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迷路英雄·誰去山上扁人

  小笛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坐在路邊的咖啡館裡。

  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仍在做夢。碧空萬里的清晨,空氣涼爽宜人。騎自行車晨練的人、商人,還有大學生們,正一邊飲著咖啡一邊聊天。

  桉樹香溢四處,一排排的小店門前行人絡繹不絶。盛開的杜鵑花令人懷疑是否春天已然來臨。

  這裡是溫暖如春的加利福尼亞州。

  小笛的夥伴們正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著,頓時大叫:「老天!」

  伊阿宋猛然一驚,膝蓋重重撞在桌子上,所有人都醒了過來。

  「怎麼啦?」海治問,「跟誰打?對方在哪兒?」

  「摔下來啦!」雷奧僅僅抓住桌子腿,「沒……沒摔啊。我們在哪兒?」

  伊阿宋漸漸回過神來,朝小笛身上一看,也驚叫道:「你穿的什麼啊?」

  小笛一臉羞紅。原來她在夢裡見到的那件金色短袖衫不知怎麼回事竟然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除此之外,還有黑色裹腿和黑色皮靴。就連她落在洛杉磯家裡的銀色手鐲也出現在她的手腕上。罩在金色短袖外面的,是父親送給她的滑雪衫,兩者倒是很搭配。她拔出克陶普垂斯對著自己照了照,發現連髮型都變了。

  「沒什麼,」她說,「是我——」她忽然記起阿芙洛狄忒曾再三叮囑不要提起她們的談話,「嗯,沒什麼。」

  雷奧咧嘴笑道:「是不是阿芙洛狄忒又降下神恩了?你現在是城裏衣著最美的戰士了,大美人。」

  「嗨,雷奧。」伊阿宋戳了下他的胳膊,「你還是先看看自個兒吧。」

  所有人的打扮竟然都變了。雷奧穿著細條紋吊帶褲、黑皮鞋、白色圓領衫,臉上架著一副太陽鏡,空間腰帶仍繫在腰上。

  「天哪,雷奧。」小笛忍著笑說,「我爸爸去年首映式的時候就是這身打扮,當然,空間腰帶除外。」

  「你給我閉嘴。」

  「我覺得他還不錯。」海治教練說,「當然啦,我看起來更帥。」

  這位半羊人簡直就是個活寶。阿芙洛狄忒給他穿了條上寬下窄的鵝黃色燈籠褲,跟他的一對羊蹄倒是相得益彰。頭上的禮帽也是黃色的,然而襯衣卻是鮮紅色,領帶是淺藍色,領子翻口處還插了幾朵康乃馨。海治嗅了嗅花朵,張口便吃進嘴裡。

  「嘿嘿,至少你母親放過了我。」伊阿宋慶幸地說。

  其實事實也不全然像他說的那樣。小笛看著伊阿宋,一顆芳心怦怦亂跳。他此時穿的和在大峽谷時一樣,下身是牛仔褲,上身是乾淨的紫色T恤。皮鞋嶄新鋥亮,髮型也略作修剪,眼眸如天空一般蔚藍。阿芙洛狄忒傳遞的信息很明確:這個人已經很帥了,不需改扮。

  小笛對此深感贊同。

  「不管怎樣,」她語無倫次地說,「我們怎麼到這裡的?」

  「肯定是美麗的功勞啦。」海治嚼著康乃馨說,「那陣風把我們吹過了半個國家。我們從空中摔下來本來必死無疑,但細心周到的美麗卻用一股柔和的輕風托著我們緩緩下落。」

  雷奧懊惱地說:「為了我們的事她被解僱了。」

  「哈,放心。」海治沒心沒肺地說,「其實她也是情不自禁,這都怪俺老山羊魅力大呀,呵呵。這次探險任務結束後我就立刻聯繫她。拿下這個小奧拉對我來說不在話下,然後我就和她生一群小山羊。」

  「我要吐了。」小笛說,「誰要喝咖啡嗎?」

  「咖啡!」海治咧開被康乃馨染成藍色的大嘴,「我愛喝咖啡!」

  「呃,」伊阿宋說,「可是——錢呢?我們的背包呢?」

  小笛朝桌下瞄了一眼,發現他們的背包都在。她把手伸進上衣口袋,竟然意外地摸到兩樣東西。一樣是一沓現金,另一樣是一個玻璃瓶——失憶魔藥。她沒有動那瓶魔藥,只把現金掏了出來。

  雷奧吹了聲口哨:「還有津貼補助?小笛,你媽媽真是位好神靈!」

  「服務員!」海治叫道,「給我來六杯香濃咖啡,都記在這位姑娘賬上。」

  這裡是什麼地方顯而易見,因為菜單上寫得明明明白白:「加利福尼亞州核桃溪市活力咖啡館」。小笛等人從服務員那裡得知,現在的時間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九點,距離恩克拉多斯給出的最後期限只剩三個小時。

  他們也不需要刻意打聽迪艾堡山的方位,因為咖啡館外的那條街道便直通山上。迪艾堡山遠遠望去並不是很高,山上也沒有積雪。金色的岩層中夾雜生長著嫩綠色樹木,給人一種靜謐安詳的感覺。不過小笛知道此時看上去不高的山,走到近處就會變得雄偉。而眼前是溫暖的陽光,和煦的微風,閒散的遊客,還有咖啡和甜點,這本應是舒適的一天。但有誰知道就在那座寧靜的大山之上,一個強大而邪惡的巨人就要吃掉小笛的父親呢?

