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海神之子·營員一半是鬼魂

  波西並不害怕鬼魂。真是萬幸,因為這營地裡有一半是死人。

  閃爍著紫色微光的戰士們站在武器庫的門外,擦拭著透明的長劍。其他士兵則在營房前面閒逛。一個幽靈男孩在街上追逐著一條幽靈狗。馬廄那邊,有個大塊頭的小夥子身上冒出紅光,腦袋還是狼的頭,他正在看守一群……那些難道是獨角獸?

  那些營員對鬼魂們都不以為意,蕾娜在波西前方帶路,弗蘭克和黑茲爾在他兩側,當他們這一行人走過的時候,所有的鬼魂都停下手裡的事情盯著波西看。有些鬼魂看起來很生氣。那個小男孩的鬼魂尖聲叫著某個詞,好像是Greggus,轉而消失了。

  波西真希望自己也能消失掉。在獨自撐過這幾週以後,所有這些注視都讓人感到不舒服。他縮在黑茲爾和弗蘭克之間,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引人注意。

  「我是出現幻覺了嗎?」他問道,「還是說那些是……」

  「鬼魂?」黑茲爾轉過身來。她的眼睛閃爍得嚇人一跳,就好像14K黃金一樣。「他們是拉列斯(古羅馬所信奉的家神——譯者注),家庭守護神。」

  「住宅守護神,」波西說,「是說那些……比真正的神靈們要小,但比公寓守護神要大的神嗎?」(英文的house指家庭,也指那種獨立一套的住宅,波西把意思理解錯了——譯者注)

  「他們是先祖之魂,」弗蘭克解釋道。他已經摘下了頭盔,露出一張娃娃臉,和他那軍人的髮型和結實的大塊頭很不相配。就如同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小孩服用了類固醇然後跑去參加海軍陸戰隊。

  「拉列斯就好像吉祥物一樣,」他繼續說,「他們絶大多數都是無害的,不過我從沒見過他們如此焦躁不安。」

  「他們都在盯著我看,」波西說,「那個小孩鬼魂叫我Greggus。我的名字又不叫格雷格。」

  「Graecus,」黑茲爾說,「只要你來到營地裡面,過一會兒就能開始理解拉丁語了。半神們在這方面有種天生的感知力。Graecus的意思是希臘人。」

  「這是不好的意思嗎?」波西問道。

  弗蘭克清了清嗓子:「也許不是吧。你的外表屬於希臘那種類型的,比如膚色和黑髮這些特徵。或許他們認為你其實是希臘人。你家裡人是那邊的嗎?」

  「不知道。就像我說的,我的記憶消失了。」

  「又或許……」弗蘭克猶豫了一下。

  「什麼?」波西問。

  「沒什麼,」弗蘭克說,「羅馬人和希臘人敵對很久了。有時候羅馬人會用graecus這個詞當做貶義來形容外人,或者說敵人。對這一點我倒是不擔心。」

  他的聲音聽起來可是非常擔心。

  他們在營地的中心停下腳步,兩條鋪好石子的路面交匯在一起形成一個T字。

  一個路牌指向通往大門的那條路,上面用拉丁語寫著「執政官大道」。另一條橫穿營地中央的路則被標記為「指揮部大道」。在這些路牌下面有手繪的標誌,比如距波克雷5公里,距新羅馬1公里,距舊羅馬7280公里,距地獄2310公里(箭頭是垂直向下指的),距裡諾市208公里,還有一條寫著:必死無疑,你正在這裡!

  對於必死無疑這個名字來說,這地方看上去相當乾淨有序。新近粉刷過的建築物排列成整潔優雅的柵格狀,就像這個營地是由某位愛挑剔的數學老師設計的一樣 房外面有著背陰的門廊,營員們有的躺在吊床上休息,有的玩著卡牌遊戲喝著蘇打水。每個宿舍門口都有一排不同的旗幟,上面繪著羅馬數字和各種動物——鷹,熊,狼,馬,還有個看上去很像倉鼠。

  沿著執政官大道,到處是成排的商店,售賣著食物、盔甲、武器、咖啡、角鬥士裝備,還有羅馬袍租賃業務。一個雙輪戰車的代理商門口貼了一幅大廣告:凱撒 XLS W/防鎖死剎車系統,不浪費你任何一枚迪納厄斯(迪納厄斯是古羅馬的金幣——譯者注)!

