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這種低成本高容量交通工具,即使是凌晨,一眼看去也滿滿都是人。
唐圓將行李一樣樣放好,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疏漏的,這才坐到了位置上,她對面的顧凝遠半瞇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不一會兒,隨著啟動的響動越來越明顯,列車就要開了。
窗戶開著,冷風正往裡面灌,她剛抬起手想要將此關閉,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唐家小妹妹!唐家小妹妹!」
唐的視線向外,宋雲奇那小子提著一個大大的袋子跑到了近前,邊隨著列車跑著邊將袋子塞進了窗戶裡:「這是些零食,你路上帶著吃,還有一個抱枕,你可以抱著睡覺,還有……」
他一口氣介紹很多,列車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腳步也不得越越來越快:「唐家小妹妹,你在鳳園等我,我下一屆一定會去鳳園的,唐家小妹妹……」
終於跟不上列車的速度了,他立在原地,露出了一個半是愧疚半是憂傷的笑容:「你不要忘了我!」
唐圓將半個身子探出列車,沖著他喊:「我在鳳園等你!」
少年瞇著眼睛,笑開,嘴角的苦澀一點點的散去。
直到看不見人影了,唐圓這次收回視線,這才發現一節車廂的人都在看著她,顧凝遠的視線更是像在看——
神經病。
唐圓瞇著眼睛,露出一個狗腿的笑容:「師父……」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倆生離死別呢,搞得這麼煽情。」
「哪有那麼復雜。」唐圓實話實說:「比起唐方,我覺得宋雲奇更像是一個弟弟的樣子,我家那位親生弟弟,平時言行舉止跟我哥差不多。」
「那小子不錯,如果能進鳳園倒也算一個好去處,宋家在鳳園的人,算起來不算很多,其實也不算很少,就好像宋途。」顧凝遠淡淡的說,「不過宋家的那趟渾水,你還是少摻和,從上到下都憋著一股子氣,我最見不得那種自怨自艾後,把責任推到別人的人,宋家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他們自己要負主要責任。」
這話,卻是特意說給唐圓聽了。
「師父放心,他們家的事情,哪怕一丁點我都不會去摻合的。」唐圓打開塑料袋,從裡面抓出一袋兒薯片,拆開就往嘴裡塞,「師父自己的事情辦好了麼?」
顧凝遠打了個哈欠:「勉強也算是辦好了。」說了似是而非的話,然後緊閉著嘴不再多提一句,
唐圓無奈:「那我們下一站去哪?」
「看看終點站是哪吧。」
***
兩年後。
在唐家,時光就好像徹底凝固了一樣。
早課、上課、接單、外出、回家……
從早到晚,日復一日,他們的生活節奏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閒適卻規矩。
半隱世的家族,在浮華的世界中,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位置,幾乎與世隔絕,然後慢慢消散著那些戾氣。
唐方將衣服一件件的放在櫃子裡,這兩年他呆在鳳園,衣服的種類越來越少,除了兩色系的校服,平常的衣服添加的並不多,放完為數不多的衣服,關上櫃子,
將另一個箱子打開,裡面滿滿的都是各地的紀念品,紅紅綠綠的,從一個核桃到一座人像,從衣服到奇怪的樂器……不止是禮物,還有唐圓同時寄來的很多照片,有街頭不甘不願被拍下來的,還有特地找名勝古跡擺拍的,有被人戲弄後抓拍的,還有髒兮兮的不知道挖到什麼,笑的一臉開心的。
看著這這滿滿的東西,唐方勾起嘴角,稜角分明的臉已經褪去了稚氣,在鳳園近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個男人。
也足夠,讓本來極為相似的龍鳳胎,徹底的拉開了外表和性格的相似。
他將唐圓寄來的東西擺放在房間的陳列櫃裡,關上玻璃門,這才去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去吃飯。
鳳園一般是兩屆六年制,不過上不上,上多少年都隨自己的意願,他去鳳園本身就是沖著器靈去的,器靈早就在兩年之前就已經蘇醒了,在鳳園感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學的時候,他毅然的選擇回來了。
今天是他回來的第一天,家主找了幾個相熟的長輩,辦了個小宴聚一下,在漸漸疏遠的前提下,再重新熟識回來。
最重要的,當然是宣告,他唐方回來了。
說起家宴,無論大小都是善乏可陳的,布置得體精美的大廳,精致可口的美食,上好的陳年佳釀。
詢問一些他回答了幾遍的問題,又或者贊美一下他年少有為,拎不清的或許還會酸上兩句。
但是大基調,有家主坐鎮,還是和和睦睦的。
當然,也難免會提起唐圓。
「唐方,你圓丫頭一去就是三年,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這次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圓丫頭呢?」開口的是唐家對外打交道的一把手,唐峰。
和唐家儒雅的大小中老美男子不同,他一臉胡茬看著極為接地氣,等級不見得多高,但是交際能力極為彪悍,唐方在接手庶務的那段時間,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這個問題一問起來,很多人附和道:「是啊,都三年了,圓丫頭怎麼沒回來?」
他老爹唐宇就差把眼睛扎進他腦子裡,好第一時間知道答案了。
「湯圓跟鳳園的老師游歷去了,兩三個月前和我聯系的時候,似乎在沿海地區,現在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唐方放下筷子,帶著笑容解釋道,「不過按照行程,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
事情真的像唐方所說的那樣嗎?
