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劍回到口袋裏時,波西很是高興。從蕾娜臉上的表情判斷,他覺得自己也許需要帶著劍來防身。
蕾娜直接衝進指揮部,紫色的披風在身後飄動,兩隻獵狗跟在腳邊。這時,波西正坐在其中一把執政官的椅子上,那是他剛剛拖到桌子對面來的,這也許不是什麼恰當的行為,波西打算站起身來。
「坐著吧!」蕾娜咆哮著說,「你們午飯後才出發。我們還有許多要討論的。」
她狠狠把匕首丟到桌子上,裝豆豆軟糖的碗都被震得在桌子上來迴響。阿金和阿銀一左一右守在她身邊,紅寶石的眼睛盯著波西。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波西問道,「如果是椅子的事——」
「和你沒關係,」蕾娜眉頭緊鎖,「我討厭元老院會議。尤其是屋大維開口說話的時候……」
波西點點頭:「你是個戰士。屋大維是個空談家。把他放在元老院面前,他忽然間就成了更有影響的那位。」
她眯起了眼睛:「你比看上去要聰明得多。」
「哎呀,謝了。我聽說屋大維想要參選執政官,前提是這個營地還能倖存到那個時候。」
「是啊,我們把話題引回這場末日災難吧,」蕾娜說,「看你們如何能為阻止它的發生出把力。不過在我把朱庇特營地的命運交到你手上之前,我們還需要直截了當地談些事情。」
她坐了下來,把一個指環放到桌上——那是一個銀環,上面蝕刻著劍與火炬的圖案,就像蕾娜身上的紋身。「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你媽媽的標誌,」波西說,「呃……司戰女神。」他努力回想著女神的名字,但又不想說錯話——好像是叫菠蘿蜜,還是菠蘿乾?
「是的,柏洛娜。」蕾娜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你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這個戒指了嗎?你真的想不起我,或者我姐姐海拉了?」
波西搖了搖頭:「我很抱歉。」
「那大概是在四年前吧。」
「在你來到營地之前?」
蕾娜皺起了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的紋身上有四條橫杠。那代表著四年。」
蕾娜看看她的手臂:「的確是的。似乎已經過了很久了。我估計你即便取回了記憶也不可能記起我來。我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女孩——只是那麼多溫泉侍者中的一位。但你和我姐姐說過話,就在你和另一個叫安娜貝絲的人毀掉我們的家園之前。」
波西努力回憶。他真的做過這些?不知什麼緣由,安娜貝絲和他去過一處溫泉並決定毀掉那裡。他想像不出這樣做的原因。也許他們不喜歡那裡的深層按摩?也許他們的指甲被剪壞了?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說,「既然你的狗沒有攻擊我,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阿金和阿銀咆哮著。波西有種感覺,它們一定在心想:趕緊撒謊,趕緊撒謊。
蕾娜輕輕叩著那個銀指環。
「我相信你的誠實。」她說,「但這營地裡並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屋大維認為你是個間諜。他認為你是蓋婭送到這裡來尋找我們弱點並且分裂我們的。他相信那些有關希臘的古老傳說。」
「古老傳說?」
蕾娜的手放在匕首和豆豆軟糖之間。波西有種感覺,如果她突然有什麼動作的話,她去抓的絶對不會是軟糖。
「有些人相信,希臘的半神們仍然存在。」她說,「就是那些追隨著諸神的古代形態的英雄們。即使在相對現代的時期,也有著關於羅馬和希臘英雄之間爆發戰爭的傳說——比如說,美國內戰。我沒有證據證明這些,然而即使我們的拉列斯神瞭解什麼,他們也拒絶吐露真相。但屋大維相信希臘勢力仍舊在附近,與蓋婭的勢力合作,謀劃著我們的覆滅。他覺得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相信這些嗎?」
「我相信你一定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裡的。」她說,「你的身份既尊貴又危險。自從你到來之後,兩位神祇都對你表現出了特別的興趣,所以我不相信你會對奧林匹斯……或者羅馬不利。」她聳聳肩,「當然了,我也可能是錯的。或許諸神把你送到這裡來是為了考驗我的判斷力。但我個人覺得……我覺得你被送來這裡是為了彌補伊阿宋不在的損失。」
伊阿宋……波西在這個營地裡幾乎每走幾步就能聽到那個名字。
「你提起他時的語氣……」波西說,「你們兩個是一對兒?」
蕾娜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一匹餓狼。波西見過餓狼的眼睛是什麼樣的。
「我們可能會是的,」蕾娜說,「只要再過些時日。執政官間的合作緊密無間,對他們而言,產生感情也是很普遍的事情。但伊阿宋在失蹤之前只當了幾個月的執政官。自那以後,屋大維一直在糾纏著我,煽動著要進行新一輪選舉。我一直在抵制。我的確需要一個能當權的執政官——但我更想要伊阿宋這樣的,一位戰士,而不是一個陰謀家。」
她停住話語等待著。波西這才意識到她這是對他發出了無聲的邀請。
他的喉嚨發乾:「哦……你是說……噢。」
「我相信諸神送你來這裡是為了幫助我,」蕾娜說,「我和四年前一樣,還是不清楚你從哪裡來。但我認為你的到來是某種補償。你曾經毀掉了我的家,現在你被派來這裡拯救我的家園。我並沒有因為過去而怨恨你,波西。我的姐姐倒是仍然在記恨你,這是真的。但命運女神把我帶到朱庇特營地,我也一直做得不錯。我所請求的只是從今以後你能與我合作。我打算拯救這裡。」