  雷奧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是埃俄羅斯給他的那張舊蠟筆畫。阿芙洛狄忒肯定認為這幅畫很重要,所以才把它裝進雷奧的新衣服裡。

  「這是什麼?」小笛問。

  雷奧輕輕將畫折起塞回衣兜:「沒什麼。是我在幼兒園時胡亂畫的。」

  伊阿宋猜疑道:「不止吧?埃俄羅斯說它是我們成功與否的關鍵。」

  雷奧搖了搖頭說:「跟今天沒關係。他說的是……以後的事。」

  「你怎麼知道?」小笛問。

  「相信我,」雷奧說,「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嗎?」

  海治教練打了個嗝。他已經喝掉了三杯咖啡,吃了一盤甜麵包圈,另加兩條餐巾和桌上花瓶裡的鮮花。要不是小笛及時拉住他的手,恐怕他連餐具也都一併吃了。

  他說:「爬上山去,除了小笛的爸爸外,見一個殺一個,殺完就走。」

  「謝謝你的寶貴建議,戰爭狂。」伊阿宋抱怨說。

  「嗨,我只是說說而已!」

  小笛說:「夥計們,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她沒有提到母親,只是說在夢裡想通了一些事,那就是:他們真正的敵人是蓋婭。

  「蓋婭?」雷奧連連搖頭,「她不是大地之母嗎?她的頭上應該插著小花,鳥兒圍著她歌唱,鹿兒和兔子為她洗衣裳。」

  「雷奧,你說的是白雪公主。」小笛提醒道。

  「好吧,但——」

  「聽著,小渾蛋。」海治教練將沾在山羊鬍子上的咖啡沫抹去,「小笛說的這件事非常嚴重。蓋婭可不是好惹的。就連我都沒把握贏她。」

  雷奧吹了聲口哨:「真的?」

  海治嚴肅地點點頭:「這個土地女——她和她的那個天空佬都很惡毒。」

  「是烏拉諾斯吧。」小笛忍不住往天上看了看。

  「是的。」海治說,「這個烏拉諾斯也不是良善之輩。獨眼巨人是他最先生下的孩子,還不是被他扔進地獄深淵?雖然蓋婭為此大為光火,但也梗著脖子嚥了。此後他們又生下了第二批孩子——十二位泰坦巨人,而蓋婭害怕烏拉諾斯對他們再下毒手,於是找上了她的兒子,也就是泰坦巨人的首領克洛諾斯……」

  「原來就是去年夏天被打敗的那個壞傢伙。」雷奧說。

  「是的。克洛諾斯的神兵鐮刀就是蓋婭送的,她還說:『兒子,我把你爸爸引到這裡,你趁他不備將其一舉擊殺,這樣你就能統治世界。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沒有人說話,即使面對桌上的巧克力小糕點也似乎沒了胃口。儘管小笛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故事,但她仍難以相信兒子為了權力竟會殺死父親,也不能想像世上竟然有縱子弒父的母親。

  「蓋婭絶對不是你想像的那種白雪公主型。」小笛對雷奧說。

  「哼,克洛諾斯也不是好東西。」海治說,「但蓋婭的確是萬惡之源。她年歲悠長,力量無可匹敵,但正因為她的力量令這個世界無法容納,所以她才無法保持完全清醒的狀態。大部分時間裡,蓋婭都在沉睡。而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

  「如果她在睡覺,怎麼還能和我說話呢?」雷奧問。

  喜洋洋撣去衣領上的麵包屑,舉起了第六杯咖啡。由於咖啡因的作用,他的瞳孔已經放大,跟銅錢似的。「因為她仍有部分意識處在活躍狀態——即使睡覺也能盯著世界,做點小事,比如讓火山爆發,操控魔獸的繁衍等。就算此時她其實也沒有完全清醒。相信我,一旦她完全醒過來,那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但她的神力卻在不斷增強。」小笛說,「而且還在努力擴大巨人族的人口數量。一旦巨人族的王者普非良歸位——」

  「他將組建一支足以毀滅諸神的大軍。」伊阿宋插言道,「首當其衝的就是赫拉。如此將爆發新的戰爭,而蓋婭將完全甦醒。」

  喜洋洋·海治點點頭:「這也是我們儘量避免接觸地面的原因。」

  雷奧憂心忡忡地望著迪艾堡山:「嗯……要爬山了。這可不妙啊。」

  小笛心裡一沉。起先她受到巨人脅迫而背叛朋友,如今這些朋友們卻為了救她的父親而赴湯蹈火。和巨人相鬥本來就夠驚人的了,但現在卻發現巨人的幕後原來還站著蓋婭——一個比奧林匹斯神和泰坦巨人更強大的神……

  「夥計們,我不能把你們往火坑裡推。」小笛說。

  「你開玩笑吧?」喜洋洋打著飽嗝,咧開藍色的大嘴,「誰願意跟我上山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