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天之後,王府內傳來消息:趙側妃病了。
她這病說嚴重也嚴重,但也不是什麼怪症,就是起了一臉一身的紅包,又腫又癢,偏不能用手抓,直折騰得要死要活。
大夫請來得無數,但都是一個診方,說是陰虛生內熱,心情鬱結,加之秋燥……總而言之就是上火了,而且火氣嚴重。
上火的話就得洩火,奇怪的是,洩了幾天,趙側妃都快轉成腹洩之症了,那症狀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有嚴重的趨勢。
「別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新晉紅人張婆子陰陽怪氣地道,還「無意」瞄了白芍一眼。
趙碧凡為了裝賢良樸素,從來都是從大廚房傳飯,而且從不挑剔,但其實全賞給下人們吃了,自已單起小灶。她院子裡的小廚房有專門的廚娘,但裡裡外外卻全是白薇管著,後來換成了白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芍是個潑的,之前就是專門給趙碧凡當槍使,趙碧凡想說的壞話、想辦的壞事,都是通過她來表達。
「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提醒姑娘小心。」張婆子冷冷地道,「畢竟,側妃的身子責重,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都要查一查 。」
「你只管查就好了。」白芍哼道,「如今側妃病著,多少事不順遂,你不但不分憂,還要找不痛快。好呀,不就是針對我嗎?想當側妃面前的紅人?可以!我只要侍候好側妃就行,這些爭權奪利的事,從來不會做!」一邊說一邊拿出廚房的鑰匙,丟給張婆子,「以後來你來管著小廚房就是了,大不了我包了院子裡的灑掃,不少做一分活計便好。」
她們說這話時,就在趙碧凡的窗下,兩人又故意說得很大聲,就算是聾子也聽得到。白芍滿心指望趙碧凡說句話哪想到裡面的人裝睡,根本不吭聲。她立即明白了,趙碧凡信張婆子勝過她,這是懷疑她了,故意要拿回小廚房的管理權。
那她還有什麼忐忑的呢?你不仁,就休怪我無意!
沒錯,趙碧凡吃食中的藥是她下的。當然藥是石中玉托輕煙交給她的。自從那天王誇獎了她靴帶子系得好她就斷了最後一絲擾豫。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她做得隱秘,那藥又只是讓趙碧凡上火混在食物中不會傷及其他五臟六腑,就算大夫診脈,也是看不出來的。
所以她才理直氣壯,不過現在要讓她直接毒死趙碧凡,恐怕她都肯的。給趙氏做了這麼多年的走狗,臨了連根肉骨頭都要和一條老狗來搶,她受夠了!
「也不是要跟姑娘計較,到底姑娘年輕 怕有些不注意的地方。」張婆子目的達到,變臉比變天還快,笑瞇瞇地道,「等側妃好了,小廚房那邊還得騎仗姑娘呢。」
「好說,也怪我語氣太沖,都是為了側妃好麼。」白芍也收起怒臉裝大度,「不如我出府一趟,請老爺派個大夫來。聽說有個軍中的大夫,好比神醫在世,前些日子就是他給王診的心疾之症。他若來,保唯有法子醫好側妃的病。」
「不愧是側妃得用的人,早上側妃也這麼說來著。」張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已經叫了人去請了,這會兒怕是要到了。」
「哦,那我去準備茶水,側妃這邊就指望張媽媽了。」
白芍表現出如釋重負的樣子,若不知情的,還真當她有多擔心趙碧凡呢。
其實,她不過是知道就要完成任務,就快到主院去侍候了,心情興奮而已。梅小芳交待給她的事就是在食物中混入一種藥粉,讓趙碧凡出現難解的病症,之後就不用她管了,直到趙碧凡請了那位軍中神醫來,她再找機會動手。
輕煙說,那位神醫喜歡給人放血來治療火症,到時候她偷偷取一小瓷瓶趙碧凡的血,盡快送到主院就算完成了受托之事。她沒有問那藥粉是從何處而來,更沒問為什麼梅小芳知道軍中神醫喜歡給人放血,但取血何用,她倒是問了。
輕煙告訴她,梅小芳是弄一種巫盅之術,紮了浸血的趙碧凡小草人,每天戳戳燒燒,讓趙碧凡多受痛苦罷了。身為內宅的女人,她很理解這一點,所以沒有絲毫懷疑。
事實是,那藥粉是三大護衛弄來的給石中玉的,畢竟朝廷的暗樁中有不少用毒高手。至於軍中神醫的放血療法,卻是慕容恪說的。有時候軍中火毒流行,給兵士放些血並配合藥物,就能活好,這倒和西方古代的醫木有相通之處。
石中玉為了取趙碧凡的血而不被她發黨,可謂絞盡了腦汁才想出這個辦法。前提是,催發她「上火」的藥物的藥性要強,並不被覺察。而趙碧凡屢治不好,自然要找那位軍中大夫。偏偏,放血還正是唯一的辦法。得到血後,她再用相剋的藥物混入血中給慕容恪服下……
砰,大功告成!