金屬獵狗怒瞪著他,齜著牙,固定在咆哮的姿勢上。波西覺得自己更加無法直視蕾娜的目光。
「你看,我會幫你的。」他承諾道,「但我剛剛才到這裡。你有許多優秀人才,比我更瞭解這個營地。如果我們這次任務成功了,黑茲爾和弗蘭克就成了英雄。你可以讓他們其中一位——」
「拜託,」蕾娜說,「沒有人會追隨普路托的孩子。而且那個女孩有些隱情……傳聞說她來自……不,她不可能是那樣。至於弗蘭克·張,他有一顆美好的心靈,但他天真得無可救藥而且缺乏經驗。再加上,如果有其他人發現了他們家族歷史中與這個營地相關的那段內容的話——」
「家族歷史?」
「關鍵在於,波西,在這次任務中,你才是真正有實權的那個人。你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我曾見過你的能力。尼普頓的孩子也許不是我的第一選擇,但如果你從這次任務中成功歸來,這個軍團可能就會被拯救。執政官的位置你唾手可得。你和我一起,就能擴張羅馬的勢力。我們可以召集軍隊,找到死亡之門,徹底粉碎蓋婭的勢力。你會發現我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她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彷彿包含了好幾層含義,而他能明白那都意味著什麼。
波西開始用腳輕輕點著地面,彷彿急著要跑掉:「蕾娜……我的確很榮幸,我是認真的。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也不想要什麼權力,或者執政官的位置。」
波西擔心他這些話會讓她大怒,然而她只是揚起了眉毛。
「一個會拒絶權力的人?」她說,「你這樣可不是很有羅馬風格。好好考慮一下吧。在這四天之內,我就得做出選擇。如果我們想要擊退入侵,就必須有兩位強大的執政官。我更願意選擇你,但如果你的任務失敗,或者你沒法回來,或者你拒絶了我的提議……那麼,我只能和屋大維一起共事了。我是指拯救營地這件事,波西·傑克遜,事情比你想得要糟糕得多。」
波西想起了弗蘭克曾經說過,魔獸們的進攻變得越來越頻繁:「有多糟?」
蕾娜的指甲划進了桌子裡:「甚至連元老院都不知道全部的事實。我曾要求屋大維不要公佈他的占卜結果,不然我們會陷入巨大的恐慌。他預見到一支強大的軍隊進軍南下,兵力之強遠超我們可以抵擋的程度。領軍的是一位巨人——」
「阿爾庫俄紐斯?」
「我覺得應該不是。如果他真的能在阿拉斯加刀槍不入的話,親自跑來這裡豈不愚蠢。一定是他的某位兄弟。」
「很好,」波西說,「所以我們有兩個巨人要操心了。」
執政官點點頭:「魯帕和它的狼群正儘力拖慢他們的進軍速度,但即使對它們來說,這股力量也太過強大。敵人很快就會兵臨城下——最遲也遲不過福爾圖娜之宴。」
波西打了個寒戰。他見識過魯帕的實力。他瞭解這位母狼之神和它的狼群。如果這次的敵人對於魯帕來說都太過強大的話,朱庇特營地根本就沒有倖存的希望。
蕾娜看出了他的表情:「是的,是很糟糕,但還不至於絶望。如果你能成功帶回我們的鷹徽,如果你解放了死神,讓我們能真正把敵人殺死的話,那麼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而且還有一種可能性……」
蕾娜將銀戒指推過桌子:「我無法給你太多幫助,但在旅程中你會接近西雅圖。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同時也能給你們帶來幫助。幫我找到姐姐海拉。」
「你這個姐姐……是你說的恨我的那位嗎?」
「噢,是的。」蕾娜承認,「她應該很想殺了你。不過給她看這個戒指,就當作是我的信物,她可能反而會幫助你。」
「可能?」
「我沒法代表她的意見。事實上……」蕾娜皺起眉頭,「事實上我已經有好幾週沒有和她講過話了。她一直沒再聯繫我。敵人的軍隊會穿過那邊——」
「你想讓我查看她的情況,」波西猜測說,「確保她一切都好。」
「部分來說,是這樣的。我估計她不會被打敗。我的姐姐有種強大的力量。她的領地被保護得很好。如果你能找到她,她就會提供給你們很有價值的幫助。對你們的任務來說,她的幫助可能會決定成敗。而且,如果你告訴她這裡發生的事情——」
「她也會派來援手?」波西問道。
蕾娜沒有回答,但波西能看出她眼中的絶望。她現在驚恐無比,努力地想抓住任何能拯救朱庇特營地的東西,也難怪她會想要波西的幫助。她是唯一的執政官,整個營地的防禦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肩上。
波西收起了指環:「我會找到她的。我要去哪兒找?她有什麼樣的力量?」
「別擔心,只要去西雅圖就行。她們會找到你的。」
這聽起來不算鼓舞人心,但波西還是把指環穿到了皮繩項鏈上,和他那些珠子以及舉證期的名牌掛在一起。「祝我好運吧。」
「努力戰鬥吧,波西·傑克遜。」蕾娜說,「還有,謝謝你。」
他知道這次會面該結束了。蕾娜現在很難保持自我,她在人前要竭力維持自信指揮官的形象。她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回自己。
但當波西走到指揮部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轉過身來詢問:「我們是怎麼毀掉你的家的——那個你住的溫泉?」
金屬獵犬嗷嗷叫著。蕾娜打了個響指讓它們安靜。
「你摧毀了我們女主人的力量。」她說,「你放出了一些囚犯,他們對住在那個島上的所有人展開報復。我的姐姐和我……唉,我們倖存了下來。那很艱難,但最終,我覺得我們離開那個地方以後的生活變得更好了。」
「我仍然感到抱歉。」波西說,「如果我傷害了你的話,我很抱歉。」
蕾娜注視著他許久,彷彿正在努力翻譯他的話語:「道歉?這很不符合羅馬風格,波西·傑克遜。你會成為一個很有意思的執政官。我希望你能考慮我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