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劇烈旋轉,形成了一場小型的龍捲風暴。多條漏斗雲如魔鬼章魚的觸手一般扭動著向空中走廊這邊移動過來。
孩子們驚叫著奔向博物館。筆記本、夾克、帽子和書包在大風中滿天飛舞。
地面十分光滑,再加上風力強大,雷奧一不小心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被吹出欄杆,幸好被旁邊的伊阿宋抓住夾克拽了回來。
「夥計,多謝!」雷奧喊道。
此時海治教練正焦急地催促:「快走,快走,快走!」
小笛和戴蘭拉開玻璃門,催趕著孩子們往裡跑。小笛的滑雪衫被風吹得呼啦作響,滿頭被吹亂的烏絲盡數貼在臉上。但令人驚訝的是,她並沒有驚惶失措,反而顯得鎮定自若,有條不紊地鼓勵大家加快腳步進入博物館內。
伊阿宋、雷奧和海治教練也往這邊跑,但大風似乎在和他們作對一樣將他們往後推,使得這一段短短的距離猶如在流動的沙丘中行走般艱難。
戴蘭和小笛剛把最後一個孩子推進門內,風力忽然加大,兩個人冷不丁地鬆開把手。大門啪嗒關上了,將他們關在了門外。
小笛使勁兒地擰把手,屋裡的孩子們也拚命地捶打玻璃門,但大門依然鎖得死死的。
「戴蘭,快來幫忙!」小笛急得大叫。
誰知戴蘭卻站在原地,臉上帶著那副令人忍不住想暴扁他的傻笑。衣服在風中輕輕擺動,他居然顯露出了幾分閒庭信步般的享受。
「不好意思啦,小笛。」他說,「我剛才幫過忙了。」
說著,他輕輕一抬腕,便見小笛狠狠地撞在了門上。
「小笛!」伊阿宋大吃一驚,正要衝過去,卻被海治教練攔住。
「伊阿宋、雷奧,你們都靠後站。」教練下命令道,「我早該發覺他就是那只魔獸。我非親自教訓他不可。」
「什麼?」雷奧問,一張作業紙忽然飛過來糊在了他的臉上,他順手拿掉,繼續問,「什麼魔獸?」
此時的教練已被吹跑了,頭上露出兩個尖尖的凸起——就好像卡通片裡某個人的腦袋被敲打後冒起的那種大鼓包。海治教練拎著他的棒球棍——但它已經不再是普通的棍子,而是變成了一個帶有三個分岔的棍棒,上面還有小樹枝和葉子。
戴蘭又咧嘴露出他那變態的笑容:「噢,教練,有種來啊。唉,你還是讓這些孩子們上吧!你年紀大了,幾根老骨頭禁不起折騰喲。要不,他們怎麼會送你來這所學校養老呢?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逍遙了整整三個月,你居然沒有發覺。唉,人老,鼻子也不靈光嘍。」
教練氣得連連大叫,但聲音卻似羊在咩咩叫:「氣死我啦,小渾蛋。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老傢伙,你以為自己能同時保護三個混血嗎?」戴蘭笑道,「祝你好運。」
說著,他一指雷奧,立刻有一道龍捲風裹住了雷奧,將他甩出了欄杆。眼看就要墜下深淵,哪知他在半空中一扭身,貼在了山壁上,沿著山壁急速下滑。雷奧的十指在山壁上拚命地劃拉,想找個著力點。一直滑落了五十英呎左右,他的手指才摳住了一條狹窄的石縫,止住了下墜的勢頭。
「救命啊!」雷奧驚叫道,「快扔繩子下來,蹦極索也行。隨便什麼都行。」
海治教練罵罵咧咧,把棍子丟給伊阿宋說:「小子,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但我希望你是好人。你拖住那個傢伙,」他指著戴蘭,「我去救雷奧。」
「怎麼救?」伊阿宋問,「飛下去嗎?」
「不是飛,是攀岩。」說著,海治踢掉鞋子。伊阿宋一看之下,差點得心臟病。世道都亂了,教練本該長腳的地方居然不是腳,而是蹄子——山羊蹄子。伊阿宋忽然想到,如此說來,教練頭上的凸起應該也不是什麼鼓包,而是羊角。
「原來你是農牧神(羅馬神,形象為半人半羊——譯者注)。」
「我是半羊人!」海治氣呼呼地說,「農牧神是羅馬那邊兒的,現在沒工夫和你細說。」
