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唐家越來越熱鬧,認識的,不認識的,扎堆的都往這跑。

沒道理全家人都快忙成陀螺了,就唐圓一個人逍遙自在,所以唐圓一大早就被安叔電話叫了起來。

宋大爺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他那本永遠不離手的書,惡補幾百年來所落下的知識。

唐圓瞄了一眼書名——

《100道私房菜》。

她眼角抽了抽,從書桌上抽出一本史書,然後將宋毅手上的一本換了下來:「你要是對廚藝有興趣,回頭我教你,這個世界的東西……」

太難吃了。

話說到一半,大家能理解就好,宋毅從善如流的換了一本書。

他看著唐圓打扮,挑了挑眉:「你一個人去沒問題麼?」

言下之意就是,本宋大爺可以免費陪你去。

「這次各家聚會,就是打著我相親的名號,你去算是什麼事?」

武林人士圍攻光明頂之前,召開的部署大會的借口,是武當派掌門千金的比武招親。

——大概這麼個意思。

所以她這次還真的是非去不可,躲都躲不掉。。

對「以宋家為首的茶丸組織,進行正義的打擊」的聯盟,所舉行的「最後一場動員大會」。

找了這麼個借口,也不知道是騙人還是騙自己。

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到底是你騙我還是我騙你,已經說不清楚了。

所有人都以為騙到了別人,但其實所有人都在被別人欺騙。

唐圓撇了撇嘴,拒絕思考者繞口令一樣的局面,她整理了自己的一身衣服,然後對著宋毅說:「我這一身合適?」

精致的妝容,定制的禮服,配上她原本就長的好的面容,豈止是合適,簡直就是出色了。

唐圓平時素顏慣了,連頭發都懶得打理,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能穿睡衣的絕對不會穿正裝,能穿拖鞋的絕不穿高跟鞋……突然這麼一打扮起來,就讓宋毅移不開眼睛。

唐圓挑眉:「很難看?」

宋毅點頭:「你還是換唐家的制服吧,內門子弟的服飾既正派又莊重。」

而且還死板,老氣。

唐圓拿起一旁的包聳了聳肩:「難看就難看吧,沒時間換了,我也沒真打算招一個未婚夫來,時間快來不及了,說不定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你無聊可以出去轉轉,我讓家裡的廚師給你送過來。」

宋毅點了點頭,沖著唐圓擺了擺手:「你自己也注意一點……」

他話還沒說完,唐圓已經踩著高跟鞋,踢踏踢踏的走出門了,「砰」的一聲,順手將大門也甩上了。

宋毅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起身向房間走去。

***

只要有一根稻草就能壓斷的局勢下,唐家大廳前還是一副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的情景。

各家族的代表相見笑的熱情洋溢,沒說幾句就把關系拉近了,甚至一旁還有從市內請來的樂隊伴奏,氣氛很快的就濃烈了起來。

雖說是表面上的相親大會,但是該來的人還是來的,各家青年才俊一一到齊,都是幾百年上千年的家族,長相基因經過一代又一代的不斷完善,沒有一個是長的普通的。

然後又是定制的禮服,量身打造的形象,一樣看過去盡是帥哥。

當然,和宋大爺比起來,都是浮雲啊浮雲。

說實話,其中很大一部分,還真的是抱著相親這個目的來的。

畢竟唐圓的天賦還是有目共睹的,這會兒唐圓只能沏出成茶的消息,還只有家族裡幾個人知道。

唐圓作為今天的主角,就站在家主的身邊,遇誰都是笑著的,她生的好又沒有各家小姐從骨子裡養出的傲氣,乍眼看去跟鄰家小妹妹似的。

但是細看,是越看越漂亮。

很多不情不願被長輩趕來的年輕人,看到唐圓本人,不情不願就被驅趕的一乾二淨。

笑容也真誠了,說話也風趣了,談吐也大家風范了……

嗯,比起宋大爺,還是差的很遠。

唐圓花癡的毛病似乎被宋毅給治好了,舉手投足都不冷不熱,不失禮也不曖昧,反倒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既然遲早都是要聯姻的,當然是要找一個比較順眼的。