  在十字路口的一側矗立著的是最華麗的建築——一座兩層樓高的楔形白色大理石建築,正面是柱廊,很像舊時候的銀行。羅馬衛兵守在門前。門廳上方懸掛著一面巨大的紫色旗幟,刺繡著一頂桂冠,桂冠裡面是四個金色的字母:S.P.Q.R(S.P.Q.R是拉丁語Senatus Populusque Romanus的首字母縮寫詞,意思是「元老院與羅馬人民」。作為羅馬共和國與羅馬帝國的正式名稱,「元老院與羅馬人民」被裝飾在羅馬軍團的鷹旗上以及古羅馬很多公共場所之上——譯者注)。

  「這是你們的總部?」波西問。

  蕾娜轉頭看他,她的眼睛裡仍然帶著冷酷和敵意:「這裡叫做指揮部。」

  她掃視了一圈從河邊跟著他們過來,現在仍然好奇地圍著他們的營員:「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在晚間檢閲的時候我會給你們最新的說法。別忘了,晚餐以後我們還有軍事演習。」

  晚餐這個念頭讓波西的腹中隆隆作響。餐廳那邊飄來的烤肉香味讓他口水橫流。街角那家麵包店聞上去也相當美好,不過他很懷疑蕾娜是否會允許他過去那邊。

  人群不情願地散開了。一些人小聲評論著波西會面臨的境遇。

  「他死定了。」其中一個人說。

  「發現他的是那兩個。」另一個說。

  「是啊,」又一個人咕噥著,「讓他加入第五步兵隊吧。希臘人和怪胎們。」

  有幾個孩子笑出了聲,蕾娜朝他們怒目而視,他們趕快溜掉了。

  「黑茲爾,」蕾娜說,「和我們一起過來。我需要你對大門那邊當時發生的情況做一下報告。」

  「我也去嗎?」弗蘭克說,「波西救了我的命。我們得讓他……」

  蕾娜惡狠狠地瞪了弗蘭克一眼,他退了回去。

  「我要提醒你,弗蘭克·張,」她說,「你自己還在舉證期。這一週來你已經惹了夠多的麻煩了。」

  弗蘭克的耳朵變紅了。他擺弄著脖子上用繩子繫起來的一塊小牌牌。波西之前沒有太注意到那個,它看上去像是用鉛做成的胸牌。

  「去武器庫,」蕾娜對他說,「檢查我們的詳細存貨。我需要你時會去叫你的。」

  「但是……」弗蘭克突然不發表異議了,「是的,蕾娜。」

  他匆匆離開了。

  蕾娜朝著總部的方向對黑茲爾和波西揮揮手:「現在,波西·傑克遜,讓我們看看是否能增進一下你的記憶吧。」

  指揮部的裡面比外面還要令人印象深刻。

  在天花板上閃著微光的是一幅馬賽克壁畫,內容是羅穆盧斯和瑞摩斯依偎在喂養他們長大的母狼身下,這個故事魯帕已經給波西講過成千上萬次了。(在羅馬神話中,羅穆盧斯和瑞摩斯是羅馬市的奠基人,他們是雙生子,由母狼養大——譯者注)地板由擦得發亮的大理石鋪成 壁上覆蓋著天鵝絨,這讓波西感覺自己進入了世界上最華貴的露營帳篷。靠著最裡面的牆壁陳列著一排旗幟和鑲有青銅徽章的木桿——波西猜測上面都是軍事符號。在正中央的是一個空的陳列架,似乎最主要的旗幟因為清潔或其他什麼原因被取下來了一樣。

  在屋子的角落裡有一口朝下的樓梯井,被一排金屬鐵條封鎖起來,就像監獄的牢房門。波西不禁在想那下面會有什麼——怪物?財寶?招惹到蕾娜的失憶半神?