海治縱身躍過欄杆,落在山壁上時,四蹄恰好插在大小僅如郵票的縫隙中。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十分敏捷。他站穩身體後,一邊躲避不斷襲來的龍捲風,一邊尋找落蹄點朝雷奧靠近。
「老當益壯啊!」戴蘭轉身看著伊阿宋,「現在輪到你了,小傢伙。」
伊阿宋把手中的木棍朝戴蘭投了過去。在這種方向不定的大風中,就連伊阿宋也對自己的這一擊不抱幻想。可怪事偏偏發生了,就在戴蘭側身躲避的那一瞬間,木棍忽然偏轉方向,正中他的腦殼。這一棍又準又狠,戴蘭當場就被砸趴下了。
躺在地上假裝暈過去的小笛看見落在地上的棍子朝自己滾了過來,便悄悄伸手抓住,想要上前再補上一棒,卻見戴蘭已經站起來了。血——金色的血——沿著他的額角流下來。
「幹得不賴呀,小子。」他惡狠狠地盯著伊阿宋,「不過還差點火候。」
空中走廊劇烈晃動起來,玻璃門和玻璃窗上出現了一根根細如髮絲的裂紋。博物館內的孩子們嚇得不敢再拍門,大家一起往後退,驚駭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忽然,戴蘭化成了煙霧,就好像他體內的所有分子都被打散了一般。他變成的那團煙霧依舊有著他的容貌,臉上掛著的還是那副令人噁心的燦爛笑容,但身體卻變成了旋轉的黑煙,雙眼如烏雲中的雷霆般電光閃耀。
伊阿宋失聲叫道:「你是風暴精靈!」可他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個東西是什麼。
戴蘭發出鏗鏘刺耳的大笑:「幸虧我多等了幾天,半神。早在幾個星期前我就認出了雷奧和小笛,當時我要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不過小姐傳話告訴我說第三個也快來了,而且還是非常特殊的一個。如果我殺了你,小姐肯定會重重犒賞我!」
這時,有兩團漏斗雲出現在戴蘭的左右兩邊,立刻化作兩個有著煙霧繚繞的翅膀、電光閃爍的眼睛、如魔鬼一般的年輕男子。
小笛躺在地上,仍舊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手中卻牢牢抓著棍子。臉色蒼白的她朝伊阿宋使了個眼色,伊阿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從後面偷襲。」
不但機智而且瘋狂,伊阿宋忽然覺得有個這樣的女朋友倒也不錯。
他一咬牙,攥住拳頭便衝了出去。沒等他靠近,便見戴蘭舉起了一隻手,一道道電弧瀰漫在他的五指間。戴蘭輕輕將手一抖,電光飛出,射在伊阿宋的胸口。
砰!等伊阿宋反應過來時,已經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嘴裡感覺一股濃濃的鐵鏽味。他抬起頭,看見自己的衣服四處冒煙。剛才的電光徑直穿透了他的身體,就連他的鞋子都轟飛了,烏黑的腳丫子裸露在外。
風暴精靈們開懷大笑,風暴隨之更加凌厲。小笛不甘示弱,也發出挑戰似的高喊,但喊聲在風聲的掩蓋下幾乎細不可聞。
通過眼角的餘光,伊阿宋看見海治教練背著雷奧正沿著山壁向上攀爬。此時小笛已經站立起來,揮著棍棒竭力抵抗戴蘭的那兩個精靈同夥。但她人小力單,兩個精靈並不把她放在眼裡,只是玩耍般和她纏鬥。戴蘭騰出了手,朝伊阿宋走去。
「站住。」伊阿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聲音沙啞地說。他也不知道誰該更吃驚,他自己,還是風暴精靈們。
「你竟然活著?」戴蘭虛幻的身體一陣抖動,「剛才的閃電就算二十個人也都殺光了!」
「輪到我了!」伊阿宋說。
他伸進口袋掏出了那枚金幣,下意識地將其拋到半空。動作之嫻熟,彷彿已經做過無數次一般。金幣落在他的手中後,立刻變為一把長劍——異常鋒利的雙刃劍。劍柄凹凸不平,但卻與他的手掌和五指吻合得嚴絲合縫。無論是劍柄還是劍身,都是純金打造。
戴蘭怪叫一聲急忙後退,衝著他的兩個同伴喝道:「還愣著幹什麼?殺了他!」
那兩個精靈雖然不樂意聽他呼來喝去,但仍朝伊阿宋撲了過去。四掌之上均是電弧四濺。
