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刻意讓風紀處將新生壓過來關上一些時間,再趁其他院的老師都還沒有得到消息的情況下,故意裝作急匆匆趕到的模樣,最後誘之以溫情,擺出個虛偽面善的臉孔。

這一招,他已經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林娘撐著把傘,凹凸有致的身材外裹著的是一條大紅色的連衣裙,她斜倚在門框之上,顯出一個慵懶的曲線。

看著燈下是個狼狽不堪的學生,她挑著眉,臉上閃過譏笑:「你這是當我們幾個不存在呢?」

盧殷座位上站起來,氣勢一下子從剛剛深更半夜跑出來的居家型男人,變成氣場十足的金院院主:「手段這東西,無論高低,能用就行,林娘,上次的穆傑可是我讓給你的,這一次,你總該讓讓我吧?」

「讓?」林娘嗤笑著,「老娘和你大戰整整七個回合,你不輸,穆傑會到我手上麼?」

盧殷看著一圈的人,有些尷尬,梗著脖子說「要不我們就近來一場試試看?」

「你那身子骨,還經得起我折騰麼?」

我去!

一個睡衣不整,一個穿著性感,大戰七個回合什麼的,大半夜說這個真的好嗎?

一群疲憊的都快靠在牆根的人,頓時被刺激的清醒過來,馮鈞天幾個男生一臉「我懂的」的表情看著面前的兩人。

林娘側過頭看到大家的眼神,手中的傘差點跌落在地上,她咳嗽了一聲,努力想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模樣:「咳咳,各位同學你們好,歡迎你們來到鳳園,我是水塔之院的院主,林娘。」

「林老虎,你現在裝還來得及麼?」盧殷拆台,雙手抱在胸前,「白白生了這麼一張臉。」

「你似乎對我很有意見?」林娘收起傘,手腕一抖,傘面收了起來,傘尖處往上一推,生生拔出二十幾厘米的刀刃來。「我不介意明天讓你學生看看,你滿身是孔的樣子。」

唐圓打了今天第十七個哈欠,兩天兩夜沒睡即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了,兩道聲音在她腦海裡交織,糾纏成一團都快把神經給纏斷了。

「這真是鳳園,而不是神經病院麼?」

【……】

「鬼兄?」

【啊?你說什麼?】

「你在想些什麼,你是不是……」

【沒什麼。】

回答的斬釘截鐵,但是,她連問題都沒有問出來就已經回答了,也太反常了些。

相處了一年時間,她自認為,她已經算了解了宋毅的性格,能夠比較准確的捕捉到宋毅靈魂波動的情緒。

但是這一次,宋毅靈魂波動給她的感覺居然是——

焦躁?

說實話,宋毅給唐圓的感覺,一直離這個詞太過遙遠,他是那種即使被自己封印在了左眼之中,也會淡定的和你分析利弊,然後放長線釣大魚,一點點的達到目的的人。

唐圓和宋毅兩人相處這麼久,默契中已經給足了對方自由的空間,唐圓思緒也只是轉了轉,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過,她知道。

從她來鳳園的那一刻,已經有什麼不一樣了。

【唐圓。】宋毅似乎從思緒中收了回來,但是聲音還是有些壓抑,【有人過來了】

「話說,深更半夜的,你們這是秉燭夜談麼?」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說話聲音先到,人卻未到。「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倆感情這麼好了?」

幾秒鍾後,大家聽到皮鞋撞擊在地面上的聲音,步伐平穩,一步一步的由遠而近。

凌晨兩三點鍾,一個男人西裝革履,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褲腿連一點褶皺都沒有。他推了推臉上的金絲邊眼鏡,一身儒雅的商業精英的味道,到像是剛剛從某個談判桌或者某個商業酒會上下來。

盧殷平時最見不得這位衣冠楚楚的模樣,揉了揉自己露出的半個肚子:「你不是去山下去完成任務去了麼?現在出現在這,也不怕明天吃不了兜著走」

「那種角色,也配我浪費很多時間?」宿晉從口袋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手帕,擦了擦手,邁進屋子,屈指推了推眼鏡,視線掃了了一圈人,面帶微笑,「我是宿晉,火塔之院的院主。」

武院下三院的院主,在這樣一個時刻,這樣一個地點,以這樣奇葩的方式,第一次和他們會面。

君閱是第一個站起來的,他背著個包,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之中走到了宿晉的面前,身體微躬,行了個禮:「學生願入火院。」

