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否以為我在那個苦逼的訂婚宴上就已經答應了顧行止的求婚了呢,怎麼對得起姐這喝著毒奶粉還依然穩噹噹存活於世長大的一代。
事實上,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
戒指雖然已經戴在了姐脖子上,我最終的反應卻是,顧行止把我鬆開以後,我快速背過雙手把它解了下來,然後擱回桌子上,提著掛在椅子後背的包英姿颯爽的離開了酒店。
走之前還很霸氣地撂下一句:「哦?你現在想娶了?對不起,姐姐不想嫁了。」
出了酒店,夜色和霓虹如同摻雜了明亮光點的潮水一般撲卷向我,有點難言的苦悶情懷湧上我心頭,我想我是有一絲絲的小後悔了。
都怪之前傲嬌了一陣,帶動的慣性太大,我大腦還沒緩過神來。
不過既然已經出來了,把顧行止和他那堆討厭的親戚甩在身後也是很不錯的。
大概快到地下車庫的時候,顧雪琪已經氣喘吁籲追上我,半哈著腰喘了會氣:
「薛瑾,你沒生我氣吧。」
「怎麼會生你氣呢……才怪,」我走速快的腳下的高跟鞋幾乎打滑:「我快氣死啦,被你們一群人欺騙,我是二逼嗎?你們演棒子反轉劇吶?還是我一直都生活在夢裡,所以才會這樣的不切實際狗血淋頭。你可以一巴掌拍醒我嗎,告訴我真相其實是我還在二十歲,趴在大學的課堂上打著瞌睡口水逆流成河,那樣多好,我大學肯定不隨便拒絕男生的追求了,這可怕的前景讓我後怕得要死。」
顧雪琪跟在我身側保持著同樣的速度前行:「我知道你無法接受現實,可是你真的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那是你!顧婦女,我根本沒有答應顧行止那廝的求婚,他自己玩兒蛋去吧!」
「他剛才跟你求婚的時候,你不是唔了一聲了嗎?」
「抽鼻涕的聲音吧,要么就是哭的太猛,被口水噎到得聲音,絕!對!不!是!答!應!求!婚!」我又氣沖衝重複了一遍:「絕對不是! 」
「薛瑾瑾,不要生氣嘛~」
「……好了,我不氣了,還要你送我回家呢。」
「誒?好像是啊,原來我還有這個把柄。那就得寸進尺一下吧,你答應跟顧行止結婚,我就送你回家。」
「你還可以再低劣下限一點嗎?」
「好啦,好啦,送你回家。」
回到家,我媽正盤腿坐在地毯上專心致志做瑜伽,她半瞇起一隻眼朝正在門口換鞋的我瞥過來,心平氣和問道:「怎麼樣了?」
「……進行得很順利。」我把高跟鞋塞回玄關的鞋櫃。
「哦?」她睜開另外一隻眼:「小顧沒送你回來?你一個人回來的?」——她語氣一轉折:「你不會沒答應他的求婚吧。」
我完全沒想到原來我媽會這麼說,一時間接話的能力當機,只能埋怨:「你也知道?為什麼就我一個人蒙在鼓裡,你們怎麼這麼討厭哦。」
「你們怎麼這麼討厭哦~」我媽的腔調刻意用鼻音捏得陰陽怪氣:「其實你心裡開心死了吧,呵呵,」她搞怪地笑了兩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噢,小雪琪幾分鐘前才在扣扣上給我傳了現場錄像,要一起來看嗎?」
老媽面不改色,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客廳中央的電視屏幕。我循著她動作看過去,屏幕上,貌似是剛才訂婚現場的錄像視頻……
「……你們真的夠了魂淡們!!!!!!!」我走到洗手間洗手。
我媽在外面故意很大聲:「都開始叫我魂淡了,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娘,嘖嘖。」