伊阿宋挺劍朝最先撲來的精靈刺去,利劍穿心,幾乎沒有任何阻擋。精靈的煙霧身體隨即分解。第二個精靈射過來一道閃電,但剛與伊阿宋的長劍接觸,便被吸進劍內。伊阿宋的長劍快如疾風,第二個精靈被刺中後頓時化為金粉。
戴蘭暴怒欲狂,眼看著兩個已成為金粉的夥伴無法重新凝聚身體。「這不可能!你究竟是誰,混血?」
小笛也吃了一驚,連手中的棍棒都掉到了地上。「伊阿宋,你怎麼——」
這時,海治教練終於躍上了空中走廊,像卸包裹似的將雷奧撂在地上。
「妖魔鬼怪們,有種來啊!」海治一邊吆喝,一邊活動他那粗短的胳膊。他的目光朝四周掃了一圈,這才發現只剩下戴蘭了。
「臭小子!」他沖伊阿宋怒吼,「你怎麼不留幾個給我教訓?我喜歡打架!」
雷奧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喘著粗氣,雙手被山壁的岩石劃得鮮血淋漓。見海治居然還在大呼小叫,雷奧惱羞成怒地說:「喂,山羊教練,隨便你叫什麼啦——我可是剛剛掉下了該死的峽谷呀!你就別再吆喝什麼打架啦!」
戴蘭站在對面,滿臉猙獰,但伊阿宋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恐懼。「該死的混血,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對頭。小姐要將你們這些半神全部殺光殺淨。你們完蛋啦!」
話音剛落,風暴突然猛烈爆發。空中走廊出現了大片的裂縫,岌岌可危。傾盆大雨從天而降,伊阿宋必須蹲下才不至於被衝倒。
雲層旋轉,裂開了一個大洞,形成一個黑金色的漩渦。
「小姐召我回去啦!」戴蘭興高采烈地大叫,「你這個半神也隨我一道走吧!」
他突然撲向伊阿宋,小笛急忙從後面抱住了他。不知為何,雖然戴蘭的身體是一團煙霧,但小笛卻仍然實實在在地抱住了他。兩人同時翻倒。雷奧、伊阿宋和海治教練趕過來幫忙,卻聽戴蘭一聲怪吼,招來一團旋風將三人都擋了回去。伊阿宋和海治教授屁股朝下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伊阿宋的長劍脫手而出,射進了玻璃門內。雷奧後腦勺著地,頓時被摔得人事不知。小笛最慘,她被戴蘭從後背上甩了出去,狠狠地砸在欄杆上,又翻了過去。若不是她眼明手快,一隻手抓住了欄杆,早就跌下深淵了。
伊阿宋慌忙趕過去營救,卻聽戴蘭尖叫:「我就解決這個吧!」
他抓住昏迷中的雷奧的手臂開始朝天上飛去。風暴急速旋轉,猶如一個吸塵器將他們往空中吸。
「救命!」小笛叫道,「快來救我!」
剛喊完這句話,她終於堅持不住,一鬆手,朝峽谷內掉了下去。
海治厲聲喝道:「伊阿宋,去救她!」
他如砲彈般朝戴蘭射了過去,一記漂亮的山羊功夫——四蹄飛踹,把對手踹了個七葷八素,終於放開雷奧。雷奧安然無恙地落在走廊上,但戴蘭卻反手抓住教練的胳膊。海治教練拚命地用頭去撞,用腳去踢,甚至破口大罵,但戴蘭卻死死抓住他,根本不鬆手,帶著他飛昇得越來越快。
海治教練在半空中又喊道:「去救小笛!我能應付!」眼看著一個賽特和一個精靈飛入雲層,轉眼間蹤跡皆無。
「救小笛?」伊阿宋心想,「她都摔下去了呀!」
可是,他的本能又戰勝了他的理智。他衝向欄杆,一邊想著「我這是發的哪門子瘋」,一邊縱身跳下深淵。
無論身處多高,伊阿宋都不害怕。他所害怕的是落在五百英呎的深谷底後被摔個稀巴爛。除了陪小笛一起死,他什麼也幹不了。但想歸想,他仍將雙臂緊貼身側,頭朝下急速俯衝。左右山壁如同快播的影片一般飛速閃過。墜勢之猛,令他感覺到自己的臉皮都快被吹掉了。
轉瞬間,他便追上了小笛,小笛的四肢正瘋狂地擺動。伊阿宋抱住小笛的腰部,閉上眼睛等死。小笛也嚇得連連尖叫。風在伊阿宋的耳邊呼嘯,他忽然對死亡的感覺產生了一絲好奇。他想,十有八九不會好。希望這深淵永遠也墜不到盡頭吧。
忽然,風停了。小笛的尖叫也變成了驚喘。伊阿宋硬著頭皮等死,左等右等卻沒等來臨死前的撞擊。
