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路星彗(中)

「能告訴我你這副Celine 2010秋季款墨鏡後面藏著的是什麼嗎?」下午吃飯的時候,Jacob面無表情地對路星彗說道。

星彗在墨鏡後面翻了個白眼,不過她想他應該沒有看到:「J,是不是每次我要是穿戴什麼不是這一季的新品,你就非要嘲弄我一番才肯罷手?我沒有那麼多錢去追大牌們每一季的新品,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時髦單品都合我心意。」

J被她這樣一陣搶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抬了抬眉毛,贊同地點頭:「有時候那些所謂的時髦單品的確不怎麼樣,比如那個什麼『熱水袋』背包,我對它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

「……」星彗嚼著意大利通心粉,以為已經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但你還是沒回答我墨鏡後面是什麼,以及——」事實證明,J之所以能夠坐上設計總監的位子,也不是徒有虛名,「你幹嘛穿這一身……男友的衣服。」

星彗停下手中的叉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摘下墨鏡,指著自己的眼睛說:「後面藏著一隻熊貓,這下你滿意了嗎?」

J撇了撇嘴:「是穿男友衣服的熊貓。」

她又重新戴上墨鏡,用叉子狠狠地叉盤裡的通心粉:「昨天喝多了,沒來得及回去。」

J想到今天上午的遲到,口吻帶著不滿:「你負責的內衣部分明天上午十點再開一次會。」

「……對不起。」她垂下頭,為自己的失職感到羞愧。她認識J這麼多年,知道他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別說遲到影響了董事會的進行,就算是一般的例會,有人遲到也會犯了他的大忌。

「那麼……」J清了清喉嚨,忽然變了一種語調,「那個男人是誰?」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她的上司,而是一個非常八卦的老友。

「一提到男人你就興奮了……」於是星彗也眯起眼睛,瞪著他。

「當然,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

「這跟感情沒有關係,」她嘴裡塞滿了通心粉,「這純粹是……性。」

「我無法理解。」J如此宣告。

星彗苦笑,這是什麼世道,當她作為一個女人坦誠地談論一段只有性沒有愛的關係時,男人卻宣稱無法理解——不過也許,呃,J應該也算是半個女人。

「好吧,這樣跟你說,」她努力把通心粉咽下去,「也許當你還是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你會覺得愛是一切,是地球轉動的原因,是你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到了三十……如果你還這麼想,我只能說,你很幸運!」

「……」

「沒有被欺騙,被背叛,被愚弄過。世界還是美好的,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地球應該充滿愛……如果你真是這樣,我只能說——You are lucky man!」

「那你告訴我真正的地球是怎樣的?」

路星彗笑了笑,用吸管使勁捅浸泡在七喜裡的鹹檸檬:「也差不多吧。只是多了很多醜陋的東西罷了。」

「比如說?」

「……慾望。」

「……」

「這話我不是對誰都說的,但我可以很坦誠地跟你說,有時候我真的很想要——那就是一種慾望。但我沒辦法也沒有合適的人去經營一段……」她思索著,該如何描述,「一段正常的感情關係。所以我用其他方法解決——當然我也絕對不玩什麼『一夜情』,那很多時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J看著她,慢慢瞪大眼睛:「你是說——你找了一個sex friend?!」

星彗倏地捂住他的嘴,恨不得撲上去掐他的脖子:「你給我小聲點……」

「對不起對不起,」J好不容易才掙脫她,謹慎地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注意他們,才繼續道,「我只是有點吃驚,這話竟然從你這麼保守的人嘴裡說出來。」

「……」星彗臉色暗了一下,假裝不以為意,「人都會變的。」

這下,輪到J說不出話來了。

「好吧,給我點時間,我可以消化這個爆炸性的新聞,」J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我能知道那位老兄是誰嗎?」

星彗機警地閉上嘴,專心喝著鹹檸七。

「……是我認識的人?」J眯起眼睛。

星彗沉默地看著天花板。

「不會是公司的人吧?」

「——不是!」她回答地斬釘截鐵。

J沒有再猜下去,而是問:「你父母如果知道了會怎樣?」

她聳肩:「也許我會跟他們介紹說『This is my sex friend』,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not boy friend,just sex friend!」

