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內,步萌就被如貴妃以各種理由召喚,為了能活得持久,步萌斥巨資拉攏柳謹言給她開了病假條。可是總待在芳華宮躲避敵人的算計也不是回事,言輕都快要瘋了,因為步萌總是把如貴妃賜來的羹湯倒進她的花圃裡,直接毒死了她無數珍稀花草。
這日,無聊的步萌趴在牆頭,看見了抱著一大摞書慌慌張張走過的史官何棄療。她開口叫了一聲:「小史!」
何棄療嚇得把書扔了一地,抬頭看見是步萌,這才急切道:「下官是小何!萌妃娘娘別嚇唬我了,我得去找書了,找不到如貴妃肯定要我的命!」
一聽到跟如貴妃有關,步萌的耳朵立刻豎起來:「什麼書?說不定我有呢。」
何棄療拿起一本書道:「先謝謝您這份好心,可是《愛在深宮·第六卷》買不著,現在光有這個「第五卷」,都快被貴妃娘娘翻爛了。有傳言說這書的作者封筆了,可貴妃娘娘才不聽,硬要看下面的,你說我到哪兒去給她找啊,這可為難死我了!我先走了啊!」
步萌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妙招,她忙叫住何棄療:「別走,我想起來了,不就是第六卷嗎,我有啊。那作者封筆什麼的消息都是謠傳,我都看完了,後面的內容精彩得很。」
何棄療一臉激動:「那太謝謝了,萌妃娘娘能不能借給我,讓我好去交差!」
「急什麼急,待我回去得好番找找。你先把前幾卷先給我。」見對方一臉不解,步萌提醒道,「方便我做個參考,在茫茫書海中好找!」
一聽有理,何棄療忙把書奉上,並約好時間來取。
步萌花了一晚上就將書看完了,簡直被雷得外焦裡嫩,書裡最誇張過火的情節全部都有,而且還買一送八。一個男主八個男配全愛貴妃,為她生為她死為她煎熬一輩子,難怪這個作者要封筆,自己都編不下去了吧……
既然如貴妃看不到下一卷,鬧心得挨屋竄,不如讓步萌重拾起她不可磨滅的文學才華,接著續寫這本書。不就是朕男寡女荒野療傷、女的摔一跤就和男的親上、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不愛、好不容易相愛結果還是世仇或者是兄妹的劇情嘛,這些蹩腳感傷、哭哭啼啼的恩怨糾葛狗血橋段她一炷香就能寫七段,完全信手拈來。等時機一到,如貴妃徹底入迷繞進去了,她就大筆一揮把裡面的人都寫死,虐死她!
虐身哪有虐心來得痛快!如貴妃的靈魂就交給她來摧殘吧!
等到如貴妃拿到新出爐的第六卷時,還一臉鄙視地罵著何史官:「本宮都跟你說了,那作者正寫到激動人心之處,怎麼可能會封筆?寫到這兒不願意寫了,就跟說書先生不把故事說完就想洗手不幹了,能行嗎?這可是會付出生命的代價知道嗎?」
何棄療連連點頭:「是是,還是貴妃娘娘有先見之明。」
何棄療一走,如貴妃就吩咐綠柳給她唸書,她端起茶杯,用杯蓋戲弄著茶葉,一臉地專心致志。
綠柳聲情並茂地朗讀著:「……本以為這就是最好的日子,命定中的皇帝和貴妃從此過上了各種姿勢的幸福生活。可是,並沒有……這天她與皇上分別,開始苦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春花開,秋葉落,第四年到了又開始等第五年,直到第一個五年計畫完全失敗……她這才意識到,後宮人數眾多,帝王恩愛稀薄,她還是被皇上給忘卻了……」綠柳顫抖了一下,不由得停下,生怕如貴妃發火,誰料如貴妃虐點挺高,示意她繼續。
「這時,同樣苦苦守候了她五年的十七王爺突然出現,懷著深沉的愛決定闖入——」
「噗……」如貴妃聽到這句,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她紅著臉命令綠柳:「拿過來,本宮自己看!」
「是。」