用卸妝水拍打掉臉上的粉底霜,「我根本沒答應顧行止那貨的求婚好不好?我還是單身,我的身心還是你的,親愛的麻麻。」
「哦,」老媽平淡的應了一聲:「那明天繼續相親吧,有個四十八歲的,現在是在當註冊會計師哦~前途無量,相信你會喜歡的。雖然年紀大了點,不過你們女孩子不都是控大叔嗎?」
「夠了,你那是大叔嗎?那是大爺!其實這是你給自己相親的是嗎?只是提前來聽我意見的噢?還有,我聽到了什麼?前途無量?他的人生都過去了三分之二了,你跟我扯前途!你的人生觀裡面五十等於二十嗎?」我把臉埋進冰冷的毛巾裡,吼道。
「是啊,五十是什麼?你娘親我一直二十歲,永遠二十歲。」老媽原先一本正經回答的,可後來明顯換上了一副惋惜的語氣:「你又不要小顧啊,我到哪再找第二個小顧呢,就算有第二個小顧,你也不一定真的喜歡啊。」
「你找得到我就喜歡,」我走出衛生間,趿拉著拖鞋跟客廳裡的這個老少女面對面坐下:「也不用那麼優秀,可以比顧行止低檔一點點,反正不要像他那樣喜歡騙人就好,善意的謊言都拒絕,你看顧行止,他哪裡好,我從酒店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出來追我,完全沒有!一點誠意都沒有,每次都這樣。」
我媽意味深長撫掌笑了:「好吧,老媽勉為其難找一找吧。」
那天晚上不知為何意外睡得很香,失眠了好多天的暴躁和焦慮消失得無影無踪,早晨也沒有老媽來吼我起床,一夢黑甜直到自然醒,順手抓過床頭櫃上的鐘瞟了眼,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從床上坐起身,把手機開機就是一陣震動,屏幕上閃動的發件人是老媽,翻開短信:
【小瑾啊,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老媽可能已經在飛往香港的飛機上啦,老媽已經很敬業地給你找到新男人了,人特別好,我說你感情上受過創傷,是個苦逼脆弱的大齡剩女。他就執意要來家裡照顧你,所以我順水推舟,把家裡鑰匙也給他了噢~好好把握! 】
苦逼你妹,脆弱你大爺……
生活永遠不會讓人省心,天吶~但願不是那個注會大爺……我扶額從被窩裡爬出來,把手機扔回床中央,窗簾細縫裡有少許蜜色的日光透進來,餘光裡總覺得……身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閃一閃亮晶晶,貌似極有可能會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我將視線重新放回床頭櫃,果不其然,狗眼瞎了——
一個寶藍色的精緻小盒子,是封閉的狀態,閃光的來源是盒蓋上的銀色品牌LOGO。
我以為是老媽留給我的什麼撫慰我這個苦逼脆弱大齡剩女的小禮品,三步並作兩步很狗腿蹲回床頭矮櫃邊,打算仔細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卻意外瞄見盒子下面壓著一張白色的方形便箋紙條,抽出紙條,中央是一排清雋朗逸的黑色硬筆字,字如其人:
「戒指就在裡面,戴不戴上你都是我的太太。顧行止留。」
也不過是一瞬間,胸腔裡飛快的漫上一團溫熱。
……啊啊啊啊啊這個變態,我蹲在床頭一動也不想動,跟捏在指間的那張便箋面面相覷,努力了半晌都沒能拉下自己莫名上揚的嘴角。
就算沒看到戒指我都在心裡自顧自的傻樂起來了,不行,不能才一顆糖衣砲彈就此屈服,怎麼對得起我這三十年來的自身培養!
