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路星彗(下)

第二天上午,正當路星彗在會議室無聊地等待開會的時候,Jacob像陣風一樣躥進來,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低聲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我看上了一個男人。」

「?」

J低咳了一聲,說:「看那邊。」

星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身形高大卻氣質儒雅的男人正站在玻璃墻外面的走廊上,抬頭看著墻上的廣告畫。

她不自覺地舔了舔智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是我喜歡的型。」雅各布在她面前總是直言不諱。

「我看出來了。」星彗點頭。

J眯起眼睛,欣賞地又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說:「如果我直接走過去問他是不是……你說好嗎?」

「最好不要。」星彗很肯定地否決了這個提議。

「?」J慍怒地轉過頭來瞪她,目光催促她把話說清楚。

對於好友的瞪視,她唯有苦笑著說了實話:「因為我前兩天已經替你問過了。」

J的眼神簡直當她瘋了。

「路星彗?」於任之跟在推廣部高級經理後面,走進會議室,一下子認出了她。

「你好。叫我星彗吧,沒想到你就是我們請來的插畫大師。」她大方地伸出手,在雅各布錯愕的注視中跟於任之握了握手,然後一臉的笑容可掬。

「我很會插話,見縫插針。」於任之不露聲色地揶揄她。

「……呵呵。」她只得扯著嘴角乾笑,引來J一陣側目。

開完會,星彗主動約了於任之和J一起去吃飯。兩個男人竟然都很爽快地答應了。地點就在樓下非常熱門的餐廳。

儘管門口排起長龍,但J憑著人脈關係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個靠窗的好位子。

「剛才在會議室裡他是我的上司,不過吃飯時間,他是我的好友,」點完菜,星彗決定再一次鄭重地跟於任之介紹,「我通常叫他『J』或者『雅各布先生』。」

於任之的表情有點奇怪,想了一秒鐘,問:「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Jacob嗎?」

「啊……」她沒想到他會記得這麼牢,於是有點尷尬地抿了抿嘴。

「你好。」於任之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轉過頭大方地跟J打招呼。

J一下子有點受寵若驚,完全沒了大牌設計總監的派頭,只是靦腆地傻笑。

星彗在心裡偷笑,從這一點上來看,也許J比她更女人……

「所以那天晚上的謊言終於拆穿了。」星彗大方地笑著對於任之說。

「?」

「我不是什麼『時裝設計師』,我只是……負責設計內衣系列,所以準確地說,我是內衣設計師。」

於任之想了想,誠懇地回答:「也許對你來說這兩者有很大差別,但在我看來都一樣,就是設計師嘛。」

星彗和J相視而笑,她覺得於任之最讓人欣賞的,就是他那儒雅的風度。

「不過如果你要是把我介紹給別人的時候,最好還是跟人說我是『時裝設計師』。」

「好的。」於任之笑起來的時候,臉頰竟然有兩個淺淺的不太符合他年紀的酒窩,看得J眼睛都直了。

星彗不著痕跡地在桌下狠狠踢了好友一腳。

「對了,後來那天晚上你跟高原他們一起去鬧新房了嗎?」於任之問。

星彗的臉一下子僵住了,因為腦海里閃現的全是他們在一樓小房間裡的畫面——限制級的。

「去、去了……」她不自覺地抓耳撓腮,冷不防發現雅各布先生用一種熟悉且狡黠的眼神看著她,於是立刻假裝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萬年不變的必點飲品——鹹檸七。

正當星彗心神不寧的時候,遠遠的,竟然看到高原帶著一個女伴走進餐廳。她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這是不是見鬼了?怎麼說曹操,曹操就到!

糟糕的是,隔著整個人頭攢動的餐廳,高原也看到了她!

那猴子先是愣了愣,然後拍拍女伴的肩,一起朝她走過來。

「太巧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卻是看著J和於任之。

「我跟星彗剛剛還說到你。」於任之笑著說。

「哦?」高原挑了挑眉,「說什麼?」

她尚未來得及阻止,於任之就回答道:「說你們那天晚上鬧新房的事情。」

高原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拼命忍住笑的樣子,然後不露聲色地說:「哦,那天晚上啊……真的蠻有趣的,你應該也留下來的。」

於任之擺擺手:「我根本不認識新郎新娘,純粹是被我大姐硬逼著去的。」

高原笑了笑,看了星彗一眼,然後忽然對身後的女伴說:「要不我們一起吃吧?」

星彗這才抬起頭打量起那女孩,然後發現——這不就是那天的伴娘嗎?!