宿晉上下打量了一眼君閱,露出滿意的神色:「很好,歡迎加入火院。」

蘇年橫了一眼君閱,往另一個方向的林娘走去,低著頭看了看腳尖,又抬頭看了看林娘頭上過得發飾:「老師,水院收我麼?」

林娘露出一個笑容:「收!」

馮鈞天則是提著行李走到了盧殷的面前:「老師,你管飯不?」

盧殷一巴掌拍在馮鈞天的肩膀上,哈哈大笑:「管你吃飽為止!」

……

原本劍拔弩張的畫面,在短短的時間裡轉化畫風,變得極為和諧起來。

七個武師,兩個女生選擇林娘加上蘇年一共三人,而盧殷的宿晉每個人分別有兩人入帳,整體來說,算是旗鼓相當。

然後,三個院院主都掛著不錯的表情,帶著自己新收的學生轉身就准備離去。

唐圓和眾人告別之後,弱弱的舉手:「三位院主……你們把好像把我們忘了。」

林娘回過頭看了看唐圓一眼,笑著看著她說:「茶苑和我們不是一個體系,暫時還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不過我來之前已經通知茶苑過來接人了,大概需要過些時間,你們再等等。」

說著帶著人就踏出了大門,不大的房間裡,塞上十幾個人原本顯得擁擠的空間頓時空曠了起來,三個人坐在角落裡,看著屋內燒的並不旺的爐火明明滅滅。

自始至終沒有冷眼旁觀的唐方揉了揉唐圓的頭發,淡淡的說:「再睡會,茶苑的人天亮是不會來了。」

「誒?為什麼?」唐圓還沒有反應過來。

明岳抬起手指了指門口:「風紀處的人將門口的路燈給關了,這路燈照理說要關的話應該早關了,開到剛剛自然是為了等武院的院主,現在關了說明他們知道,晚上不會有人再回來了。」

唐圓盯著外面的夜色看了很久,然後起身走到門口,將房門和窗戶都給關了。

她從一旁箱子裡拿出翻找出唐方的一件大衣,在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層,然後舒了一口氣縮在椅子上,找了一個還算能夠將就的姿勢,從袖子中露出半只爪子搖了搖:「晚安。」

唐安閉上眼睛:「晚安。」

明岳慢慢的擦著茶器:「晚安。」

***

「你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要人?」茶苑的苑主看了看天色,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這位今天異常的難得的收拾的能看了,即使臉上那道傷疤也沒能遮掩住他那張挺帥氣的臉。

那人點點頭:「我要收親傳學生。」

苑主正喝著水,聽到這話,一口就噴了出去:「顧凝遠,你跟我說你要收親傳學生?」

顧凝遠,茶苑老師一名,上課來或者不來,怎麼上怎麼折騰,全憑他興趣來。

對一些禮教束縛完全不放在心上,有時候可能會拿茶鼎煮肉,順手的時候,也會拿火精烤地瓜吃,和武師的關系遠遠超過沏茶師……但是,即使這樣,在茶苑也沒人敢當面說他一句什麼。

因為他是茶苑唯二的八級沏茶師。

四十歲不到的,八級沏茶師。

他桀驁狂狷,除了能和天稜搭得上,偶爾吃吃飯聚聚會之外,幾乎沒有交往親密的人。

親傳學生,相當於親傳弟子。

相當於半子或者半女的存在,只要收了,你就要負責學生的未來,這種麻煩事情,顧凝遠一直是避如蛇蠍的。

十年了,茶苑大多數人手親傳弟子都能進行第幾輪了,顧凝遠卻在大家都不對他抱著這種想法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提了出來。

顧凝遠點點頭:「一個女娃娃,很有意思。」

苑主看著有些糾結,他抿著唇想了想苑裡出色的女沏茶師,歎了口氣:「除了其他老師的親傳學生,其他人隨意你挑,包括我的……」

顧凝遠面無表情的說:「苑主的親傳學生,您還是自己留著,她還入不得我的眼。」說著他站起來,「我要的是今年新進的學生。」

苑主心裡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一個新生而已,他連面都沒有見到,當誰的親傳弟子不是一樣?

想到這,他擺擺手:「這麼點小事,你報備一下就可以了,然後將人領走吧。」

顧凝遠勾了勾嘴角:「那我去領人了。」

苑主這次反應過來,挑眉:「第一批已經到了鳳園了?為什麼我聽到一點風聲?」

以防萬一,顧凝遠昨夜就林娘傳來的消息給截了下來,他要收親傳弟子,自然不會允許額外生出什麼枝節過來。

顧凝遠沒有回到,只是說:「我先下去了。」

唐圓眼睛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被人拎著領子從椅子上扔了出去,她沒睜開眼就被一杯茶潑了整整一臉。

這數九寒冬的,唐圓抹了一把臉上快凍成冰渣子的水,看見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怒氣值瞬間飆高:「你丫有病啊!」

對方淡淡的說:「你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