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海神之子·票選超級炮灰

  元老院議事廳的內部看上去就像一座高中的大講堂。一排排的階梯形座椅排成半圓,面對著講台,講台上有兩把椅子和一座桌台。兩把椅子都空著,但其中一把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天鵝絨包裹。

  波西、黑茲爾和弗蘭克坐在半圓形座椅的左側。那十個議員和尼克·德·安吉洛佔據了第一排剩下的位置。後面幾排則坐滿了幾十個鬼魂,還有一些從城裡趕過來的年長的退伍士兵,他們全都穿著正式的寬外袍。屋大維站在前面,手裡拿著一把刀和一隻豆豆娃牌的小獅子,以防有誰需要諮詢一下他那矯揉造作的神域。蕾娜走到講台前,舉起手臂要求眾人注意。

  「那麼,現在召開緊急會議。」她說,「我們就不拘泥於慣常禮節了。」

  「我愛那些禮節!」一個鬼魂抱怨說。

  蕾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首先,」她說,「我們在這裡不是為了投票表決是否進行這項任務的。這項任務已經被戰神瑪爾斯,羅馬的保護神所頒下。我們必須服從他的意願。我們在這裡也不是為了討論弗蘭克·張的同伴要選誰。」

  「那三個人全都是第五步兵隊的?」來自第三隊的漢克大喊,「那不公平!」

  「而且也不明智,」他旁邊的一個男孩說,「我們都知道第五隊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他們應該帶上某個優秀人選。」

  達科塔站了起來,他起身得相當迅猛,苦艾酒都從他的酒瓶裡濺出來了:「我們昨天晚上在抽打你的屁股時已經足夠優秀了,拉里!」

  「夠了,達科塔。」蕾娜說,「在這裡就不要提拉里的屁股了。作為任務的領導者,弗蘭克有權利去挑選自己的同伴。他已經選擇了波西·傑克遜和黑茲爾·列維斯科。」

  一個坐在第二排的鬼魂喊了起來:「真是荒謬!弗蘭克·張甚至不是軍團的正式成員!他還在舉證期。探險任務必須由百夫長以上軍階的人領導才行。這些完全都是——」

  「卡托,」蕾娜打斷了他,「我們必須服從瑪爾斯的意願。那就意味著適當的……調整。」

  蕾娜拍了拍手,屋大維走上前來。他放下手裡的刀和豆豆娃,從椅子上拿起了那個天鵝絨包裹。

  「弗蘭克·張,」他說,「走上前來。」

  弗蘭克緊張兮兮地瞥了一眼波西。隨後他站起身來走向占卜師。

  「這是我的……榮幸,」屋大維強咬著牙擠出最後那個詞,「授予你金城冠,以表彰你在攻城戰中第一個衝上敵方城牆的英勇事蹟。」屋大維遞給他一個青銅的徽章,形狀就像一頂桂冠,「並且,奉執政官蕾娜之命,將你升職為百夫長。」

  他遞給弗蘭克另一個徽章,是一個青銅製成的新月。整個元老院爆發出一片抗議聲。

  「他仍然還是個新兵呢!」一個聲音喊道。

  「這不可能!」另一個聲音說。

  「高壓水槍炸到了我的鼻子!」第三個聲音吼著。

  「安靜!」屋大維的聲音聽上去比前一晚在戰場時要居高臨下得多,「我們的執政官承認軍階低於百夫長的人是不能領導一項任務的。不論怎樣,弗蘭克必須領導這項任務——所以我們的執政官只能任命弗蘭克·張擔任百夫長。」

  忽然間波西理解到了屋大維這些話裡的真正潛台詞是什麼。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通情達理又支持,但他的措辭卻充滿了苦惱。他精心安排了自己的話語,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蕾娜身上。這全是她的主意,他想要表達的其實是這個。

  如果出了什麼差錯,蕾娜才是那個該受責怪的人。如果是他屋大維獨自來掌權負責,事情則能做得更加明智。但是,唉,他現在逼不得已,只能支持蕾娜,因為他屋大維是一個忠心耿耿的羅馬戰士。

  屋大維成功地在完全不用直說的情況下表達出了那些內容,同時還安撫了元老院的情緒,並和他們產生了共鳴。波西第一次開始意識到,這個骨瘦如柴長得像滑稽的稻草人的孩子可能是一個危險的敵人。