但行使此計的關鍵在於有人接近趙碧凡並下藥,於是她選了私心重又夠狠的白芍。
為此她不惜讓慕容恪賣笑,使美男計,又讓輕煙去下套,拉攏。雖說白芍做了不少壞事,但如果白芍能幫助完成這任務,她會網開一面的。
「我的梅姑娘,軍中的大夫請了來,已經進了的院子。」經過焦心的等待,長德公公來報告。最近監視趙氏那邊的事,全交給長德了,雖然有點大材小用,但也只有他才不會被趙碧凡的眼線發現。
石中玉一聽,立即就蹦了起來。先是把輕煙找來,讓她去約定的地點等著白芍,隨後回到自已屋裡,把解血毒的藥準備好。
越是接近勝利,她越是緊張。其實這還不算勝利,畢竟盅並沒有解開,但徹底斷掉了盅主與宿主之間的聯繫,就能給慕容恪自由。這樣,不管趙氏父女再耍什麼花樣,慕容恪至少可以從容應對,不用冒著當牽線木偶的風險。
她這樣在層裡一直等一直等,把左左右右都打發到彩雲居去了,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直到夜色深沉,各院都快落鎖之際,輕煙才跑回來。
「怎麼這麼久?」她急問。
「趙碧凡是掃北王側妃,畢竟身份不同,那些軍中兵士哪比得了,所以那大夫擾豫許久才下了方子。」輕煙道,「白芍說那大夫試著步子來,先放了一點點,兩個時辰後真見了效果,這才又放了三回。
「得了沒?得了沒?」石中玉都快跳腳了。
輕煙連忙從懷裡取出個小瓷瓶,「也不知這些夠不夠。」
當時喂慕容恪喝宗政彌的血,也才只有一口。這小瓷瓶雖然不大,半瓶也儘夠了,何況接過手來,頗為沉重,還微溫著,顯見很足量、很新鮮。
石中玉深深吸了幾口氣,抑制著發抖的雙手,把解藥的藥粉灑入瓶中,搖晃均勻,隨後就跑去慕容恪的書房。
這幾天,慕容恪又忙於軍中事物了。部隊的駐紮及人員安排,他平時都不會太注意,這些日子重新關注,又四處巡視,天天腳不沾地。
不過他是個好父親,天天帶著左左右右不說,還一定會一起吃晚飯的。飯後,就埋首於書房的公文之中。
「喝掉。」石中玉闖進書房,把瓷瓶遞到慕容恪手裡。
慕容恪想也未想,問也不問,拔開瓶塞,一飲而盡。血入了口,才皺眉道,「真是噁心。」
「你也太講究了。」石中玉見事情順利,高興地道,「人家戰場上的英雄飲故人之血呢。再說,這雖然不能讓你拜託情蠱,卻可以讓你拜託趙氏父女的槽操縱,你不喜歡嗎?」
「喜歡。」慕容恪認真點頭,卻又突然面色一變,手撫著胸口站了起來。
石中玉嚇了一跳,「你沒事嗎?胸口疼嗎?。」
慕容恪不說話,卻似站不住了一般,撐著走到書房裡的彌勒塌前,重重坐下。再看他的臉上,已經是冷汗淋漓。
石中玉嚇壞了,剛才狂喜的心情變為恐懼。難道趙碧凡的血有問題?難道她這樣胡亂的用法不對?可是當時服了宗政彌也的血,明明情況是向好的方向發展哪!
「別怕,只是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斷了。」慕容恪咬著牙,不痛叫出聲,但他身體的痙攣是瞞不了人的,「最後一步總是最困難的,要剝離五年的控制,哪那麼容易?你不要擔心,我現在只覺得……呼吸都暢快。疼得好哪!疼得好!」
「你保證沒事?」
「我保證!」慕容恪這時候突然微笑起來,特別的好看,特別的妖孽,「過來抱抱親親,說不定沒有那麼疼了。」
他在調笑,可石中玉笑不起來。幾度,她想衝出去找大夫,看看慕容恪的身體是不是有異常情況,但慕容恪抓著她的手不放,又叫守在外面的長德不許任何人進來。
「你不想陪著我闖關嗎?」他咬牙著,笑問。
「小爺我一直跟你患難,你什麼時候讓我跟你享回福?」石中玉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整整一夜。慕容恪整整疼了一夜。心疼。頭疼。而就在石中玉以為自已害了他的時候,在黎明到來的時候,他的疼痛終止,眼神潔明異常。
不用多說,石中玉明白,他終於,終於自由了!
「你記起了嗎?」她眼神閃閃的問。
「記起了。」慕容恪站得筆直,「我是裕王慕容恪。我記起了全部。」
「我是誰?」
「你是我的王妃啊。」慕容恪眨眨眼晴,愧疚地道,「但我們之間的事,我還是沒印象。」
就像一盆涼水,直接潑到了石中玉臉上。合著除非解盅,不然他記起所有事,卻仍然回憶不起他們的愛情?!
喵滴,完敗!她要報復,總有一天,她要讓慕容恪付出代價!
站在門前的空地時,石中玉心底冒出了壞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