罪孽啊!又一朵清純的小花將要栽在高原這老狐狸手上,她不禁有些義憤填膺。

「你們介意嗎?」說完,他又象徵性地看著J和於任之,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裡。

服務生很高興地給原本三人坐的圓桌添上了兩把椅子——節約了一張桌子呢!可以多接一單客人。

但相比之下,這座位就顯得有點擠了。

高原不客氣地在星彗身旁坐下,開始介紹:「盧琳達,小媛的表妹。」

星彗連忙轉頭對坐在自己另一邊的於任之說:「小媛就是那天結婚的新娘。」

「哦……」他笑著說,「她就是那天的伴娘吧?」

星彗點頭。

於是所有人相繼打了招呼,但盧琳達從頭到尾都只是淡淡地點頭示意,表情木然。

這……星彗冒了點冷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代溝吧。在座的都是三十朝上的人了,只有她一個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啊……

高原叫來服務生,又加了三個菜,服務生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地囑咐道:「芥蘭裡面不要放大蒜——任何菜都不要放大蒜。」

星彗不著痕跡地抬了抬眉毛——算這猴子有良心,知道她不吃大蒜。

「對了,」高原忽然指著他們說,「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吃飯?」

「那你們又怎麼會在一起吃飯?」抬慣了槓的路星彗脫口而出。

「我們在約會啊。」他毫不掩飾地回答。

「……」星彗被他的直白嚇了一跳,但認識他這麼多年了,好像也不太吃驚,「哦。於任之是我們公司新的廣告特地請來的插畫家。」

高原笑笑地看著他,說:「老於你不簡單啊,現在腳都伸到時尚界去了。」

「偶爾也接觸一下新鮮事物。」於任之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要狠狠賺J的錢。」

J立刻跳起來了:「這可不是我的公司!」

高原和J因為星彗的關係,也見過很多次面了,兩人算是認識,卻不能算是熟人。J不止一次地跟星彗抱怨說不喜歡高原,因為每次高原都專挑會惹到J的話來說。

「對了,我前幾天開車路過那個什麼路口,看到J的廣告畫了,」高原總是用一副無辜的表情說些譏諷的話,「你確定你身上穿的那件襯衫是男式的嗎?」

J的鼻孔微張了一下,在反駁之前,他先看了星彗一眼,後者給他一個「算了吧,別跟這猴子一般見識」的眼神,於是他忍下這股氣,說:「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高原抬了抬眉毛,像是不置可否,但也沒有要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加的菜上來了,服務生上菜的時候,高原往星彗這裡靠了靠,手指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劃過她耳垂,搭在她的椅背上。她忍不住在心裡倒吸一口冷氣,回頭瞪著他,但這傢伙卻全然不在意的樣子,還時不時去蹭她裸露的後頸。

「你怎麼了?很熱嗎?」過了一會兒,於任之注意到她泛紅的臉色,疑惑地問。

「沒、沒事……不熱,不熱。」星彗連忙擺手。

她心虛地把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瞥了一遍,於任之像是隱隱有些不解,J的目光中閃爍著懷疑的成分,盧琳達——呃,人家小姑娘正吃雞腿吃得起勁呢,至於高原,從他那穿著深藍色西褲的不停抖動的腿來看,他應該正在竭力忍著不要笑出來。

星彗垂下眼睛,繼續認真地喝著她的鹹檸七,然後不動聲色地用她那七釐米高的細鞋跟狠狠在高原腳背上踩下去。

這猴子的腿終於不再抖動了,但手有些抖……

這頓各懷鬼胎的飯局吃完之後,星彗和J在餐廳門口跟於任之分手,相約下周開會時再見。至於高原和盧琳達……前者在走出餐廳的時候似乎還有些腳步不穩。

星彗和J草草跟他們告別,然後去大堂的另一頭等電梯。電梯快來的時候,星彗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她快速地看了一眼來電人,並且她眼角的余光發現J也在懷疑地偷看,幸好她剛把高原的名字改成了「Sex

friend」,要不然,憑他這點聰明才智,恐怕早就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到洗手間這裡來。」猴子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咬牙切齒。