漂亮、得體、不驕縱、家世好、性格好、有天賦……

簡直齊全了。

不過別人怎麼想,就和唐圓無關了,她的任務就是做一個漂漂亮亮的吉祥物,在這個場合站到結束。

這樣的場合,鳳園作為重要成員之一,當然會來,天稜老師和穆傑站在角落裡對著唐圓打招呼。

而自家的師父則和園長以及各院的院長苑主在在一塊,看臉色和平常並沒有二樣,唐圓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走上前打了個招呼。

然後和自家師父有著別人看起來極為正常的交談。

無非是這邊唐圓說師父好好注意身體,那邊顧凝遠說唐圓即使在家也不可以懈怠功課。

諸如此類的。

幾句之後,唐家的長輩就過來講唐圓帶走了,然後去面對下一個家族。

到後來,大家都算見過面後,各家的長輩聊著聊著就成了一塊兒。

而她負責和各家的少爺們小姐們打著交道,唐方在旁邊會替唐圓擋一些酒水和一些舉止不太文雅的人,就這麼過去一個小時,她甚至連一張臉都沒能記下來。

唐方遞給唐圓一盤水果,讓她填填肚子,然後狀似不經意:「有沒有看上的?我覺得有幾個很好,比如……」

他點了幾個名字後,發現唐圓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側過頭看見唐圓一臉茫然的樣子,忍不住扶額。

唐圓肯定連名字和人的長相沒有對上。

既然明面上還是相親大會,剩下的,就是一群年輕人的舞會時間了,老一輩的人正好進行「對宋家的最後一輪部署」。

真是……

無聊透頂。

她家那位,現在是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看歷史書呢?

還是已經到了市裡,去和宋家年輕的一輩一起吃飯去了?

在這麼熱鬧的酒會上,唐圓只有一不注意,心思就會跟著溜號,思緒裡想著的都是宋毅那人。

唐圓已經被幾輪邀請去跳舞了,但是和陌生人跳舞的感覺並不好,她當作任務一樣去完成,緊繃著神經,接連幾次也的確吃不消。

所以找了一個借口去衛生間,尿遁了。

幾個陪坐的哥哥姐姐們看見唐圓現在的樣子,都不由的失笑,也知道她的性子今天能忍個大半天已經是極限了,紛紛的站起來替唐圓打圓場。

唐圓在自家哥哥姐姐們的笑容下,輕輕鬆鬆的就溜了出去。

門外的世界頓時顯得那麼美好,唐圓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後漫無目的的在走廊了幾步,想連同身體的所有濁氣一起全部排乾淨。

側過頭,就看見穆傑站走廊的窗子邊上,雙手插在口袋之中,閒閒的站著。

聽見動靜,他轉頭過來看向唐圓:「怎麼出來了,是不是太無聊了?」

唐圓聳了聳肩:「這種場合什麼時候有趣過,你不也是出來了麼?」

「你如果是真的相親,我一定會費勁心思在你身邊,一直到酒會結束。」穆傑一雙白色的瞳仁認真的看著唐圓,「其實我很想問,你和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十七歲那年,算起來,大概有五六年了。」唐圓自然知道那個「他」是誰,想了想說。「回憶起來還像是昨天的事情,原來已經那麼久了。」

穆傑被這個答案愣了一下,然後失笑,半低著頭說:「那麼我輸的確實不冤。」

唐圓不知道怎麼接話下去,感情這種東西,的確是應該一清二楚的,而不是模模糊糊的曖昧不清的。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其實和相遇的時間沒有關系,緣分沒到,即使青梅竹馬,一樣走不到一塊。

穆傑也知道人家小兩口已經甜甜蜜蜜的了,自己說再說這些,不僅不合適,而且不厚道。

那一位,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都是沒的說的,他輸的心服口服。

他看著唐圓皺成一團的包子臉,失笑,換了一個話題:「你出來透透風也就算了,真的還打算躲到酒會結束?」

「我倒真的想,可是……」唐圓剛說了半句,穆傑突然上前一步,一只手捂住唐圓的嘴,一只手把唐圓拉了過來。

兩個人快步的躲到窗戶一側視線所看不到的地方,唐圓並沒有驚慌,而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穆傑。

穆傑豎起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唐圓順著穆傑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透過樹影看去,影影綽綽中,有兩道身影從正門處走到了他們拐角的位置,似乎有一些爭執。

「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說的話都快把園長氣的吹胡子瞪眼了,什麼叫做吃飽了撐的去為了一具屍體報仇?現在是為了一具屍體報仇這麼點事情麼?」