唐家一百裡裡開外的古樓小鎮外的山上,一道正趴在草堆之上,此時月色朦朧,能見度極為低,即使居高臨下看去,也只看到前方的人拿著一把刀模模糊糊的。
正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
只聽「嗷—」的一聲,某只動物發出淒慘的哀嚎,不一會就沒氣了。
趴在草堆上的聲音小小歡呼了一聲,就從草堆上連滾帶爬跑下去,唐圓跑到顧凝遠跟前,看著他手中提著的一只垂死的野雞,吞了吞口水:「師父你太帥了!」
這徒刀追雞的技能,簡直碉堡了,但是唐圓是個務實主義,無論經過是怎麼樣的,結果令人滿意就成了。
不一會兒,唐圓就熟練的生火,剝皮開肚清洗,然後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抹調料,調控火的力度,隨時翻面注意均勻受熱,一句話,她不僅僅是一個合格的普通的廚娘,還是一個戰時、逃跑、夜宿、居家旅行必備的全能廚娘。
「師父,你能不能靠譜點啊,這是我們第十八次被人攆出鎮子了。」唐園一邊將肉給師父大半,一邊說。
「嗯啊嗯啊。」顧凝遠接過肉,敷衍的點頭。
「半夜溜進別人的作坊,不是碰到寡婦偷情,就是遇到未成年私會,還不容易這次溜進真正的作坊,您還扯後腿被發現了,我說……」
「你說的沒錯。」顧凝遠埋頭啃肉。
「我說什麼了?就突然不錯了。」唐園氣樂了。
她和自家師父出來都兩年半了,所謂的游歷不僅沒有朝著游山玩水順便打抱不平發展,而且畫風越來越詭異。
今天去夜總會狂歡,明個兒就不知道去哪座山溝裡度日,後天說不定就住到了五星級的貴賓套房。
畫風極其不統一,隨意的亂入,最重要的是從來不吸取教訓,各種悲慘事件一再重復上演。
鎮上的民風還比較淳樸,趕出來就趕出來了,也沒傷筋動骨什麼的。
但是在市裡,遇上武師她就呵呵了,各種悲催的逃跑經歷,讓她現在都不忍回想。
顧凝遠抬起油膩膩的手,就在唐園的腦門上敲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的,羅裡吧嗦這麼半天,小心嫁不出去!」
唐圓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肉:「又不需要您准備嫁妝,您操的哪門子心啊?」
「你師父我有這麼小氣麼?」顧凝遠一臉正氣。
「您先把寫的那麼多張欠條還了再說。」唐圓呵呵一笑,「不過師父你哪天找到師娘了,我給你准備嫁妝。」
「師父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說了一半,顧凝遠反應過來,「為什麼是嫁妝?」
「怎麼看,您也是出嫁呢那位吧?」唐圓啃著一根難咬的骨頭。「不過前提是有位彪悍的女人敢接收您。」
「你皮厚了啊~」顧凝遠咬著脆骨卡拉卡拉卡拉作響。
唐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還不是和你學的……」
【唐圓,有人來了。】
「師父,如你所料,有人趕過來了!」
像是經歷過很多遍,唐圓剛說完就抬起手來,掌心的靈力一抖寄出,刷的一聲抓起火堆上的火焰,用力一拉扯就將火苗生生的從木頭上拉扯出來,然後用力一握拳!
整個火堆飄起的火焰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中。
月色下,唐圓和顧凝遠對視了一眼,然後急速的沖到了視野較為開闊的稻草堆上。
小鎮的牆還保留著幾百年前的風味,古樸、低矮、主要是用來防護動物,防止山林的動物在饑餓的季節裡跑到鎮上商人,攔截一般人自然也夠了。
但是面對武師就不夠看了。
一群黑影約莫有七八個人,在小鎮城牆外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出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還有他們或手上拿著或身上背著的武器,其他面容相貌特征模糊成一片。
只見他們抬頭看了城牆一眼,單手抓著城牆粗糙的面,一用力,整個人就躍上了了牆頭。
僅僅幾秒鍾,一群人越過了牆頭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唐圓立刻拉住顧凝遠的衣擺,討好的笑著:「這次咱就別進去了?您看都快到唐家了,咱明天回唐家一趟,我讓安叔派幾個人過來幫忙,咱在進去探探底?」
顧凝遠拔了幾次也沒有□□自己的衣服,乾脆直接的站起來,不管衣服,直接隔著衣服拉著唐圓就走:「我們就看看,看看,我保證不惹是生非,不拉後腿。」
唐圓呵呵一笑:「您老保證值幾個錢啊?哪一次不保證,又哪一次保證算數了?」
顧凝遠雖然同意自家徒弟的話,但是也不能表現出來:「唐圓你放手先,我們好好談一談,這拉拉扯扯的像是什麼樣子。」
唐圓狐疑的看了顧凝遠一眼,慢慢的放開了手:「好吧,我們好好……」
她話還沒說完,顧凝遠拔腿就跑!
唐圓:「……」
【唐圓,你智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