  在屋子正中央,一張長形木桌上雜亂地堆放著捲軸、筆記本、平板電腦、匕首,還有一大碗聰明豆軟糖,這個看上去有點不大搭調。兩個實物大小的灰狗雕像放在桌子的兩側——一條銀的,一條金的。

  桌子後面有兩把高背椅,蕾娜走過去坐到其中一把上。波西真希望自己能坐在另外那一把上,但黑茲爾仍然站著不動。波西估計他自己也得這麼站著了。

  「那麼……」他開口說道。

  灰狗雕像齜出牙齒朝他咆哮著。

  波西僵在了那裡。通常情況下他很喜歡狗狗,但這兩隻正瞪著紅寶石做的眼睛怒視著他。它們的尖牙看上去如剃刀般尖利。

  「放輕鬆,夥計們。」蕾娜對灰狗雕像說。

  它們停止了咆哮,但仍然盯住波西不放,好像把他當成了一個狗糧袋一樣。

  「它們不會攻擊人的,」蕾娜說,「除非你想要偷東西,或者我命令它們攻擊。它們的名字是Argentum和Aurum。」

  「阿銀和阿金,」波西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的,那兩個拉丁語的意義就能走進他的腦海,和黑茲爾之前說過的一樣。他差一點就問兩隻狗分別叫哪個名字了,隨後他意識到這可真是個傻問題。

  蕾娜把她的短劍放在桌子上。波西對她忽然又有一種之前就產生過的模糊的感覺。她的頭髮烏黑,如同火山岩一般閃著光澤,系成一根辮子垂在背上。她有著一名劍客的姿勢——在放鬆的同時還保持著警惕,彷彿時刻準備一躍而起開始行動。在她眼角生出的擔憂的皺紋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上幾歲。

  「我們之前見過,」他說,「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拜託了,如果你能告訴我一些事……」

  「先說重要的事,」蕾娜說,「我想聽聽你的故事。你還記得什麼?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而且,不要撒謊。我的狗狗們可不喜歡說謊的人。」

  阿銀和阿金咆哮著強調了這一點。

  波西講述了他的故事——他是如何在索諾馬樹林裡的宅邸廢墟中醒來。他描述了他與魯帕和它的族群一起度過的時光,學習它們的肢體語言和表情,學習如何生存和戰鬥。

  魯帕告訴了他有關半神、魔獸和神祇們的事情。它也解釋了自己是古羅馬的守護神之一。像波西這樣的半神仍然肩負著在當今時代繼續發揚羅馬傳統的責任——與魔獸戰鬥,服務於諸神,保護凡人,支撐整個帝國的記憶。它花了數週訓練他,直到他身強體壯,如同一匹狼一樣兇猛難當。當它對他的技藝感到滿意時,便派他南下,告訴他如果他能在這次旅程中倖存下來,他就能找到一個新家,重新獲得自己的記憶。

  蕾娜好像對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到驚訝。實際上,她似乎覺得這相當習以為常——除了其中一點。

  「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她問道,「你現在仍然什麼都不記得?」

  「零零散散的模糊片段。」波西朝那兩條灰狗瞥了一眼。他並不願提及安娜貝絲。這也太私人了,他仍然在困惑去哪裡能找到她。他很確定他們倆是在某個營地結識的——但現在身處的這地方好像並不是正確地點。

  而且,他也很不願意與別人分享自己的這段清晰記憶:安娜貝絲的臉龐,她那金色的長髮和灰色的眼眸,還有她笑著伸出雙臂摟住他,在他做了什麼傻事的時候給他一個吻。

  她一定吻過我好多次了,波西心想。

  他擔心如果自己把這段記憶告訴任何人,它就會像一場夢境般消散。他不能冒這個險。

  蕾娜旋轉著手裡的短劍:「你所說的絶大部分事情對半神來說很正常。在某個特定的年紀,不管以哪種方式,我們都會找到去狼殿的途徑。在那裡我們接受考驗,經受訓練。如果魯帕認為我們很優秀,它就會派我們南下加入軍團。但我從沒聽說過有人失去記憶。那你是怎麼找到朱庇特營地的呢?」