  蕾娜一定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個憤怒的表情閃過她的臉龐:「有個百夫長的職位空缺出來了,」她說,「我們的一位軍官,同時也是一位元老院議員,她決定辭職。在為軍團服役了十年之後,她打算退伍到城市裡去上大學。第五步兵隊的格溫,我們感謝你一直以來的服務。」

  每個人都轉過頭去看向格溫,她露出了一個勇敢的微笑。因為前一晚的痛苦遭遇,她看上去有些疲憊,但也顯得寬心不少。波西沒法去責怪她,比起被短矛穿成烤肉串,上大學聽起來更棒些。

  「作為執政官,」蕾娜繼續說,「我有權力任命軍官。我承認,在舉證期的營員直接升到百夫長這個軍階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但我覺得我們也都同意……昨天晚上就不尋常。弗蘭克·張,你的身份證明,請出示。」

  弗蘭克從脖子上摘下那個名牌交給屋大維。

  「你的胳膊。」屋大維說。

  弗蘭克舉起了手臂。屋大維伸出雙手舉向天空:「我們接受弗蘭克·張,瑪爾斯之子,加入第十二軍團閃電之師並開始第一年的服役。你是否宣誓畢生效忠元老院和羅馬人民?」

  弗蘭克喃喃地說著:「宣……宣……」隨後他清清喉嚨大聲說道,「我宣誓。」

  議員們齊聲高喊:「元老院與羅馬人民!」

  火焰在弗蘭克的胳膊上燃起。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波西擔心他的朋友就要昏倒在地了。隨後煙霧與火焰退去,新的印記烙印在了弗蘭克的皮膚上:S.P.Q.R,一個兩柄長矛交叉的圖案,還有一道橫杠,意思是這是他服役的第一年。

  「你可以落座了。」屋大維瞥了一眼下面的聽眾,彷彿在說:大家看好,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現在,」蕾娜說,「我們必須討論一下任務了。」

  在弗蘭克回到座位的時候,眾位議員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疼嗎?」波西低聲問道。

  弗蘭克看了看自己仍然在冒著熱氣的前臂。「嗯,還是挺疼的。」他似乎對手裡的兩個徽章感到十分困惑——一個是百夫長的徽記,另一個是金城冠——彷彿他並不知道要如何處理它們。

  「這兒。」黑茲爾的眼中閃耀著驕傲的光芒,「讓我來。」

  她把徽章依次別在弗蘭克的襯衣上。

  波西微笑起來。他認識弗蘭克只有一天的時間,但他也為弗蘭克感到驕傲。「這是你應得的,哥們兒。」他說,「你昨晚的表現多棒啊,天生的領導能力。」

  弗蘭克皺著眉頭:「但百夫長——」

  「百夫長弗蘭克·張,」屋大維喊道,「你聽到那個問題了嗎?」

  弗蘭克眨眨眼睛:「呃……對不起,什麼?」

  屋大維轉身面對議員們,得意揚揚地笑起來,彷彿在說:看,我說什麼來著?

  「我正在詢問,」屋大維的語氣聽上去就像在和三歲小孩說話,「你對這個任務是否已經有了計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呃……」

  黑茲爾把手放在弗蘭克的肩膀上,站起身來:「你昨晚上什麼都沒聽到嗎,屋大維?瑪爾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要去諸神領域之外的地方——阿拉斯加。」

  議員們全都開始侷促不安地扭動著外袍。有些鬼魂閃爍著光芒消失了。甚至連蕾娜的金屬獵狗也仰躺下來嗚嚥著。

  最後議員拉里站了起來:「我知道瑪爾斯說了什麼,但這也太瘋狂了。阿拉斯加是被詛咒的地方!他們把那個地方稱為『諸神領域之外的地方』是有原因的。那是極北地區,羅馬神在那邊毫無力量。那個地方滿是魔獸,沒有半神能從那邊活著回來,自從那次——」

