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紀家,早就消失在了漫漫的時光長河之中。

前幾百年,人們還會將它和宋毅一起提起來,到了近幾百年,多數人連紀家都已經不知道了。

那個時候,紀家不過是一個三流多一點,連二流都擠不進去的家族。

無論對宋家還是宋毅來說,都幾乎沒有震懾力,宋毅愈加覺得這個所謂的紀家是跳梁小丑。

他倒是一點也不想搭理他們,為了練武躲避開無盡的拜訪人,他甚至在家中湖心開辟了一個小島,從此他自己的世界都安靜了。

後來,外面的輿論眼看都要控制不住了,宋毅爺爺才驚覺出不對勁來,一個三流的小家族若是背後沒有人撐著,怎麼可能在宋家的可以壓制下,還能蹦達的這麼歡騰?

他來到湖心小島將宋毅拉了出來,和他商量這件事情時,宋毅還有些不以為然。

按照宋毅當時的想法是,只要不予理會,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更何況,他是不是借外力成為武聖的和別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吧?這種事情不是他自己明白就行了麼?

所以天還沒有暗下去,他又再次溜回來湖心的小島。

幾天後的中午,送飯的僕人沒來,上來的是宋家的管家。

宋毅爺爺那日和宋毅談崩之後,第二日就帶人趕去了紀家調查,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卻音信全無,管家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不對勁,就找到了宋毅。

宋毅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他拿著一把劍就帶著宋家的人去紀家要人。

只不過,他和幾家很多人的實力相差太多,趕了一半路之後,宋家的大部分已經跟不上他了。

他只好撇下宋家人,自己一個人率先前行,等到趕到紀家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地的血泊,和滿地的屍首。

紀家被滅族了。

不過說實話,他也只是驚訝了一下,並沒有多少反應。

他從小就淡漠,別人的生死和他並沒有關系,只不過院子中跌落的武器和衣服碎片,很多是來自宋家的。

他心裡掛念著自家的爺爺,那會兒甚至認為或許是自家爺爺和紀家一言不合,打起來也不一定。

從院落頭到院落尾,發現的其中夾雜著的幾具宋家人的屍首,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從院外找到內院,還是沒有找到爺爺,料想爺爺應該是離開了,他鬆了一口氣,准備找個地方等其余人過來收拾殘局。

不過幾分鍾後,他沒有等來宋家人,而是等來了其他人來。

他站在血泊中,腳下的地面上躺著各種的屍體,紀家是被滅門的,慘烈狀況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表述的。

很多人只相信他們所謂的親眼所見,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手中的那把劍甚至連出鞘都未曾出鞘。

他們質問著宋毅,為什麼要殺人洩憤,為什麼要濫殺無辜。

宋毅只是淡漠的笑著並沒有說話,如果紀家的事情真的是自家爺爺做的,那和他做的並沒有什麼兩樣。

他們來勢洶洶,義憤填膺,代表著所謂的正義……

這種事情,他總不能推給一個兩百歲的老人來承擔。

第一次,他沒有反擊,只是邊戰邊退,然後消失在了紀家周圍。

在別人看來,這是畏罪潛逃……

嗯,這個詞用的不錯,他當時是有一點心虛的。

直到所有人都回到了宋家,他見到了爺爺毫髮無損的坐在位子,交換了一下消息。

才知道自家爺爺在半路就遭到了伏擊,因為被圍堵,在野外度過了幾天,直到圍堵突然不見了後,他才得以安全的回來。

他連紀家都沒能去,哪來什麼滅門?

宋家,被算計了。

他們甚至做不出任何反應,宋毅成魔的消息已經如同波瀾一樣泛開——

殺人狂魔、嗜血野獸、冷漠絕情……各種各樣的形容詞,各種各樣的描述都繪聲繪色的,都像是親眼見到過。

後面的事情如同脫了韁的野馬,再也不受他們控制,宋家子弟在出行的途中屢屢遭到攻擊,損失越來越慘重。

他宋毅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是宋家其他人,總不能陪著他一輩子就駐扎在宋家這麼一個小地方,不出去,不出行,不打交道……

事情到了最後。

他只能宣布脫離宋家。

他以為事情結束了,但是事情恰恰剛好才開始……

一大波正義人士糾集在了一起,開始攻擊他,勢頭強烈的像是他真的滅了所有家族的門似的。

口口聲聲說著為了正義,口口聲聲說著他是魔。

最後一戰,他一人一刀,處在眾人的包圍之中。

他從院子那頭殺到院子這頭,並不華麗的刀法,每一次揮下,磅礡的靈力就在一個人身上留下血痕。

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時候,他遠遠站著,看著遠處無盡的人流,幾大家族的族長懸在半空中:「宋毅,你既已成魔,伏誅吧!」