「伊……伊……伊阿宋。」小笛結結巴巴地說。
伊阿宋睜開雙眼,發現兩個人竟然沒有墜落,而是懸浮在距離河面一百英呎的半空。
他緊緊地抱著小笛。小笛騰出手也反抱住了他。兩個人面貼面。小笛的心跳得那麼劇烈,以至於伊阿宋隔著衣服都感覺到了。
她吹氣如蘭,有著甜甜的香味。她說:「你怎麼——」
「沒有啊,」伊阿宋一頭霧水地說,「我應該知道自己會不會飛……」
他轉念一想:知道什麼?我連自己是誰還不知道呢。
他暗念「上升」,兩個人立刻向上飛出幾米,小笛興奮得尖叫起來。伊阿宋這時體會到了些許差別,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並不是在飄浮,因為他發覺腳下有一股實實在在的升力,那種感覺就好像踩在噴湧的泉水上一般。
他說:「空氣在支撐著我們。」
「好啊,那就讓它多花點力氣!別讓我們總這麼懸著!」
伊阿宋朝下方瞅了瞅,這時最方便的做法莫過於輕飄飄地落地了。然後他又朝上空望瞭望,大雨已經停了,烏雲雖然不像剛才那麼厚,但仍有電閃雷鳴。也不知道那些精靈們會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海治教練會是什麼下場?而且,雷奧還躺在空中走廊上昏迷不醒。
小笛像讀到了他的心思,說:「我們得幫助他們。你能……」
「試試看吧。」他想像著「上升」,立刻,他們真的飛起來了。
若不是剛才受了連番驚嚇,他肯定會為自己能夠飛行這件事欣喜若狂。剛一落地,兩個人急忙奔向雷奧。
趴在地上的雷奧被小笛翻轉過來後,發出輕微的呻吟。他的衣服被大雨澆透了,精靈死後化成的金粉在他的鬈髮上蒙了一層。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活著。
「蠢到家的……難看的……山羊。」他嘴裡喃喃說。
小笛問:「他去哪兒了?」
雷奧朝天上指了指,說:「再也下不來了,別讓我知道是他救了我。」
「連救兩次。」伊阿宋說。
雷奧呻吟得更加重了。「發生什麼事了?那個會耍龍捲風的傢伙,那把金劍……我磕中了頭部。啊,我知道了。剛才那些全都是我的幻覺,對嗎?」
伊阿宋經他提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那把金劍。他急忙跑過去撿了起來,只見這把劍的劍身被鑄造得十分流暢。伊阿宋將劍輕輕拋起來,長劍在半空中縮成了一枚金幣落回到他的手心。
「沒錯,」雷奧說,「百分之百是幻覺。」
渾身濕透的小笛瑟瑟發抖,說:「伊阿宋,那些傢伙——」
「他們是風暴精靈。」伊阿宋說。
「噢。看你的樣子,你好像……好像以前見過他們。你到底是誰?」
伊阿宋搖搖頭:「這正是我一直都想讓你相信的,我不知道我是誰。」
風暴消散了。荒野中學的同學們隔著玻璃朝這邊看,個個露出驚駭的表情。保安們正忙著撬鎖,但撬了半天也是徒勞無功。
伊阿宋忽然想起一件事,說:「海治教練說他要保護三個人。現在看來,我們三個就是他要保護的人了。」
「戴蘭變成的那個東西——」小笛打了個寒戰,「天啊,簡直不能相信那個東西竟然看上我了。他說我們是……什麼,半神?」
雷奧仰面躺在地上,似乎打算一輩子就這麼躺著了。他說:「不知道那個『半』字是什麼意思。不過我壓根兒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神氣』。你們兩個覺得自己有『神氣』嗎?」
這時,空中走廊的裂縫在不斷擴大,四周開始發出樹枝斷裂般的噼啪聲。
伊阿宋說:「我們得離開這裡。或許,如果我們……」
「呃——」雷奧打斷他的話,「你們看天上,誰能告訴我那是不是飛馬?」
起初伊阿宋還以為雷奧的腦袋被磕傻了,但隨即他便看見一個黑影從東方朝這裡飛來。說它是飛機吧,飛得太慢;說它是鳥吧,體積又太大。隨著黑影飛臨,伊阿宋看見了一對長著翅膀的動物——灰色的,四條腿的,儼然是馬的外表——只是每個動物的身上都多了一雙二十英呎寬的翼展。兩隻飛馬拉著一個裝著兩隻輪子的大盒子,看樣子像是一輛戰車。