  「自從你們失去了鷹徽。」波西說。

  拉里被這話嚇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上。

  「你們看,」波西繼續說,「我知道自己是新來的。我也知道你們這些人不喜歡提到在一九八幾年發生的那次慘案——」

  「他還是提了!」一個鬼魂開始嗚嚥著哭喊起來。

  「但你們不明白嗎?」波西繼續說,「第五步兵隊領導了那次遠征探險。我們失敗了,所以我們必須負起責任,讓事情回到正軌。這就是瑪爾斯派我們去的原因。那個巨人,蓋婭的兒子——他就是在三十年前打敗你們軍團的人。這一點我很確定。現在他正安坐在阿拉斯加,關著一個被束縛的死神,還有所有你們以前的珍貴裝備。他正在召集軍隊,要南下進攻這個營地。」

  「真的嗎?」屋大維說,「你似乎瞭解許多我們敵人的信息啊,波西·傑克遜。」

  波西可以不去理睬絶大多數污衊——被人稱為弱者或者傻瓜或者其他什麼,但他意識到屋大維這是在把他當作一個間諜,一個叛徒。這個概念對波西來說太陌生了,太不屬於他的風格了,他幾乎無法忍受這句誹謗。當他終於忍住之後,他的肩膀緊繃起來。他特別想走過去來回抽屋大維幾個耳光,但他意識到屋大維這是在給他下套,想讓他看起來像是情緒不穩定。

  波西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要去對抗這位蓋婭的兒子,」他努力保持著鎮靜,「我們將會取回你們的鷹徽,並且解放那位死神……」他看向黑茲爾,「他叫塔納托斯,對吧?」

  她點點頭:「在羅馬叫做萊塔斯。但他以前的希臘名字的確是塔納托斯。當我們提到死神的時候……大家還是很願意讓他就這樣留在希臘的。」

  屋大維惱怒地嘆了口氣:「好吧,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他吧……你們怎麼可能完成所有的這一切,然後還能趕在福爾圖娜之宴的時候回來呢?那是二十四號的晚上,現在已經是二十號了。你們知道要去哪兒找嗎?你們知道這個蓋婭的兒子是誰嗎?」

  「是的。」黑茲爾如此言之鑿鑿,連波西都吃了一驚,「我不知道那個地點具體在哪個位置,但我有很好的方法找到它。那個巨人的名字叫做阿爾庫俄紐斯。」

  這個名字一出現,似乎整個房間的溫度降低了整整五十度。議員們全都打起哆嗦來。

  蕾娜緊緊地抓住講台:「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黑茲爾?是因為你是普路托的孩子嗎?」

  在此之前,身穿一套黑色寬外袍的尼克·德·安吉洛一直一言不發,如此安靜,波西幾乎都快忘記他也在這裡了。但現在,他站了起來。

  「執政官,容我發言。」他說,「黑茲爾和我……我們從父親那裡瞭解過一些巨人的信息。每一個巨人被生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對抗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中特定的一位——去篡奪自己相對應的那位神祇所司掌的領域。巨人之王叫做普非良,他是朱庇特的對立面。最年長的巨人則是阿爾庫俄紐斯,他生下來是為了對抗普路托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尤其瞭解他。」

  蕾娜眉頭緊蹙:「真的是這樣嗎?你們聽上去對他相當熟悉。」

  尼克用手指拉了拉寬外袍的邊緣:「不管怎麼說……巨人們全都很難被殺死。根據預言,他們只有在諸神和混血半神們一起合作的時候才能被打敗。」

  達科塔打了個嗝:「抱歉,你剛才是說諸神和混血半神們嗎?……是指一起並肩戰鬥?那種事永遠也不可能發生!」

  「這種事的確發生過。」尼克說,「在與巨人的第一次戰爭中,諸神召喚英雄們加入他們的隊伍,然後他們一起取得了勝利。這樣的事情是否能再次發生,我不確定。但對於阿爾庫俄紐斯來說……他是非常不同尋常的。只要他仍然待在他的疆土範圍之內——他出生的那片土地,他就完完全全是永生不朽的,無論是神祇還是半神都不可能殺死他。」

  尼克停頓了一下,給聽眾消化理解的時間:「而且,如果阿爾庫俄紐斯在阿拉斯加重生——」

  「那麼只要他待在那裡,就不可能被打敗。」黑茲爾接過話頭,「永遠不可能,無論用什麼方法。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一九八幾年的遠征注定會失敗。」

