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口一七

沙發上,我和顧行止沉默著坐了半晌,客廳落地窗外頭的天色也由昏黃也變為暗藍,聲稱只剩下「一圈牌」的老媽還沒有回來……

顧行止正饒有興味地握著茶杯看鳳凰衛視的經濟節目,而我已經很無聊的把雙手的十根指頭都來回研究了無數遍。等我再想來一遍的時候,顧行止估計是受不了我如此智障的行為,擱下杯子主動問我:

「薛謹,你一點都沒覺得我剛才對你媽媽態度很微妙?」

「是啊,怎麼跟丈母娘說話呢,」我想也不想答道:「還是說你們倆在認識我之前就有奸|情?」

顧行止一下子面色沉郁,已經有把身後沙發抱枕當凶器的預兆了,我忙舉起兩只手投降:「我說了玩的,嗯,你解釋解釋,我聽著呢。」

他靠回沙發上:「其實前兩天大概就算與阿姨認識了,她近來總會到我們公司樓下蹲點,逢人就調查我情況,樓下的前台小姐可能都厭煩得想辭職了。感謝你母親的出現,以及晚會那天你的鋪墊和伏筆,一直行為處事都力求低調的顧總經理現在被盛傳重口味,喜歡大齡女,越大越好,還不負責任導致人家都找到公司來了。」

我總結:「所以你心裡還是對我媽極度怨恨的?」

他不說話,黑眸悠悠然掃過來一眼。

他這幽怨的神情意外萌到我,讓我湧起一種非常想要在他白嫩嫩的漂亮臉蛋上頭掐兩下的沖動。當然,有賊心沒賊膽。顧行止所陳述的我老媽做的事情純粹是我意料之中,很符合她變態的個性,絲毫沒有shock到我的地方,而且她在前幾天就給我過暗示了,某次吃午飯,她很平淡地來了句,喲,那個顧行止的名字還能度娘到嘛。那時候,我便知道她開始人肉顧行止了,與此同時也很習以為常的開始做心理准備。而當下,我唯一能幹的就是,在我媽的未來女婿面前替她洗白:

「我媽就這樣,你知道的,性格本來就有點彪悍,她愛女心切,防止自己家姑娘遇上渣男,希望你能體諒體諒。」

「二?」顧行止貌似很滿意這個解釋:「所以你也遺傳了她?」

我就知道顧毒舌不會忘記埋汰我,我也替自己洗白:「不是遺傳,其實我完全可以將自己培育成小清新的文藝女青年,但是我媽深深的刺激了我,高中那會,女孩子大多迷戀類似於《情書》這樣唯美感人的電影,我有一次在買碟回來觀摩用以培養氣質,我媽那天也陪我看完了。後來她問我,這電影的導演叫巖井俊二?我回答她,是啊是啊。她眼神蹭得不屑起來,哦,是姓巖井俊,名二吧,人名倒是蠻貼切的,拍個電影無聊臭長,是夠二的,看得人智商都從100降到0。我那時候比較尊重我老媽,自打那天起就不再看文藝清新的片了,開始和她一起看……家庭劇,諜戰片,一直不清楚她看電視劇種類的跨度為什麼這麼大,她有回終於為我解惑,她說,你傻啊,白讓你看這麼多年了,這叫中西結合融會貫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把諜戰運用到家庭,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總而言之,現在的我,如孔家中庸,這樣的我就是她襲承下來的二傻和精明中和一下的結果。」

顧行止若有所思點點頭,卻沒有苟同我的意見,他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並沒有中和完全,現在看來,你本身的HP值在二傻那邊可能還要偏多一點。」

他的表情居然還有一種大科學家在討論學術的認真專注,我真想把包裡的兩管曼秀雷敦□他鼻孔洩憤,還是清涼薄荷味兒的!

我不打算跟小孩子計較,搖搖手道:「這個誰看的出來呢,都是曾經的事情,今天的我可能是傻帽的,但是明天的我興許就精明了,時代是變化的,歷史是發展的,不要拘泥於你對我過去的初次看法。就像人家小潘安,被傳得帥到要死天上有地上無,但是誰知道他那出有名的擲果盈車不是因為他丑的太氣人給讓人給砸的呢……」

我還打算說些什麼,家裡電話就響了,是我老媽打來的,那頭搓麻聲音比她自己聲音還大,「小瑾啊,我今天贏多了,他們不准我回去,給小顧做雞翅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不會做就去百度一下,老媽房間床頭櫃裡還有菜譜,自己翻翻就會。乖女兒,媽媽相信你的實力。一定分清楚醬油和可樂,遠離可樂,終生性福。」

說完,她很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我在一片「嘟嘟」的急促忙音中無力扶額。

我擱下電話,看來今天暴風雨大概是來不了了,回頭看顧行止,笑了笑:「大寶,我媽被人留在那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不如……」

