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醒醒,青羽?」

沒有反應。

唐圓一層靈力裹了上去,然後猛地撤出,一收一放使得整個茶盞都隨之震動起來,發出為不可聞的翁的一聲。

依舊沒有反應。

唐圓嘴角勾了勾,也沒繼續說什麼,拎著茶杯就坐了下去,一手從地上抄出水瓶,打開蓋子,就往茶杯身側倒下。

「噗——咕嚕嚕——,有你這麼對待長輩的麼?想我當年……咳咳……」

唐圓放下水杯,眼睛彎成一道新月,沒有一絲心虛的樣子:「您醒了就好。」

見裝死不成,青羽茶杯上的鳳凰抖了抖羽毛,夜色昏暗,自然不可能有人看見,它聲音很是不屑:「幾個小娃娃補充體力,也配讓我出手,要不是看著你的面,上次的武鬥大會……」

細細碎碎的抱怨了一通,而且是站在不可逾越的高度上,帶著不經意間的趾高氣揚的不屑的,聲音卻也透著一些怎麼都填不滿的虛。

這種從骨子裡被消磨掉的高傲,隨著時間的消逝,剩下來的不過是那一層硬撐起來的表皮。

唐圓手摩挲著茶杯外壁,將身上的靈力一點點的傳了進去,這麼嘮叨倒是比死氣沉沉呆在手腕裡好得多。

說到唐方打好水,將茶鼎和茶爐都架好的時候,青羽這才停下碎碎念,用施捨的口吻說:「算了,我勉強給你長長臉,就你那三腳貓水平,真動手,豈不是貽笑大方。」

唐圓沒有接話,只是瞇著眼睛笑。

沏茶的所有步驟一般都是自己動手,但是像姐弟這種比較默契和相互信任的組合,還是可以分步進行的。

唐方的手很穩,控水和控水看著沒有什麼亮點,但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硬是沒有出一點波動。

穩若磐石。

茶鼎之中的水沒過一會兒就煮沸了,在唐方控水之下,連沸騰起著的氣泡都被壓在了最少的,但是源源不斷升起的蒸汽顯示了水的溫度。

唐圓抄起茶鼎就往茶盞裡倒,看似一點沒有章法,實際上也的確沒有什麼章法。

茶葉在熱水中浮沉,然後慢慢的歸於平靜。

**

「碰!碰!碰……」

纏鬥在老師面前七人再一次接二連三的被擊退,和下餃子似的一個個被拍落在了地上,君閱和另外一個人在空中調整了重心,勉強的穩住了身體。

他擦了一把嘴角,血沫在手背拖出一道痕跡,他眸中暗了暗,手中的刀剛剛緊了緊,身體所有肌肉再次緊繃,准備不知道第幾輪的進攻。

對面人雙手抱在胸前,大衣帽子露出的半張臉露出微微的驚訝,最後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原本歪歪斜斜站著的姿勢也回歸了認真:「不錯。」

兩個字聽到幾人口裡與其說是贊美,倒不如說是奚落。

他們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輕浮,身體也搖晃著打擺,眼中的怒氣越來越濃,將徽章的事情已經放在了第二位。

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唐圓提著一盞應急燈,整個人雖然看著臃腫,卻很乾淨舒適,深一腳淺一腳的遠遠看去像個團子滾了過來,她的到來簡直就是走錯片場。

她瞇著眼睛笑著,在應急燈蒼白的燈光下,獨眼加上散發的配合下,使得愈發像個厲鬼:「各位同學,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我們要不先中場休息下,和老師的切磋可以等會兒再繼續,老師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面對著對面身上帶著煞氣的引導老師。

這一句,就將大家偷襲外加鬥毆的情節,生生解釋成了求老師指導,將事後算賬這一結果掐死在可能發生的搖籃裡。

引導老師直直看著唐圓幾秒鍾,見她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避,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扭頭走進屋子,狠狠甩上門。

「碰——」

解決了這邊,她對上身上狼狽的一群人,收斂了臉上的笑,臉部表情反而柔和了起來:「茶藥已經准備好了,你們抓緊時間休息恢復下,這場硬仗還有的打。」

這就是茶藥師價值所在,在一個隊伍戰鬥力幾乎要跌破零的時候,只要他們願意,就可以立刻恢復隊伍的戰鬥力。

在真正的戰鬥中,這就是求生的保證。

但是那是在極為默契的團隊之下,現在這種臨時湊出來,認識百不到幾個小時的隊伍,沏茶師居然願意沏茶,真是太讓人覺得意外了。

幾個人看著唐圓的眼光立刻變得親近起來,連君閱都帶著些驚喜:「謝謝六小姐。」

一排七盞茶杯擺在空地上,武師一人端了一盞,各自的坐回位子上,這才打開茶盞。

幾乎同一時間,幾個人的手都抖了一下。

三品,居然是三品靈茶!