我邊「切」了一聲,邊把那小盒子往邊上嫌棄的推了推,還沒推到眼不見心不煩的地兒,就听到後面有人叫我:
「薛瑾,出來吃飯了。」
這把聲線依然是那種熟悉的清朗好聽,彷彿夜幕籠罩之下,山泉里一閃一爍的星辰。
可是這一刻我心卻莫名地揪緊了,一緊張大腦就有點不受控制,我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火速撈起那盒子放到手心攥緊,撐著床站起身,昂起姐高貴的頭顱,目不斜視朝房門口慢悠悠走過去。
無奈蹲久了腿麻,我才走出第一步就打了個滑,踉蹌了下。
「噗。」門口的男人嘲笑我。
我把心頭的憋屈痛恨化為一個非常誇張的白眼,朝他拋過去:「笑毛笑,你是誰,待在我家有什麼事?」
顧行止大概是剛從公司回來的樣子,灰色襯衫袖口一直捲到胳膊,房間因為拉著窗簾並不十分明亮,顧行止的臉就此被打上英俊深邃的陰影。
他好像早有所料似的,垂下原先撐在門框上的一隻長臂,走到我身邊,順手就遞給我一張名片。
「薛小姐是嗎?我姓顧,你母親應該已經向你介紹過我了,她對我很放心,特意囑託我來照顧你。至於我的身份,目前是你的新相親對象,不排除已經會變成老公的可能,而且可能性應該會很大。」
我迎向顧行止眼睛,他低頭注視我,眼神像水平和而安寧,卻忽然間讓我不大再敢對視下去,卻仍舊可以感受到顧行止的目光,好像在他面前,像是一曝露到陽光下就會完全通透的容器,一點躲藏和隱瞞的餘地都蕩然無存。
我垂著腦袋冷笑兩聲:「呵呵,別做夢了,鬼要嫁給你啊。」
「那你把戒指盒子緊緊攥在手里幹嘛?」
「拿出去當掉。」
「你確定要把粉鑽給當掉?」
「……粉鑽?看來能當到更多錢了,可以包養小白臉了。」
顧行止原先停留在我身側書桌上來回敲扣的白皙食指突然間戛然而止,他冰涼的手已經搭上了我脖子,後頸像被纏上了一條毒蛇,我下意識縮起脖子想躲,他大掌扣得更加嚴實。緊跟著就是顧行止在我頭頂帶著恨恨的意味,命令般的說了兩字:
「你敢。」
「反正現在也是我的了,你管我把它怎麼樣?」我得意洋洋的炫了炫手裡的盒子:「難道不是給我的?」
「不是免費給你的,」他在我頸後掐了一把,在我看來跟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樣幾乎沒區別:「我要報償的,肉償好了。」
「喂喂,不准性騷擾!!!!!!!!!」
「……」
「先吃飯啊啊啊啊啊!」
「有微波爐,過會可以熱。」
「媽的!告訴你吧!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體你也得不到我的靈魂!!」
「誰要你的靈魂了,智商那麼低,倒貼都不想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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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很嚮往嗎?」酒足飯飽,顧行止邊扣襯衣,直立在我床頭,打量著牆上貼著的小紙條:「平生不睡顧冰山,變成流氓也枉然,」他支起漂亮的手指敲敲下巴,笑了笑:「居然還畫正字……」
「……你不要自視太高了,這不是你,這是一個叫顧冰山的人,無論技術尺寸都能輕而易舉秒殺你……」我從被窩裡探出頭,耐心解釋。
「哦,」他淡淡掃了我一眼,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的模樣,然後撈起床頭矮櫃上的黑筆,又給紙上的「正」字加了兩筆。
靠,這個變態……
我以後再也不要在房間里和顧行止進行產權方面問題的交涉了!
估計是我咬牙切齒的樣子完全被顧行止看在眼裡了,他傾下身來,背後瞬間有黃色的光線流淌進房間裡面來,我在他純黑瞳孔的倒影漸漸放大。
就像是電影鏡頭被調慢了一幀那樣,他湊近我,沉穩的呼吸濕潤了我耳畔,我聽見他輕聲說,由衷的,輕和的讚嘆:
「——現在這樣真好。」
顧行止把我拉進他懷裡,貼著他胸腔,他的聲音悶悶的就像從遙遠天際而來:「薛瑾,今天我打電話給媽媽說明目的的時候,竟然很緊張,來你家的時候也是,如果你不原諒我,我也已經做好了死皮賴臉的打算了。」
「媽媽?你媽還是我媽?」
「你媽,我們媽。」
「哦,別自作多情,誰原諒你了,話說你幹嘛騙我,還有,我每次轉身離開你都不挽留,這樣很討厭好不好?」
「欺騙你是實在沒辦法,」顧行止替我把劉海撥到耳後:「至於其他,性格趨勢吧,我有自己喜歡你的方式,何必要跟別人一樣。」
我推開他手,「藉口,狡辯,不,詭辯!」
他拉住我手貼到臉邊:「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就好。」
我不再說話了。
心裡明明晃動著著溫柔的喜悅,我癟了癟嘴,卻想哭了。
當真就像是個小孩子一般,這個小孩子,她非常喜歡的一件東西,每天都去櫥窗看一眼,別的東西都不再放在眼里和心裡。
可是,總是有討厭的人來提醒她莎士比亞的那句話:當我們還買不起幸福的時候,就不該離櫥窗太近,盯得幸福出神。
而現下,她真是感動又委屈,曾經受過那麼多苦痛,總算是,把他完完全全擁有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