他微微皺眉以示詢問。

我破罐子破摔:「不如你做菜吧?」

「你不是有房有車會做菜的麼?」他反駁得很有殺傷力,一字不差的把顧雪琪那段每回相親都用來宣傳姐姐我的標語給亮了出來,還補充了一句戳痛我小心臟的話:「我個人極為看中最後一條。」

聽完顧行止說的話,我覺得自己又被顧雪琪賣了,而且顧行止雖說年紀輕輕,大男人主義思想已經根深蒂固,這一事實情況讓我極為鬧心。我硬著頭皮去冰箱二層拿出雞翅去廚房洗刷刷,其實燒菜實在不是我的強項。我會番茄炒雞蛋,青椒炒雞蛋,韭菜炒雞蛋,各種炒雞蛋,除此之外難度一高我就無能為力。

很早之前,馬丁‧路德‧薛,不,可能不止我一個,還有更多「不願陪男人吃苦,最好能夠坐享其成」的姑娘都會有一個夢想,自己的男人最好是又能主內又能主外,我們就負責享受生活。可惜夢想也只是夢想而已,當下的我,也只能在砧板上磨刀霍霍,邊想,薛謹啊薛謹,乾脆把自己炒雞蛋得了!或者用顧雪琪這個臭女人的大胸|脯炒雞蛋——這個設想差點把我惡心得猝死在廚房。

在水池子裡跟雞翅膀來回奮斗了二十分鍾後,我搓了搓圍裙,忙跑到房間開機百度紅燒雞翅的做法。顧行止那貨根本不理睬我,倚在沙發上淡定優雅的看電視,對我的揮汗如雨熟視無睹。媽的,要是他以後跟老娘結婚了,老娘定要在床上讓他變成翻滾的小雞翅,讓他揮汗如雨,不,揮汗如黃果山瀑布!

連看了好幾個做法,最簡單的都讓我退卻連連。我已經很自暴自棄地想到客廳顧行止跟前勇於承認「親愛的小止止,我突然間發現,比起做菜來,我似乎更適合吃菜也~」這話雖然醞釀了很久,但我深覺的……千萬不能讓自己低劣的做菜能力顯山露水,尤其不能讓顧行止對我產生「執子之手,方知子丑;子一燒菜,嚇死黃狗」的看法。所以我最後真正說出口的,卻是——

「雞翅膀太油了,激素又太多了,太有資本家作風了。我們下面條回歸純樸吧!介於你是我男人,我會給你加個雞蛋的!」

我將語氣討好再討好,諂媚再諂媚,狗腿再狗腿。如同蝦兵蟹卒見到了龍王爺南天門小雜碎見到了天王老子,我就是在牛叉閃閃的如來佛祖跟前等待普度的豬八戒。

過了幾秒,顧釋迦牟尼同學「嗯」了聲,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了!我興奮地跳去廚房,把砧板上的雞翅呼啦推到一邊,開始跟面條做奮斗,然後……我發現沒鹽了……

我這才回憶起某國海嘯導致核洩漏,然後近兩天本天朝廣大愚民每家每戶都搶了幾輩子都吃不完的鹽而且有個傻子還因為狂吃碘鹽被齁死的蠢事。

摸著空空的鹽袋,我心頭湧動起一種很復雜的情感,一方面是為我媽這個空虛的老女人沒有跟風逐流做傻事而慶幸自豪(也有可能是光顧著打麻將忘記了要不然以她的個性可能要把一個華潤蘇果搬回來),

一方面是此番純純的「抓胃」計劃真是進展的極其不順利,看來以後還真的是要堅持貫徹落實「抓被」這一方針政策了?

我痛心疾首重回房間,來回翻食譜想找個可以不用鹽就做出來的美味菜餚,尋覓許久無果,森森覺得我老媽不在,只能完全憑靠自己發揮了。記得她以前說過,釣金龜三十二字方針政策——存錢失人,人錢皆失;存人失錢,人錢皆存。無錢有人,照樣能成;有錢無人,不如入墳。

身為一個女人,要懂得展現弱勢,不要硬逞強,偶爾靠對方是應該的。

而一個男人,多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依賴他給他成就感最好不過了。

我想了想,決定認清現實展現弱勢,狠掐大腿肉兜出滿眶辛酸熱淚,跑回客廳,對沙發上自在看電視的男人闡明事實:

「大寶,我家鹽沒了,我只能哭著用眼淚把面湯裡的鹹味給弄出來了。這次看來沒法大展廚藝了,不如你請我出去吃?」

顧行止終於肯把黏在屏幕裡經濟半小時的目光分給我十分之一,他關掉電視,站起身,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微微笑如落在水面的日光,他平靜說:

「走吧,別傷心了,帶你出去吃。」

賓果~我在心裡打了個響指,換上鞋屁顛屁顛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