「你這樣跟我說,我會覺得有趣,但父母——絕對不會!」

星彗苦笑,這一點她怎會沒想到呢,只不過是……不想去想罷了。

「所以你父母也不知道你是歪的,嗯?」她故意反過來將她一軍。

但J並不在意:「你跟我不一樣,你明明知道這兩者之間……不能相提並論。」

「有什麼不一樣,」說這話時,她嘴角帶著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容,「在他們看來,我們一樣很難找到真正幸福的歸宿。」

這天晚上,星彗沒有跟高原一起吃晚飯。他們在很多時候都很有默契,比如不想一起吃飯的時候,又或者……同時想做愛的時候。

畢竟,他們是二十幾年的老友,從幼兒園大班那會兒就認識了。

宅在單身公寓裡一邊吃外賣一邊上網的時候,星彗順便把手機裡高原的名字改成了「sex friend」。哈!她覺得這個稱呼很可愛。

巧合的是,剛剛改好,「sex friend」就打電話來了。

「你把我新買的牛仔褲穿走了?」他劈頭就問。

「嗯,放心吧,我幫你養著,過兩年還給你。」

「還給我!」

她只笑,自顧自吃著外賣。說真的,這條褲子她真的蠻喜歡的,儘管是男款,但高原腰細腿長,穿在她身上系上腰帶輓起褲管自然別有一番風情。

「這個號是我專門託人去日本買的!」

她還是不接話,毫不在意地轉移話題:「我那件禮服送去你們樓下的店洗了,到時候你去拿上來,單子在茶几上。」

「我不去。」他開始耍小孩子脾氣。

「乖,聽話,姐姐給你糖吃。」

「你去死吧!」說完,「啪」地掛上了電話。

星彗看著手裡的電話機,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繼續吃她的外賣。

隔天晚上,她還在公司加班改設計稿的時候,「炮友」又打電話來。

「裙子我幫你領好了,你什麼時候來拿?」

「今天沒空……」她敷衍了一句,就想掛電話。

「在加班?」

「嗯。」

「……什麼時候好?」

聽到這裡,星彗忽然明白他打這通電話來的意思了。於是很肯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這幾天歐洲董事會的人來了,忙得焦頭爛額。」

「你不就負責設計設計破內衣嘛,有這麼麻煩嗎?」口氣有點差。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了好吧,一群人在外面等著我。」她也不耐煩起來。

「……」沉默了半天,「炮友」終於忍住脾氣,憤憤地說,「那你好了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

說完,兩人同時掛了線。

「這個色鬼,」星彗一邊在電腦上修改設計一邊嘟囔著,「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狀況,老娘頭都要爆開了……」

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星彗靠在電梯的墻上,一邊撫著發酸的肩膀,一邊開始撥電話。呼叫音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她本想說他是不是睡了,但電話那頭卻異常吵鬧。

「高原,你什麼情況?」

「你等一下……」過了幾秒鐘,他像是移到了安靜些的地方,「你班加好了?」

「嗯。」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哦,你用不著來了,我約到人去酒吧玩了。」

一股怒火騰地冒了起來:「你當我什麼?妓*女啊?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

「以後別來找我!我們二十年的交情斷了,絕交!」

然後,她狠狠關了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氣得眼前都有些模糊。

她抬頭看著電梯墻面的鏡子,發現自己眼裡冒出了水氣。

可惡!她暗自咒罵著。

幸好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

一個人開車回家,順便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點麵包和飲料,她忙著趕稿,連晚飯也沒吃,儘管現在早就餓過頭了。不過備著吧,萬一半夜餓醒了,也能墊墊饑。

鬱悶地回到家中,心不在焉地洗了澡,連上網淘寶的心情也沒有了。於是星彗決定倒下睡覺,睡一覺,也許明天會有好事發生。

但剛睡得迷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按門鈴,還重重地拍門。

誰啊!