  波西對她講述了之前三天的事情——怎麼也殺不死的戈爾工,變成女神的老婦人,還有最終在山下隧道遇到黑茲爾和弗蘭克。

  黑茲爾繼續講了之後的事情。她把波西描述得十分英勇,這讓他感覺有些不安。他所做的只是背著一位嬉皮士拾荒老婦人而已。

  蕾娜上下打量著他:「對於新兵來說你的年紀有些大。你多大了,十六歲?」

  「我覺得是。」波西說。

  「如果你這些年都是自己過活,沒有接受過訓練或幫助的話,你早就應該死了。海神尼普頓的兒子?你有著強大的氣味,能吸引來所有的魔獸。」

  「是啊,」波西說,「據說我的確臭氣熏天。」

  蕾娜差一點展顏微笑,這讓波西感覺到了希望。或許歸根結底她還算有人性。

  「在到狼殿之前,你一定去過別的地方。」她說。

  波西聳聳肩。朱諾說過他之前在沉睡,而且他也的確有種模糊的感覺,感覺自己一直在睡覺——或許睡了很久。但這樣說不通。

  蕾娜嘆了口氣:「好吧,狗狗們沒有吃了你,所以我估計你講的都是真話。」

  「太好了,」波西說,「下一次,還是給我戴上個測謊儀吧?」

  蕾娜站了起來。她在旗幟前面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金屬狗狗的目光追隨著她。

  「即使我承認你不是敵人,」她說,「你也不是個普通的新兵。奧林匹斯的神後可不會輕易出現在營地裡來介紹某個新半神。上一次有主神像這樣親臨這裡……」她搖搖頭,「這樣的事情我只在傳說裡聽過,而海神尼普頓的兒子……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尤其是現在。」

  「尼普頓怎麼了?」波西問道,「『尤其是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黑茲爾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蕾娜仍然在來回踱步:「你和美杜莎的姐妹戰鬥過,她們已經幾千年沒有出現了。你還讓我們的拉列斯焦慮不安,把你叫做希臘人。而且你還穿著奇怪的標誌——那件T恤,還有你脖子上項鏈穿著的珠串。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波西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那件襤褸的橙色T恤。以前上面也許寫著什麼字,但現在已經退色了,讀不出來。他在好幾週前就應該扔掉這件衣服。它已經磨損得破破爛爛了,但他好像不大能接受把它丟掉這件事。他一直在小溪和噴泉裡儘力把T恤洗乾淨,重新穿在身上。

  而這條項鏈,上面那四顆黏土珠子,每一顆都裝飾著不同的符號和圖案。有一顆是三叉戟,另一顆描繪著一張金羊毛的縮略圖,第三顆則蝕刻著一個迷宮的圖案,最後一顆是一個建築的圖片——或許那是帝國大廈?周圍還雕刻著波西認不出來的名字。這些黏土串珠令人感覺很重要,就好像從家庭相冊裡拿出的照片,但波西並不記得它們的含義了。

  「我不知道。」他回答說。

  「還有你那柄劍呢?」蕾娜問道。

  波西摸了摸口袋。那支筆重新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他把筆拿出來,隨後意識到他之前從沒有把這柄劍展示給蕾娜看過。黑茲爾和弗蘭克也沒有見過它。那麼為什麼蕾娜會知道這個呢?

  不過想要假裝這東西不存在已經太晚了……他拔掉了筆帽。激流劍顯現出了完整的形態。黑茲爾倒吸了一口氣。灰狗們擔憂地吠叫起來。

  「這是什麼?」黑茲爾問,「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劍。」

  「我見過。」蕾娜陰鬱地說,「它十分古老——是希臘的設計。我們曾經在武器庫裡有那麼幾把,在之前……」她停了下來,「這種金屬叫做仙銅,對魔獸來說是致命的,就像帝國黃金,但更加珍貴稀有。」

  「帝國黃金?」波西問。

  蕾娜抽出了自己的短劍,劍刃果真是金色的。「這種金屬在古代被奉為聖物,供奉在羅馬的萬神殿裡。它的存在是歷代皇帝謹慎保守的秘密——是他們能戰勝威脅到帝國的魔獸們的法寶。我們曾經有許多這樣的武器,但現在……唉,只能勉強維持著。我用的是這把短劍。黑茲爾有一柄細身騎劍,是一把騎兵刀。絶大多數軍團士兵使用的是更短小的劍,就叫做羅馬短劍。但你的武器完全不是羅馬人的。這也是另一個你絶非普通半神的跡象。而且你的胳膊……」

  「怎麼了?」波西問道。

  蕾娜伸出自己的前臂。波西之前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手臂內側有一個紋身:字母S.P.Q.R,下面是交叉著的長劍和火炬,在圖案之下,畫著四條劃痕一般的平行線。