  又一輪爭吵和尖叫在房間裡炸開了鍋。

  「這項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一個議員喊道。

  「我們注定要失敗!」一個鬼魂大叫。

  「再來瓶苦艾酒!」達科塔在吶喊。

  「安靜!」蕾娜喊道,「議員們,我們的行為要像個羅馬人。瑪爾斯給予了我們這項任務,我們就必須相信它的確有可能完成。這三位混血半神必須前往阿拉斯加,他們必須解放塔納托斯並在福爾圖娜之宴開始前趕回來。如果他們能夠奪回遺失的鷹徽,那就更好不過了。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是給他們提供建議,並確保他們的行動有所計劃。」

  蕾娜不帶希望地看著波西:「你真的有計劃嗎?」

  波西很想勇敢地走上前去直接說:不,我沒有!事實的確如此。但環顧四周皆是眾人驚恐的臉龐,波西知道自己不能那麼說。

  「首先,我需要瞭解一些事情。」他轉向尼克,「我以為普路托才是死亡之神。現在我聽說還有另外一個傢伙:塔納托斯。還有,預言裡提到了什麼死亡之門——那預言叫做七子預言。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尼克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普路托是整個冥界之神,而實際上掌管死亡的那個神祇,那位負責確定亡魂是去往來生還是留在人間的神,是普路托的助理,叫做塔納托斯。他就像……呃,想像一下生與死是兩個不同的國家。每個人都想要待在生之國裡,對吧?所以在邊境就需要有守衛看守,確保人們不會未經許可就穿越國境回到生之國。但這個邊境的範圍也太大了,圍牆上有許多漏洞。普路托一直想封住這些缺口,但新的漏洞總會繼續突然出現。這就是為什麼他要依靠塔納托斯。塔納托斯更像個邊境巡邏隊,或者警方。」

  「塔納托斯捕獲住想逃的亡魂,」波西說,「再將它們驅逐回冥界。」

  「就是這樣,」尼克說,「但現在塔納托斯被抓起來鎖住了。」

  弗蘭克舉起了手:「呃……死神怎麼可能被鎖鏈鎖住?」

  「這種事以前也有過,」尼克說,「在古代的時候,一個名叫西緒福斯的傢伙就曾經欺騙過死神並把他鎖了起來。(因為這次欺騙,西緒福斯激怒了希臘冥王哈迪斯。他被判要將大石推上陡峭的高山,每次他用盡全力,大石快要到頂時,石頭就會從他手中滑脫,重新滾回山腳——譯者注)還有一次,希臘英雄海格力斯徹底將他撂倒。」

  「然而現在是一位巨人抓住了他。」波西說,「所以如果我們能解放塔納托斯,那麼那些死人會繼續死回去嗎?」他瞥了一眼格溫,「呃……無意冒犯。」

  「其實這次要複雜得多。」尼克說。

  屋大維翻了翻眼珠:「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你是指那些死亡之門,」蕾娜無視屋大維的反應,說道,「七子預言提到過它們,正是這個預言導致了第一次去阿拉斯加的遠征探險——」

  鬼魂卡托輕哼了一聲:「我們全都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拉列斯神都記得呢!」

  其他鬼魂喃喃地表示贊同。

  尼克把手指放到嘴唇上。一瞬間所有的拉列斯神都安靜下來。有些人看上去很驚恐,彷彿他們的嘴是被糨糊黏住一樣。波西真希望自己能有類似的力量,那他就可以用在特定的活人身上……比如說屋大維。

  「塔納托斯只是解決方案的一部分。」尼克解釋道,「死亡之門……呃,這個概念甚至連我也沒有完全明白。進入冥界的方式有許多種——冥河、俄耳甫斯之門(俄耳甫斯是太陽神與繆斯女神的孩子。他的琴聲能征服神祇、人類,甚至猛獸。他的愛人不幸被毒蛇所傷,一命嗚呼。為了救她,痴情的俄耳甫斯隻身進入冥府,用真心與幽怨的琴聲,打開了冥界通往人間的大門——譯者注),再加上時不時會開啟的各種小規模疏散通道。在塔納托斯被囚禁以後,這些出口應該更容易使用才是。有時候這會成為我們的優勢,因為我們可以讓自己人的靈魂再度回歸——就像現在還能在這裡的格溫。可是更多時候,這會讓那些邪惡的亡魂和魔獸獲益,那些卑鄙的傢伙們正盼著有機會逃出來呢。現在,說說死亡之門——這是塔納托斯自己設置的通路,是他往返於生與死之間的快捷途徑。只有塔納托斯才知道它們都在哪兒,而且這些地點還會隨著年代的推移而變換。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那些死亡之門現在被強制打開了。蓋婭的僕人們奪取了它們的控制權——」