她火大地起身,走到客廳去開門。

門一打開,高原就站在那裡。沒有笑,甚至有些氣喘,但還是很英俊。

「你怎麼又……」話說到一半,她被他倏地抱了起來,看著門在自己眼前合上,然後就被天旋地轉地丟在了床上。

他真的是用丟的!因為撞得她背脊生疼。

他一言不發,手伸進她如蟬翼般薄透的絲質睡裙裡,掐著她胸前的渾圓,劈頭蓋腦地吻下來。

她被他弄疼了,但又覺得此時此刻的他跟平時、跟以前都有點不同,他像一陣龍捲風般襲擊她,她有些懵了。

「路星彗!」他忽然放開她的嘴脣,瞪著她咬牙切齒,「你這個小氣的女人!一言不合就拿二十幾年的交情來威脅我!什麼東西!」

「……」她傻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也不敢有半點反抗之意。

「你他媽的要再敢說我把你當妓*女,我就跟你絕交,你聽到沒有——是我要跟你絕交!」

星彗除了不住地點頭,再也沒辦法做任何動作或是表情。

他又狠狠瞪了她兩眼,才繼續剛才沒完成的活兒。

這天晚上,路星彗就這樣在半夢半醒之間被高原給做了。她仿佛依稀記得他在衝刺之前堵在她耳邊說:「我要你,我要你……」

然後……她就睡著了。

鬧鐘的聲音很吵,不過沒關係,星彗翻了個身,心想即便如此我還是能繼續睡我的。

但不一會兒,臉上傳來的刺痛感,逼得她睜開雙眼。

高原那英俊但略顯灰白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而且,他的手指還緊緊地捏著她的兩邊臉頰。

「你幹嘛……」臉頰被這樣捏著,她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有你這麼不敬業的人嗎?」他皺起眉,「我做得那麼賣力,就要高潮的時候,你這傢伙竟然睡著了。」

星彗仔細回想了一下,好象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那個……」她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嘴裡塞滿了抹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先把我的臉放開嗎……」

他憤憤地鬆開手,臉上的表情卻還是很不爽。

路星彗吃痛地撫著臉頰,齜牙咧嘴:「我太累了。還不都是因為你提出要約,所以我趕著時間把事情都做完才造成的。」

「這是理由和藉口嗎?我有一次從美國出差回來坐了十幾小時飛機,降落的時候遇上暴風雨,差點都下不來了,一接到你的電話,不還是照樣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嗎?」

「那……」她詞窮了,「那你想怎麼樣吧?」

「重做!」他說得好像對粉刷匠不滿意,要求重新刷墻一樣。

「現在?」路星彗覺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

高原看了看表,認真地回答:「差不多時間也夠了,要麼我抓緊點,應該能趕在八點一刻之前出門。」

她覺得自己簡直要哭了,這可不是刷墻啊!

「快點。」說完,他用膝蓋輕易地頂開了她的雙腿,趴在她身上,打算開始「幹活」。

「等等!」她用力扳開他的腦袋,「哪有你這樣趕鴨子上架的。」

高原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我們哪次不是趕鴨子上架的?」

這……她在鬧腦中琢磨著,好像說得也沒錯,他們兩個通常就像乾柴碰到烈火,幾乎都沒什麼前戲……不過等等——現在要討論可不是有沒有前戲的問題,而是——

「哪有人因為昨天晚上沒做好隔天早上當完成任務一樣要重做一次的?!我要洗澡去上班了啊!」

他看著她,然後緩緩問:「你確定?」

「確定。」

「真的確定?」

「真的確定。」

「你真的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真的——啊!」話還沒說完,他就進來了,儘管有點生疼,但她尖叫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被嚇了一跳。

他開始動起來,看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星彗用拳頭敲他的肩膀,但好像毫無用處,於是忍不住罵起來:「你這隻猴子,色狼!」

但她知道——儘管她自己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只要高原一旦開始動起來,她就再無招架之力。所以罵了幾句之後,她就只剩喘息和悶哼的聲音。

情欲快要達到高潮的時候,高原忽然喘著粗氣揶揄地問:「誰是猴子,誰是色狼?」

她眼神迷離,說不出話來,只有搖頭。

於是他滿意地肆無忌憚地衝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