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雷奧,伊阿宋在走向公館大門的路上恐怕已經死了五次了。
第一次是人行道上的由動作激發的活板陷坑。第二次是台階上的激光器。第三次是門廊欄杆上的神經毒氣噴射器。第四次是門前墊子上的壓力感應毒鏢發射機。第五次是門鈴引爆裝置。
雷奧拆除了所有機關。他彷彿能夠嗅到機關的氣味,而且隨便掏出一件工具,三下五除二就使機關癱瘓了。
「你真了不起。」伊阿宋讚歎道。
雷奧一邊檢查前門上的鎖,一邊生氣地說:「還了不起呢,我連一隻龍都修不好。」
「嗨,那不是你的——」
「前門沒有鎖。」雷奧說。
小笛難以置信地看著前門:「真的?這裡的主人設置了那麼多陷阱,卻連門都不鎖?」
雷奧扭動把手,將門輕輕打開,毫不猶豫地邁了進去。
伊阿宋正要跟進去,小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別介意,他在為範斯塔的事自責。」
「呃,」伊阿宋說,「是啊,我沒介意。」
不過,他心裡仍感到不是滋味。在美狄亞商場的時候,他曾對雷奧進行過很惡毒的語言攻擊,甚至差點刀劍相加。要不是小笛在,他們兩個絶對難逃美狄亞的魔手。但從商場逃出來後,小笛卻一直滿腹心事的樣子。
「小笛,」他說,「雖然我當時有些神志不清,但我的確聽到美狄亞提到了你父親——如果他遇到麻煩,請你告訴我好不好?刀山火海我都願意闖。」
小笛的眼中充滿了矛盾的神情:「伊阿宋,你不瞭解情況。別再問了,好嗎?快跟上雷奧,咱們應該在一起。」
說著,她跨進門內。
「在一起。」伊阿宋自言自語,「是啊,我們要一起做大事。」
伊阿宋進入屋內的第一感覺就是:漆黑。
門廳十分寬敞,走在其中,回聲陣陣。屋子裡沒有燈,他們僅能憑藉著院子裡的路燈從門口和厚厚的窗簾的縫隙透射進來的光線勉強辨識這裡的情況。三米高的大窗戶之間,靠牆站立著真人大小的雕像。廳內呈「U」形擺放了一排沙發,中央是一張咖啡桌。「U」字的開口處放著一張大椅。屋頂吊掛著奢華的琉璃燈。大廳的盡頭有一排門。
「燈的開關在哪兒?」伊阿宋問。
「沒看見。」雷奧說。
「你能變一團火出來嗎?」小笛建議道。
雷奧舉起一隻手,但遲遲不見動靜:「不行,變不出火。」
「你的火用完了?為什麼?」小笛問。
「呃,要是我知道原因——」
「算啦,」小笛說,「接下來怎麼辦——分頭探察一番?」
雷奧搖了搖頭:「僅僅是院子裡就裝了那麼多機關,屋子裡還怕少嗎?」
伊阿宋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彷彿看見邪惡的風暴精靈們藏在窗簾後,惡龍藏在地毯下,而琉璃燈上則懸掛著鋒利的冰刀。
「雷奧說得對。」他連忙說,「別忘了底特律的教訓。我們不應該再分頭行動了。」
「不許再提底特律。」小笛想起獨眼巨人,心裡仍後怕不已。
伊阿宋說:「現在天還沒亮,站在院子裡凍得慌。我們把籠子抬進來,然後在這裡休息到天亮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三人只好把裝著海治教練和風暴精靈的籠子分別抬進來。謝天謝地,沙發上並沒有噴毒的枕頭或高壓電靠墊之類的機關。
雷奧沒有心情再做墨西哥玉米卷餅,而且屋子裡生不了火,因此三人隨便吃了幾口乾糧。
伊阿宋一邊吃,一邊四處打量。靠牆站立的那幾個雕像似乎是以古希臘神靈或英雄為模板塑造的,也不知屋子的主人是喜歡這些神物和人物呢,還是把它們當成射擊的靶子?咖啡桌上擺著一套漂亮的茶具和一沓外觀精美的小冊子,只是伊阿宋不認得上面的字。那張大椅看上去像是一個王座,伊阿宋等都不敢貿然坐上去。
風暴精靈們在籠子裡不停鬧騰。伊阿宋有些不安,隱隱覺得他們似乎在注視自己。他能感覺到這些風暴精靈對宙斯的兒子的憎恨——當初埃俄羅斯抓捕風暴精靈,就是這位天空之王下的命令。所以,他們恨不得把這個仇人的兒子撕成碎片。
海治教練仍舊保持著凍結的狀態。雷奧千方百計想打開籠子,但都沒有成功。
伊阿宋草草吃飽,睏意便開始湧了上來。這兩天他基本沒怎麼闔眼,如今躺在舒服的沙發上,骨頭裡彷彿都透出一股子慵懶。
也不知是真的困了還是想迴避她父親的話題,小笛找了另外一個沙發躺下。伊阿宋回想著美狄亞說的那些話,似乎如果小笛不合作,她父親就會有生命危險——聽起來很不妙啊。他想到小笛可能以父親的生命為代價救出了他和雷奧,心裡感到越發愧疚。
時間過得真快。如果伊阿宋沒有計算錯的話,今天已經是十二月二十日,而冬至日就在明天。
「睡會兒吧,」雷奧還在想辦法打開籠子,「今天我放哨。」
伊阿宋深吸了口氣:「雷奧,很抱歉我在芝加哥對你說的那些話。你知道,我當時完全失去了神志。你並不討人嫌,而且你對待工作嚴肅認真。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好就滿足了。」