  「也就是說蓋婭控制著誰能死而復活。」波西猜測道。

  尼克點點頭:「她可以選擇讓誰活過來——無論是最可怕的魔獸,還是最邪惡的亡魂。如果我們把塔納托斯營救回來,那就意味著至少他可以再次去抓捕那些亡魂,並把它們送回地獄。在我們殺掉魔獸以後它們會真正死亡,就像以前那樣,這樣我們就能有一些喘息的空間了。但我們必須再次搶回死亡之門的控制權,不然我們的敵人不會被壓制得太久。它們仍然能很輕易地再次回到活人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抓住並驅逐它們,」波西概括說,「但它們還是會一直回到生之國。」

  「簡而言之是這樣的,這可真鬱悶。」尼克說。

  弗蘭克搔了搔腦袋:「但塔納托斯知道那些門在哪兒,對吧?如果我們解放了他,他就能奪回那些門了。」

  「我不這樣認為,」尼克說,「他自己做不到。他無法對抗蓋婭。那是一項大規模的任務……需要一支最優秀的混血半神組成的軍隊。」

  「敵人來到死亡之門。」蕾娜說,「七子預言曾這樣說道……如果這些推斷來自古代預言的話,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同時兼顧死亡之門和營地。我甚至連七位混血半神也沒法分派出來——」她看向波西。在那一瞬間波西能看出她有多麼恐懼。她已經隱藏得很好了,但波西懷疑她應該也做過有關蓋婭的噩夢——如果她也看到過那些影像,就知道營地被那些不死魔獸攻陷後會發生什麼。

  「先分清輕重緩急,做重要的事。」波西想讓自己聽起來更自信些,不過他能感覺到這屋子裡瀰漫的恐慌程度又上升了一個等級,「我不知道那七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些古老預言的確切含義,但首先我們必須解放塔納托斯。瑪爾斯告訴我們,去阿拉斯加的任務只需要三個人。讓我們先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完成這項任務並在福爾圖娜之宴開始前成功趕回來吧。之後我們再去擔心死亡之門的事情。」

  「是啊,」弗蘭克小聲嘟囔,「這種事花上一禮拜就夠了。」

  「所以你們真的有計劃?」屋大維懷疑地問。

  波西注視著自己的隊友:「我們會儘快趕去阿拉斯加……」

  「然後我們隨機應變。」黑茲爾說。

  「見機行事。」弗蘭克接話。

  蕾娜仔細打量著他們。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她已經開始在心裡給自己寫訃告了。

  「很好,」她說,「剩下的事情就只有眾人來投票,看看我們能為這項任務提供什麼支援了——交通、資金、魔法、武器。」

  「執政官,我想插一句。」屋大維說。

  「噢,太棒了。」波西咕噥著,「又來了。」

  「營地正處在極大的危險之中。」屋大維說,「兩位神祇都警告了我們,從現在起四天後我們將遭到攻擊。我們應該不要太過分散資源,尤其是把資源投入在成功概率如此之低的項目上。」

  屋大維用憐憫的眼光看向他們三個,彷彿在說:可憐的小東西們。「瑪爾斯已經為這項任務清楚地選出了他最不喜歡的候選人。或許這是因為他把他們三個看作拖住巨人的犧牲品。或許瑪爾斯只是在下機會渺茫的賭注。無論怎樣,他很明智地沒有要求一次大規模的探險,也沒有要求我們必須為波西他們的冒險投入資源。要我說,我們得留著資源來保護營地。這裡才是整場戰爭輸贏的關鍵。如果他們三個人成功了,那很好!但那得靠他們自己的聰明才智來完成。」