「幹嘛?」她心虛地看了J一眼,看後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哪來這麼多廢話……」

星彗心裡也來氣了:「憑什麼啊,憑什麼你叫我去我就——」

「——你來不來?」他的聲音冷冷的,不多廢話。

「……」逞了一秒鐘的強,她還是妥協了,「……來。」

掛了線,她回頭跟J說有點事情,然後快步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路過設備間的時候,冷不防又被人一把抓了進去。

星彗嚇了一跳,一抬頭看到高原的臉,於是沒好氣地雙手抱胸:「幹嘛?」

「幹嘛?!」高原關上門,站在只有一盞昏暗的日光燈的設備間裡,指著自己的腳,「你說我叫你來幹嘛?」

「……」儘管知道是自己理虧,但星彗還是沒有在他面前低頭的習慣——儘管在某些情況下,她是不得不低頭。

「不說話你就有道理了?」

「……」她抬起眼睛瞥著其他地方。

「我要真受傷了怎麼辦?」

「……不關我的事。」她假裝認真地看手指甲。

「我不就逗逗你嗎,你怎麼對我下手這麼重?」他看上去是真的有點生氣。

「……」她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死丫頭,」高原伸出手懲罰似地捏她的臉頰,「跟我討一下饒會死啊你?」

「……」儘管被捏疼了,她還是不看他。

「怪不得紀寅浩不要你。」他脫口而出。

但話一出口,別說星彗了,就連高原自己也愣住了。

一瞬間,星彗的怒火已經從腳底衝到了腦門。她一把拍開他的手,打開門就要出去。

高原從後面抱住她,硬是又關上了門。

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死命的掙扎。他也沒有說話,拼命抱住她。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較了好一會兒的勁,最後高原忽然開口說:「好好好,是我不好,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星彗卻還是掙扎,儘管已經沒筋疲力盡,但她還是死命地掙扎。

「路星彗!」高原低吼一聲,像是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說。

終於,她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她憑著極其倔強的意志力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行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看她不再掙扎,高原終於輕輕放開她。

星彗轉過身看著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因為眼眶裡一片模糊,她只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不要你可憐我,我就算一輩子再也嫁不出去我也不要你可憐我!」

說完,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天晚上帶著非常低落而又差勁的心情回到家,星彗找出一瓶開過封的紅酒,一個人坐在窗台上喝起來。

快喝完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好像是……她和紀寅浩婚禮上用的酒。

她不禁咧開嘴笑,倒映在窗台玻璃上的那張臉異常苦澀。

也許她不該對高原發脾氣,也許……紀寅浩就是因為她刁蠻的脾氣才不要她的……

那個曾經笑著許諾會讓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最後卻無情地離開她。當他某一天忽然對她說「我們離婚吧」的時候,她看著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場噩夢。

但這場噩夢卻千真萬確。而且再也沒機會醒來。

他說她沒什麼不好,只是他不再愛她了,他想要過另一種生活,他有權利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那些無疾而終的對話和交談,每一次都以「對不起,你放過我吧」作為終結。

要接受這樣一個殘忍的現實,需要很長時間。在那些極度傷心,渾渾噩噩的日子裡,路星彗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終於在半年前的某一天,她憑著一股衝動,去辦了離婚手續。他們沒有孩子,也沒有糾結不清的財產和債務,手續出乎意料地好辦。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她抬頭望著天空,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鳥。

也許,再也沒辦法翱翔。

她約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一班好友去酒吧喝酒,結果來的只有高原。

「他們好像都很忙,」他站在她面前,點了一支煙,有些悻悻地說,「我是因為正好在附近辦事,所以就來了。」

那天晚上,她喝得很醉,高原沒辦法,只好把她帶回家——但他們的關係並不是從那天開始的——因為根據高原的說法,那天晚上她把他新買的地毯和沙發套吐得一塌糊塗,他怎麼還會有耐心跟她搞……

他們又陸續出去喝了幾次酒,每次都是星彗一個人發牢騷,高原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們都有點醉了,才發生了乾柴遇上烈火的一幕。

黑暗中,看著趴在她身上的高原的那張臉,星彗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因為她竟然可以很坦誠地承認自己的慾望。

她並不愛他,他們之間從來都無關乎愛與不愛。她想要他,只是因為性!