說話的是下三院火院的院主宿晉,他一如既往的西裝筆挺,鼻梁上掛著的金絲眼鏡掩住了眼中大半的亮光。

宿晉看著看著顧凝,屈指推了推鏡架,遠有些頭疼,他來鳳園二十年,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來這麼一出鳳園所有人沒有人覺得不正常。

「把他氣的吹胡子瞪眼,這種事情我不是常常就做麼?你說的跟很嚴重似的。」顧凝遠挑了挑眉,「不是我不知道形式,只是需要這麼興師動眾麼?這麼多家族若是傾巢而動,估計別說人,宋家的瓦片估計都沒有一片了。」

「斬草要除根,不然會禍患無窮。」宿晉歎了一口氣,「倒是沒有想到,宋家蟄伏那麼多年,還能暗地裡起來,天賦這種東西說起來還真是可怕。」

顧凝遠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對著宿晉說:「你找我出來不只是為了安慰我吧?」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心理醫生,只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宿晉笑了笑,眼角卻慢慢的收緊了,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表情,「你去鳳園的鎮壓塔下查看了一遍,又去庫裡翻找了一遍,是為了什麼呢?」

唐圓心裡一緊,剛想提醒自家師父小心,就被穆傑再次用手捂上了。

顧凝遠眉間閃過不悅,似是有些厭煩宿晉質疑的口吻:「我們現在就是因為一具屍體去聲討一個家族,主要的是,我們連那具屍體有沒有被燒成灰都不知道。我去塔下查一遍不是很正常麼?寶庫裡所有的書籍,一部分是宋毅的遺物,我去找找宋家的一些消息和弱點,減少之後的損失,很奇怪麼?你倒是說說,有哪一本我不能翻閱的?」

宿晉眼中的陰郁散了一大半:「我以為你從頭到尾,都不關心呢,以前你可是很少參與這些事情的,我們還當你來唐家就為了看你徒弟。」

顧凝遠吐了一口氣:「你說的對,斬草不除根,不然禍患無窮。」

宿晉眼中帶著笑意:「你知道就好。」

他剛說完話,突然動了!

作為武院的院主之一,他的速度快的顧凝遠幾乎沒有反應過來,顧凝遠似乎只是睜眼閉眼的瞬間,背後就遭受到了重重的一擊,然後世界一暗,就此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想到你也在這。」宿晉將倒下來的顧凝遠扶住,也沒急著下一步動作,而是勾著嘴角笑。

唐圓的眼睛收縮了一下,到底沒有動彈。

「我在這不是很正常麼?」在視線的死角,一個人笑著回答,「你怎麼看?」

「聽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也的確符合他的習慣品性,顧凝遠這人,想必你也清楚。」宿晉推了推眼鏡說。

「既然沒有什麼問題,那你把他敲暈是為了?」對方的聲音笑意更濃了,「總不是為了打暈著好玩吧。」

「這個時候還是小心一點好。」宿晉說的一板正經,「不是寧願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麼?以後的沏茶師可不值錢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今天這裡人多,也沒有人會在意他為什麼不在,你先帶出去,我就說鳳園突然有事,他先回去了。」

「也好。」那人回答著,一雙手伸了過來,扶著了宿晉遞過去的顧凝遠,「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別讓人起疑,我們明天再聊。」

「謝了!」

宿晉的話剛落,那邊已經顧凝遠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他整理了身上的西裝,恢復了原來的淡然,朝著來的方向走去。

穆傑放開了對唐圓的桎梏,她看著唐圓煞白的臉色,對唐圓說:「你別急,我跟上去看看,你現在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回答酒會上去,唐圓,你聽見我說的了麼?」

唐圓抓著穆傑的衣服,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冷靜的不像話:「穆傑,我師父就拜托你了,你遠遠綴著,千萬別暴露自己,能打探我師父的消息更好,打探不到也別勉強,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穆傑的眼神緩了緩:「你放心我不會硬拼的。」

他話說完,將唐圓抓住他衣服的手扯開,然後直接躍出窗戶,朝著剛才那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唐圓背靠在牆上,手有些發抖,她咬著嘴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剛直起身體,抬眼就看見一道身影立在自己的面前。

宿晉屈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一雙眼睛彎成一個令人膽寒的弧度:「唐小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