他站在院子中央,一身白色襯衫被染成血色,天邊的火燒雲,一層染了一層。

他抬手將刀直指半空中:「我宋毅若是魔,你們,還想成活?」

****

故事講到這,似乎還不能解釋很多東西。

宋毅講故事的語氣和唐圓似的,一板一眼,淡漠的像是局外人,但是又充滿驚人的說服力。

「我被鎮壓在鳳園之下,鳳園三年開一次棺,與其是說在教育學生順便確認下我的存在,不如是在說,他們要向其他家族說明,我的軀體還在。」宋毅抬眼看著顧凝遠,「就連唐圓都知道,地底的冰塊不可能幾百年不更換,鳳園開學典禮從來不補充冰源,肯定又另外一個渠道——」

「那麼顧老師,你來猜猜看,我死之後他們既沒有從我私庫之中找到聖茶配方,也沒有找到所謂的秘笈,更沒有找到所謂的秘藥,他們會怎麼做呢?」

顧凝遠已經被滿腦子的想法塞滿了,他到底比唐圓要成熟的多,直視著宋毅:「解剖?」

「是啊,解剖,看看我體內,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基因啊原因啊,是不是特殊的體質啊……」說到這,他眼中湧上了一層憤怒,「我宋家,年輕一輩,一百年來,幾乎沒有能保存下幾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顧老師,你說他們的屍體,現在是不是正躺在某個實驗室裡,或者某個冰庫之中?」

顧凝遠的手顫了顫。

「鳳園的每屆園長都出自那幾個家族,顧老師,您現在還認為,只有他們那些人的後代才會不負祖先的期望,維護著所謂的正義麼?」

「至於茶丸……」

***

唐圓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著晚飯。

她家師父平時極為不羈,一個人灑脫自由慣了,看起來有些孤僻不服教條,但是他的底線比誰都強。

之所以不是和穆傑這樣光明正大的談,是因為她和宋毅早就想好了,如果談不攏,就強制的將顧凝遠留下。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沏茶師,只要看守的嚴一點,等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後,再和自家老師賠禮道歉。

到那個時候,任憑自家師父怎麼怪罪,她做好了磨一輩子的准備。

說是這麼說,但是自家師父剛剛憤怒的眼神,以及「欺師滅祖」四個字……

「嘶——」唐圓想到這,去拿鍋蓋的手燙了一下,她下意識的縮回手。

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她有些驚訝的側過頭,就看見宋毅站到她的旁邊,眼睛盯著她的手指,皺起了眉頭。

然後眼睛也沒眨,直接將她的手指含進了嘴裡。

「你們聊完了麼?」唐圓下意識就抽了出來,然後手背在身後,有些不自然的說:「沒有多大的事情,只是起了一個水泡。」

宋毅也沒勉強,略帶無奈的看著唐圓:「開小差了?」

唐圓轉過身關掉火,然後把手指放在水龍頭裡沖著,宋毅從身後將唐圓擁進懷裡,腦袋壓在唐圓的肩膀處,聞著她的味道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晚飯我們兩人吃。」

「師父他?」

「他大概沒有什麼心思吃飯了,咱給他拿點麵包什麼的就可以了。」說著宋毅在唐圓的脖子處蹭了蹭,輕輕的咬著她的動脈。

唐圓被宋毅有些疲憊有些哀怨的語氣逗樂了:「你還沒有成為男主人呢,就這麼小氣了。」

「吃什麼都是一個味道,不是浪費你的手藝麼?」宋毅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的,「他估計還要緩一兩天,才能緩過來。」

唐圓吐了一口氣,不到最後一步,她的確不想做什麼「欺師滅祖」的事情。

「謝謝你。」唐圓的手覆在宋毅環在腰上的雙手上,「每說一次,都要揭開一次你的傷疤,可是每一次都是為了我,這麼想,我都覺得我太自私了。」

「他們欠了整個宋家這麼多年,即使沒有你,我也逃不開的。」宋毅將的雙手收的更緊了,悶聲說,「事情結束之後,我們私奔好不好?」

「我父親給我那麼多嫁妝,怎麼帶走?」唐圓挑眉。

「唔,這是一個問題。」

「問題你個大頭魚!菜再不盛起來,都快涼了,你去洗手拿菜碗筷,我們馬上開飯。」

兩人折騰了一天,終於可以好好吃頓飯了,唐圓沒有聽宋毅的,而是給自家師父留了一份。

不過怎麼端出去,怎麼端出來。

晚上唐圓給自家師父鋪好床鋪,拿好洗漱用品,還在客廳桌子上和冰箱裡都放上了食物,看著顧凝遠只是沉思卻沒有頹廢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放心的回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量了,唐圓洗漱完畢,宋毅已經坐在沙發上看書了。

她余光中看見客房裡虛掩的房門,走進房門,推開一看,果然看到的是疊得整整齊的被子,和空蕩蕩的房間。

「你師父天還沒亮就出去了。」宋毅像是無意的說著,「大概是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