  波西看向黑茲爾。

  「我們都有紋身,」她舉起胳膊確認了這一點,「軍團的每一位正式成員都有。」

  黑茲爾的紋身也是「S.P.Q.R」這四個字母,不過她只有一條線,而且她的徽記有所不同,那是一個黑色的象形符號,有點像十字架長了彎曲的胳膊和一個腦袋:

  波西看向自己的胳膊。幾道擦傷,一些污垢,還有點酥脆乳酪小香腸的殘渣,但是沒有任何紋身。

  「所以你以前不是軍團的成員,」蕾娜說,「這些標記不可能被擦掉。我認為或許……」她搖了搖頭,彷彿要打消掉一個想法。

  黑茲爾探身過去:「如果他一直以來都是獨自一人生存的話,或許他見過伊阿宋。」她轉向波西,「你之前見過像我們這樣的半神嗎?一個穿著紫色T恤的男生,胳膊上的紋身是……」

  「黑茲爾,」蕾娜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緊張,「波西要擔憂的已經夠多了。」

  波西碰了碰寶劍的劍尖,激流劍又縮成一支圓珠筆。「我之前從沒見過任何像你們這樣的人。伊阿宋是誰?」

  蕾娜惱火地看了黑茲爾一眼。「他是……他曾經是我的同僚。」她朝著另一把空著的椅子揮揮手,「軍團一般會推選出兩名執政官。伊阿宋·格雷斯,朱庇特之子,他是我們另一名執政官,他在去年十月失蹤了。」

  波西努力計算著時間。他之前在荒野裡並沒有對日期太過留意,但朱諾既然提到現在是六月份……「你是說他已經失蹤了八個月,你們還沒有找人替代他的位置?」

  「他可能還活著,」黑茲爾說,「我們還沒有放棄。」

  蕾娜的表情很痛苦。波西有種感覺,那個叫伊阿宋的傢伙和她可能遠不是同僚關係這麼簡單。

  「選舉只有兩種方式,」蕾娜說,「一是在戰場上獲得重大勝利的時候,整個軍團都會用盾牌把某個人舉起來——而我們現在沒有什麼戰役要打,或者就是在六月二十四日的晚上進行投票,在福爾圖娜之宴上。離現在還有五天。」

  波西皺起了眉頭:「你們有一場吞拿魚的宴會?」(福爾圖娜的「圖娜」發音和吞拿魚一樣——譯者注)

  「福爾圖娜,」黑茲爾糾正道,「她是命運女神。在她宴會的那一天,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影響到接下來的這一整年。她可以賜予營地好運……或者真正意義上的厄運。」

  蕾娜和黑茲爾都看向空了的那個陳列架,彷彿在考慮著是什麼不見了。

  波西的後背打了個寒戰:「福爾圖娜之宴……戈爾工們提過這個。朱諾也是。她們說在那天營地會遭到攻擊,和一個邪惡的叫蓋婭的女神有什麼關係,還提到了軍隊,還有死神被釋放什麼的。你們是說那一天就在這周?」

  蕾娜的手指握緊了短劍的劍柄。「出了這間屋子,這些事你就什麼也不要提了。」她下命令說,「我不會讓你在營地裡散佈更多恐慌的。」

  「那麼這是真的了,」波西說,「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我們能阻止這些嗎?」

  波西剛剛遇到這些人沒多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蕾娜,但他的確想要幫忙。他們都是半神,和他自己一樣。他們也和他有著相同的敵人。而且,波西還記得朱諾對他說的:處於危險之中的不光是這一個營地。他過去的生活,那些神祇,還有整個世界都可能會被毀滅。無論即將發生的是什麼,都會造成巨變。

  「我們現在已經聊得夠多了,」蕾娜說,「黑茲爾,帶他去神殿山,找到屋大維。有問題的話在路上你可以詢問波西。和他說說軍團的事。」

  「是的,蕾娜。」

  波西仍然有無數問題,他的大腦感覺快要融化了。但蕾娜表示得很清楚,謁見已經結束。她把短劍收回鞘裡。金屬狗狗站起來咆哮著,慢慢朝波西接近。

  「祝你占卜時有好運,波西·傑克遜,」她說,「如果屋大維讓你活下去,或許我們能繼續交換意見……關於你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