雷奧垂下手中的螺絲刀,賭氣說:「哼,我的確很討人嫌,而且有時還是故意的。你都道歉了,我還能有什麼怨氣?我只是個遲鈍的機械師罷了,而你卻是宇宙之主的兒子,天空的寵兒。差距啊!」
「宇宙之主?」
「當然,你不是會放閃電嗎?而且還飛得很炫,就好像,『噢,看我飛起來了,我就是飛翔的老鷹——』」
「住嘴,瓦爾迪茲。」
雷奧強笑道:「看吧,我又討你嫌了。」
「對不起,我不該向你道歉。」
「這樣大家都省事。」雷奧繼續開鎖,不過經過這一次爭吵,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倒稍稍緩和了些。雷奧仍然滿臉愁容加疲倦——但怒色卻漸漸散了。
「趕快睡覺,伊阿宋。」他命令道,「我還要花幾個小時才能把這個老山羊放出來。然後我還得想辦法把風暴精良的這個籠子變小一點,因為我可不想一路抬著這麼大的籠子去加利福尼亞。」
伊阿宋說:「你的確修好了范斯塔。你給了它新的生命意義。我想,它的生命已經在這次探險任務中得到了昇華。」
雷奧聽了沒有像剛才那樣發火,而僅是嘆了口氣:「希望是吧。睡吧,夥計。我想靜一靜。」
伊阿宋只好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當他醒來的時候,驚叫尖聲響起。
「啊!」
伊阿宋立刻跳起來,睜眼一看之後,頓時大為震驚。屋內竟然充滿了陽光,而且,方才驚叫的竟然是那位老半羊人。
「教練甦醒了。」雷奧畫蛇添足地宣佈道。只見喜洋洋·海治活蹦亂跳,一邊揮舞著棒子一邊大喊:「去死吧!」他打碎了茶具,然後又在沙發上砸了幾棒,便朝王座衝去。
「教練!」伊阿宋急忙喊道。
海治轉過身,呼呼地喘著粗氣。「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孩子伊阿宋。」他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又朝站在旁邊的雷奧和小笛看去,「瓦爾迪茲和麥克林。這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在大峽谷嗎?那幫渾蛋正襲擊——」海治一眼瞥見籠子裡的風暴精靈,立刻又暴跳起來,「去死吧!」
「教練!」雷奧見狀急忙攔住,「放心啦,他們都被關著呢。你也是剛被我們從另一個籠子裡放出來的。」
「籠子?什麼籠子?這到底怎麼回事?瓦爾迪茲,你給我說清楚嘍!」
伊阿宋清了清嗓子:「教練……喜洋洋……呃,你想讓我叫什麼都行。你在大峽谷救了我們的命,當時您非常勇敢。」
「那還用說?」
「後來有一個小隊趕到,將我們帶到混血營。我們還以為你犧牲了,事後才得知是美狄亞派風暴精靈把你抓走了。」
「原來是那個巫婆呀!慢著——這不可能。她一個幾千年前的凡人,還能活到現在?」
雷奧說:「這個嘛,也不知怎麼搞的,她又活過來了。」
海治點點頭,眼睛一眯:「如此說來,你們的這次探險行動是專為營救我的了。太棒了!」
「呃,」小笛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說,「其實,喜洋——我能仍叫你海治教練嗎?喜洋洋聽起來有點刺耳。其實,這次探險行動還有別的任務。救出你純屬偶然。」
「噢,原來如此。」教練高漲的情緒一下子落下來,但那也只是一眨眼的事,隨即他的眼睛又一亮,「凡是出現在探險行動中的事都不是偶然!這一切都是注定的!這麼說,這裡就是那個巫婆的老巢了?怎麼所有東西都是金子做的?」
「金子?」伊阿宋醒來後,還沒來得及往四周看呢。從雷奧和小笛發出的驚呼來看,顯然二人先前也沒有留意。
只見這屋子裡到處都是金子——雕像,海治剛才打爛的茶具、王座等。就連窗簾——似乎在天亮後自動拉開了——看起來也像是金絲織就的。
雷奧說:「好多金子啊,怪不得這裡的主人安裝了那麼多安全設施。」
「這不是……」小笛吃驚得都有些結巴了,「這不是美狄亞的老巢,教練。這裡是奧馬巴市的一所私人別墅。我們已經從美狄亞那兒逃出來了,還把她住的地方炸了個稀巴爛。」
「這都是命數,小渾蛋們!」海治固執地說,「我注定要保護你們哪。告訴我,這次是什麼探險任務?」
沒等伊阿宋回答,屋子盡頭處的一扇門忽然打開了。
一個矮矮胖胖、穿著白色浴衣的白頭髮白鬍子老頭走了進來,他嘴裡咬著根金牙籤,頭上戴著老式睡帽。看見屋子裡突然多了幾個人,他頓時嚇了一大跳,嘴裡的金牙籤都掉了。
老頭扭頭大喊:「兒子,李特,快來啊!有陌生人在王宮裡!」
海治教練本色不改,仍是舉起大棒高喊一聲:「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