「援軍到了。」他說,「海治對我說有一支『採摘行動隊』正趕來這裡。」
「『採摘行動隊』?」雷奧掙扎著站起來,「聽起來怪嚇人的!」
小笛問:「他們要把我們『採摘』到哪裡去呢?」
戰車降落在空中走廊的另一端。飛馬們扇著翅膀,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彷彿怕把橋踩塌了。戰車上站著兩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是金髮女孩兒,高高的個子,模樣看上去比伊阿宋大不了幾歲。另一個則是肌肉男,剃得光禿禿的腦袋,臉膛四四方方。他們都穿著牛仔褲和橘紅色T恤衫,背上負著盾牌。沒等戰車停穩,女孩兒便跳了下來。她拔出匕首朝伊阿宋他們跑過來,那個大塊頭男子則留在車上拽穩繮繩。
「他在哪兒?」女孩兒劈頭就問。她那兩隻灰色的眼珠射出凌厲的精光。
伊阿宋問:「誰在哪兒?」
女孩兒皺起眉頭,好像對伊阿宋的回答有些生氣。接著,她對雷奧和小笛說:「喜洋洋怎麼回事?你們的保護人喜洋洋·海治呢?」
教練的名字叫喜洋洋?如果不是今天發生了許多可怕的事,伊阿宋一準兒樂得哈哈大笑。喜洋洋·海治:足球教練,半羊人,半神的保護者。既然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身份,名叫「喜洋洋」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雷奧乾咳了兩聲說:「他被幾個……龍捲風怪抓走了。」
伊阿宋糾正說:「是風暴精靈。」
金髮女孩兒柳眉豎起,說:「你是哪個?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了?」
雖然伊阿宋不太敢看金髮女孩兒的眼睛,但仍費了好大的口舌解釋給她聽。故事說到半截,戰車上的那個男子走了過來,大咧咧地往那裡一站,抱著雙臂打量他們。在他的肱二頭肌上有一個彩虹樣的刺青,這和他的形象多少有點兒不搭界。
伊阿宋好不容易才敘述完了事情經過,金髮女孩兒卻並不滿意。「不對,不對!他對我說他就在這裡。他說我到了這兒就能找到答案。」
「安娜貝絲,」光頭男子指著伊阿宋的腳,輕聲說,「你看。」
伊阿宋這才想起自己左腳上的鞋子剛才被雷電轟掉了,左腳也被電得漆黑,活像一截木炭。
光頭男子說:「這個人只有一隻鞋子。他就是你要找的答案。」
「不,布赤。」金髮女孩兒堅持說,「不可能是他。我上當了。」說著,她狠狠地盯著天空,好像老天欠錢不還似的。「你究竟想讓我怎樣?」女孩兒大聲叫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空中走廊搖晃得更加劇烈,飛馬發出焦急的嘶鳴。
那個叫布赤的光頭男子說:「安娜貝絲,我們得走了。先把這三個帶回營地,然後再將事情搞清楚。那些風暴精靈們也許還會殺回來。」
女孩兒生了會兒悶氣,然後充滿怨恨地瞪了伊阿宋一眼,說:「好吧,我們待會兒再解決這個。」
說完,她一轉身朝戰車走去。
小笛搖了搖頭,問:「她碰上什麼難題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奧說:「反正很嚴重。」
「你們跟我走。」布赤說,「路上我解釋給你們聽。」
「我才不和她一起呢。」伊阿宋朝金髮女孩兒的方向揚了揚頭,「她看上去似乎想要殺我。」
布赤遲疑了一下,說:「放心,安娜貝絲不會殺你的,只不過你並非她要找的人。她得到消息說如果她來這裡,就能找到一個穿著一隻鞋子的人。她的問題的答案就在那個人的身上。」
小笛問:「什麼問題?」
布赤說:「三天前,我們的一個營員失蹤了。安娜貝絲為此急得都快瘋了。她本以為會在這裡找到那個營員。」
伊阿宋問:「那個營員是什麼人?」
「是她的男朋友。」布赤說,「他的名字叫波西·傑克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