  人群中傳來一陣令人不舒服的竊竊私語聲。弗蘭克躥了起來。在他挑起一場爭端之前,波西說:「很好!沒問題。但至少給我們交通工具上的支持吧。蓋婭是大地女神,對嗎?我估計我們應該儘量避免通過陸路橫穿平原。再說,那樣速度也太慢了。」

  屋大維笑了起來:「你是想讓我們給你們租架飛機嗎?」

  這個說法讓波西感到一陣噁心:「不。空中旅行……我有種預感,那也不是什麼好事。船隻應該可以。你們至少能給我們提供一艘船吧?」

  黑茲爾發出了一聲咕嚕。波西轉頭望她。她搖搖頭用口型說:我沒事的。

  「一艘船!」屋大維轉向眾位議員,「海神尼普頓之子想要一艘船。羅馬人永遠不喜歡航海旅行,但他的確太不羅馬了吧!」

  「屋大維,」蕾娜嚴厲地說,「要求一艘船不算什麼。而且其他任何援助都不提供的話也太——」

  「要遵循傳統!」屋大維大叫道,「這就很傳統。讓我們看看這些探險者們有沒有能力在失去外界援助的情況下倖存下來,就像真正的羅馬人那樣!」

  更多的竊竊私語在房間中瀰漫開來。議員們的眼睛都在屋大維和蕾娜之間來回看個不停,觀望著他們意志上的較量。

  蕾娜在椅子上直起身子。「很好。」她嚴厲地說,「我們將對此舉行一次投票。議員們,議題如下:探險任務將前去阿拉斯加。元老院會提供停放在美國舊金山海灣東部的阿拉米達市的羅馬海軍的全部庫存。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援助。這三位探險者是生是死將依靠他們自己的實力來決定。全都贊成嗎?」

  每個議員都舉起了手。

  「議題通過。」蕾娜轉向弗蘭克,「百夫長,你的隊伍已經獲得同意。元老院接下來還有其他事宜要討論。還有,屋大維,能否和我私下交流片刻?」

  波西走出屋子看到陽光時感到難以置信的高興。在剛剛那間昏暗的廳堂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他感覺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他的雙肩之上——而且他相當確定,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體驗了。

  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黑茲爾從路上撿起一大塊綠寶石,塞到口袋裏:「那麼……我們就這樣完蛋啦?」

  弗蘭克悲哀地點點頭:「如果你們兩個有誰想要退出,我不會介意的。」

  「你在開玩笑嗎?」黑茲爾說,「不跟著你的話,這周剩下的幾天我還得去執勤放哨呢。」

  弗蘭克露出一個笑容。他轉向波西。

  波西望著眼前的廣場。留在原地別動,在夢裡安娜貝絲是這樣說的。但是如果他留下不動,這個營地將被摧毀。他抬頭望向山那邊,想起了蓋婭那隱藏在陰影和地形中的微笑的臉。你贏不了的,小混血半神,她好像在這樣說著,你這個小卒子,要麼聽命於我保持不動,要麼聽命於我向前進攻。

  波西暗自在心中鄭重發誓:在福爾圖娜之宴結束後,他就去尋找安娜貝絲。但現在,他必須有所行動。他不能讓蓋婭獲勝。

  「我和你一起去。」他對弗蘭克說,「再說了,我還想看看羅馬海軍是什麼樣呢。」

  他們走向廣場時,有個人在身後喊道:「傑克遜!」波西轉過頭,看到屋大維朝他們小跑過來。

  「你想要什麼?」波西問道。

  屋大維微微一笑:「已經把我劃成你的敵人了?那可真是個魯莽的選擇啊,波西。我可是一個忠誠的羅馬人。」

  弗蘭克咆哮起來:「你這個卑鄙小人,偽君子——」波西和黑茲爾連忙一起制止了他。

  「噢,親愛的,」屋大維說,「對於一位新晉陞的百夫長來說,這可不是正確的行為。傑克遜,我過來追你只是因為蕾娜命我帶來個消息。她要你去指揮部報到,單獨去,不帶你的——啊——這兩位跟班。蕾娜會在元老院休會以後召見你。在你出發去完成任務之前,她私下有話對你說。」

  「是什麼事?」波西說。

  「我當然不清楚了。」屋大維不懷好意地微笑著,「她上一次私下談話的對象是伊阿宋·格雷斯。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祝你好運,再會了,波西·傑克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