲的自稱娘,知道這個簡單的字對孩子們的心有極大的撫慰作用。

果然左左和右右神色一鬆,雖然還是擔憂的看了看慕容恪的房間,到底還是聽了石中玉的話,乖乖回屋去了。

他們兩個躺在床上小聲研究王的異常不表,這邊石中玉守在廊下,見輕煙從主屋的臥房中出來就立即上前,低聲問著情況。

「像是受了內傷。」輕煙有點發愁,「不過王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回屋躺著了。」

「我看王心事重重的樣子……」石中玉拚命掩飾著過度的擔心。

「王的心思深。」輕煙歎了口氣,「從前還好些,心裡有火總會發出來,雖然行事有些荒誕囂張,好歹不憋著。可自從來了明鏡……罷了,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還是在廚房待命,也許王一會兒就傳飯了。」

石中玉點了點頭,再沒多嘴,轉身就走了。不過她沒有到後院的廚房去,而是跑到院外去守著。過了一會兒,見孫福珩和四大鐵衛出來了,立即現身上前。

孫福珩雖然還不知道眼前的女先生梅小芳就是石中玉,但總是有一種天然的好感,加之寧山王千叮萬囑說這位女先生是自己人,凡事聽從她的吩咐,凡事不得隱瞞,見她迎上來,立即對現為馬伕的四大鐵衛揮揮手。

四大鐵衛訓練有素,就算多年的不得志,也沒有磨滅他們的忠誠感和紀律性,所以得到孫福珩命令,連一個字也沒問就迅速執行,快速散去。

「王那邊,今天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嗎?」石中玉上前幾步,低聲問,「輕煙說像是受了內傷,難道……有人刺殺?」

孫福珩搖搖頭,「沒有刺殺事件,倒是王很奇怪。」

「怎麼奇怪?」石中玉好奇中有點緊張地問。

「王在去軍營的路上,命令我們偷偷抓了十來個百姓,打扮成王府侍衛和馬伕的模樣,帶到主帳去。」

「什麼?」聽孫福珩這麼說,石中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百姓幹什麼?你確定那些只是普通人嗎?」

「我肯定。」孫福珩神情認真,「王根本沒什麼計劃,就騎著馬在街上亂走,抓的人也都是隨意點的。有幾次我聽王問起左左,哪個人長得奇怪,有幾個根本是左左點到的人。不過對於後來的抓捕行為,孩子們並不知情。」

「那他……那他抓了那些百姓是做什麼?」石中玉只覺得怪異非常,嚥了嚥口水。

「我不知道。」孫福珩流露出苦惱難解的樣子來,「王叫我把那些百姓安排在軍帳之外,然後聽他的命令,一個個送進去,再一個個送走,還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

「人來人往的,怎麼可能不驚動別人?」

「因為在路上,王故意弄污了衣裳,到軍營中就說要沐浴。那十幾個百姓裝的小兵,不斷提熱水進帳篷,雖然每次人都不同,有點怪異,但不會有人注意這些小事的。再說,我們把趙知信的人隔在外圍了。」

「怎麼我感覺像王是要審問事情?」石中玉按了按眉心,「你就沒聽到什麼?」

「王叫我守在帳外五丈之地。」孫福珩正色道,「但就算我就在附近,也不會偷聽什麼。他是我的王,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心願。」

又是這愚忠啊!要不是因為這兩個字,她和慕容恪五年的分別也許可以避免。可是,能說這是孫福珩的錯嗎?只能說,他已經完全把自己獻給主上,沒有了自我人格。

「那然後呢?」她話題一轉,「你什麼時候發現他受了內傷?」

「並不比左左右右早。」孫福珩歎了口氣,「快回府時,我去帳篷內接王,就見他歪在氈子上,通體都讓冷汗浸透了,似乎忍受了極大的痛苦。我在想,那些百姓走後,王獨自在軍帳裡待了很長時間,是不是練功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