這個世界的靈茶,他們的身份年齡能接觸的一般都是一品的,二品靈茶能算稀有,能托關系找三四級的沏茶師接單,才能喝的上三品的靈茶。

可是三級以上的沏茶師,那都是能夠坐堂一主茶室的,怎麼會隨隨便便接他們的單?

民間盛傳「茶藥貴,人命輕」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足以證明有品階茶藥的珍貴性。

要知道,恢復體力的所謂茶藥一大部分甚至是沒有沏成的茶,含著部分靈力是足夠補充一小半體力之流。

他們原本預想過唐家子弟出手很大可能是有品階的,但是絕對沒想過唐圓一出手就是七杯三品靈茶!

而且,是在隨地取的水,連茶幾和安靜的環境都不能保證的情況之下。

其中兩個不是世家出身的武師,這輩子能見到的有品階的茶藥就屈指可數,抱著茶盞的手感覺到有些手軟。

唐圓當做沒有看見,自己抱著一只雞腿,張開嘴小口小口斯文的啃起來。

唐方而是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反應也不大,倒是一旁回過神的明岳看怪物似的看了唐圓一眼,然後低下頭撥弄著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吐掉嘴裡的雞骨頭,唐圓從地上擰了一把草葉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徽章已經可以鎖定在引導老師的身上,而你們剛剛也試過了,即使所有人圍攻,連他衣角都沒能碰上……」她聳了聳肩,「敵我實力差距太大,只能靠智取了。」

君閱搖了搖頭:「在絕對實力之下,所謂的智取很難取得效果。」這話說的和宋毅的意思差不離。

唐方則更加直接明白的否定了「能到鳳園當老師的人,能是什麼尋常的人物?我們的手段閱歷在他們眼裡幾乎不值一提。」

其他人暫時處於喝人家嘴短時期,做低頭喝茶不干涉的狀。

倒是馮鈞天幾口就把茶藥喝了,然後坐在地上挪動屁股靠近唐圓,擠眉弄眼:「我很感興趣,你說說看。」

「比閱歷我很可能比不上,但是比不要臉嘛……」唐圓裂開嘴,晃了晃滿口的白牙,「我們應該不會輸的。」

唐方第一時間扭過頭去,表情不忍直視。

***

次日下午六點鍾,N詞被換下來的沙包第二小分隊負傷撤離,與之前被打敗後的挫敗和憤怒不同,這一次他們看著第一小分隊接班後,還遲遲不肯下場

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機會,有高手陪你練手,也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機會,每次全部釋放自我有所感悟之後,就可以喝一大口茶藥,然後原地滿血復活,繼續再戰去驗證感悟。

一直回到據點,蘇年還在念念不捨的回頭看著那邊第一小分隊接替沙包的角色,要不是兩隊之間協商好了時間,估計早就為多呆一會掐起來了。

那表情和看著媳婦似的。

馮鈞天一屁股坐下,直接脫了已經陣亡的拖鞋,放在泥地上拍了拍,一只手沖著唐圓賤兮兮的比了個大拇指。

是的,他們在進行車輪戰,依靠著強大的沏茶師的後補,進行的幾乎無間斷的車輪戰。

「整整18個小時了。」唐圓砸吧砸吧嘴,看著引導老師整件大衣都給七個人摧殘的差不多了,即使實力相差再大,這種情況之下,也被耗得十之八九了。「也差不多了。」

更何況,對方可是滴水未進,米粒未吃。

唐圓拿著自己那套不知道誰贈送茶器,這套撐門面的茶器占著她行李的幾乎一半,她看著精致的彩繪和細膩的磁壁,撇撇嘴,將茶鼎擺在了茶爐之上。

做完這些她看向君閱腰側:「匕首借我用下。」

拿到匕首,她拎起一旁洗乾淨待用的兔肉,手起刀落,一塊兔肉就落在了茶鼎裡。

圍觀的五個人眼睛差點落在了茶鼎裡,明岳顫抖著手指著茶鼎:「荒……荒唐……」

茶器是沏茶師的本命,也是沏茶師生命的一部分,用茶器去煮肉,這簡直就是對沏茶師這個名字的玷污。

他剛想上去阻止,就被一旁的君閱上前擋了,這種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對比,君閱單手就將明岳給攔住了。

唐圓手很穩,明岳說話間,她手中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就刷刷幾刀,遠遠不斷的兔肉連骨帶肉的落進了茶鼎裡。

她從包中拿出自己特意帶的中華風味調料,這種故鄉的味道,她曾經花了三個月才一點點的找齊。

紅燒兔肉,加了老抽,糖,沒有薑片放了些其他人帶的酒去腥,加上各種調味,然後收汁。

火精的強大火力之下,一茶鼎的紅燒兔肉頓時香飄十裡起來。

唐圓看著動作明顯下緩的指導老師,瞇著右眼笑,現在餌好了,就等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