她無法否認自己的慾望,但也無法跟一個……或者任何她不認識的男人做愛。所以,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不是嗎?

他們從幼兒園就認識了,雖然不能說無話不談,但總也彼此熟悉到不需要有任何提防或隱瞞。他還是單身,或者準確地說,他從來沒有什麼固定的女朋友,更別說結婚對象了,所以她應該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同時,他也是一個還「勉強」算是性感、英俊的男人,不會讓人倒胃口。最後,最讓她驚訝的是,他們在床上竟然這麼默契,有時他們甚至不需要任何前戲就可以彼此結合在一起……

這樣說起來,似乎他們兩個要是不好好做一對炮友都有點對不起老天爺了……

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傷害她!

想到這裡,路星彗仰頭把酒瓶裡剩下的酒全部喝完。一股酸楚夾雜著苦澀的味道沿著喉嚨直衝向她的胃,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胃狠狠地抽搐著,隱隱作痛。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頭昏腦脹,於是撿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毯,裹著自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到了半夜裡,胃像火燒一樣的疼,她終於被疼醒了。她坐起身,大口咽著反上喉嚨的酸水,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她蹣跚著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喝下去,但灼熱的疼卻沒有絲毫減輕的跡象。最後,她幾乎疼得要打起滾來。

於是,她手腳並用地爬到沙發旁,從背包裡拿出手機。開了機,然後撥某人的電話——此時此刻,她除了高原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電話響了好幾聲終於被接起來,那一頭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嘈雜,但高原慵懶的聲線卻異常清晰:「你終於肯打電話來啦。」

星彗用力咽下冒到喉嚨口的酸水,大口喘著氣說:「救……救我……我胃好疼……」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竟然帶著哭腔。

「你在哪裡?!」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整條電波,只聽到高原焦急的聲音。

「家……」她覺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於是本能地哀求他,「你快來……快來救我……」

「我馬上到。」

恍惚間,她聽到「砰」的一聲,像是門被大力關上了。

他沒有掛電話,好像一邊趕路一邊還要確定她是生是死。

「你他媽的到底對自己乾了什麼?!」一陣車子發動的響聲之後,高原大聲問。

「我……我就喝了點酒……」

「一點?!」他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懷疑。

「……半瓶。」

「……」

「呃……」她疼得四肢發麻,連腦袋也糊塗了,「四分之三瓶。」

他沒再說話。一路上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問她還在不在,她躺在厚厚軟軟的俄羅斯地毯上,那地毯是他勸她買的,此時此刻,她簡直要感動地落下淚來,要不是這地毯,她就要躺在冷冰冰的木頭地板上……那樣一定更凄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手機裡傳來「我到樓下了」的聲音。他有她家的鑰匙,想到這裡,她又感動得想哭——因為她不用拖著病體爬起來去給他開門。

隨著鑰匙在門鎖裡轉動的聲音,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星彗勉強抬頭看了一眼——果然是高原,手裡緊緊攥著手機和車鑰匙,藉著外面公用走廊的燈光,她可以看到他臉上那嚇人的表情。

「路星彗!」他生氣或者高*潮的時候,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她的名字,「你要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折騰死,有種就別打我電話!」

說完,他猛地抱起她,衝了出去。

進了電梯,星彗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得想吐,胃灼熱地疼著,四肢依舊發麻——說真的,她真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原來……死是這種滋味,真是……難受得要死!

一種求生的本能驅使她伸出手無力地抓著高原的襯衫衣領:「好難受……疼……救我……」

「我這不是正救著嗎!」他板著面孔,臉色鐵青,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但眼神裡,卻又透著極度不安。

直到這一刻,星彗才放心地哭了起來,而且是像幼兒園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哇」地哭了出來。

高原嘆了口氣,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像是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電梯門一打開,高原就衝了出去,打開車門,把她放在副駕駛位上,系上安全帶,自己鑽到駕駛位,德國產的SUV車像呼嘯而去的駿馬一樣疾馳著上了路。

深更半夜的路況好得不得了,他們很快就到了醫院。她被送進急診室,一路上他像瘋子一樣大喊醫生救命。她被放在一張會移動的單人床上,然後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晃過無數燈光和人臉……最後,她終於支持不住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