三炷香之後,如貴妃用手帕擦著淚:「這可真是『愛我的人為我付出一切,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啊,劇情也太跌宕起伏了,這個王爺出現得可真是……」察覺到這芳心亂動的口氣可能讓皇上的頭頂有點綠,她轉移了話題,讓人去尋下一卷。
如貴妃心醉劇情,步萌潛心創作,寫得是萬分愜意,書裡的女主角被那麼多人示愛,陷入了整整九卷的抉擇,最終卷終於選定拋棄一切跟王爺私奔做山野夫婦了,結果私奔的路上王爺摔下馬背反被馬踩,馬車直接衝進懸崖,一對鴛鴦一起翹辮子了。
如貴妃看完大發雷霆,用書狂砸何棄療:「什麼玩意!狗屁結局!本宮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本宮要讓皇上滅了這個作者的九族!何棄療,那個寫書的小兔崽子該不會是你吧?!」
何棄療渾身抖得像篩糠,伏地磕頭:「真的和下官沒關係啊!這些書都是從萌妃娘娘那兒拿來的!她可以為下官作證,下官絕對和作者不是一夥的!」
如貴妃一個「哦」字拖音拖了老長:「哦——原來是萌妃?」
何棄療發現自己失言,連連打嘴:「不是不是!」
如貴妃冷笑了幾聲,急忙帶著宮女們出門,何棄療爬起來就從後門抄近路報信去。步萌知道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但萬萬沒想到,會這麼快到來。言輕早就告訴過她,如貴妃這人,心中的邪念像少林寺大佛前的香火一樣常年縈繞,作惡的時候良心的湖水從來波瀾不驚,沒人敢招惹她,更別提挑釁了……
步萌也後悔自己吃飽了撐的為了捉弄如貴妃誤入文壇,這眼看著馬上又快要登上祭壇了!言輕勸她去皇上那躲躲,步萌搖頭不幹:「為了躲老虎,跑去找狼?這是什麼樣的腦溝回才能想出這種辦法?」
言輕一腳就把她踹了出去:「皇上哪裡是狼啊?和殘暴的如貴妃比起來,皇上就是天下第一暖男!快去!」
步萌一跺腳一咬牙,就朝長極殿跑去。
自從上回溫樓把甄世爽帶來她面前,他倆就沒再碰面,步萌忐忑地闖進去,結果發現溫樓正巧從浴桶中站起來,正面面對她!
步萌:「……」
周圍蒸汽騰騰,彷彿置身仙境,他赤裸的身子還掛著水珠,肌肉看上去是恰到好處的硬實,配合著他緊抿的雙唇和帶著些嚴厲的眉眼,構成了一副完美的畫卷。步萌雖然不是被從小圈養的小家碧玉,但就算是放養的野人,撞見這副身體,也得流下兩條鼻血來。
溫樓愣了一下,發現是她,忙拿衣衫遮擋自己的隱私部位。可是一層衣衫哪裡夠,偏薄又沾了水後,更有欲蓋彌彰遮擋不住的誘惑在散發。步萌倒吸一口涼氣,差點發出聲音,她拚命摀住自己的嘴,末了才覺得自己應該先捂眼睛:「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
溫樓的整個耳根都紅了,原本想張口罵些什麼,沒想到這個步萌突然幾步上前,摀住了他的嘴,然後鑽進了他的浴桶裡。門口同時傳來敲門聲和如貴妃輕佻的聲音:「皇上,臣妾可要進來了呢。」
溫樓一臉黑線,今天是什麼情況,後宮的女人怎麼都獸性大發了?捂他嘴巴的手終於鬆開,步萌完全沉進了水底。溫樓非常不爽,只能想著趕走一個是一個,他朝門口道:「朕在沐浴,不太方便。貴妃請回吧。」
「不方便?臣妾只是來抓一個小賤人,抓到了就走,不會打擾皇上的。」如貴妃直接踹開了門,一見屋裡確實只有皇上一人,還有點小尷尬。不愧是有幾把刷子的貴妃,轉眼就能找到新的台階下,她舔了舔嘴唇,走進浴桶伸手撩水:「其實,是韶歆想皇上了,才硬闖進來的呢~」
溫樓渾身僵硬,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那門多少錢嗎?你就踹?」
「討厭啦~不就一扇門,還你三個夠不夠,再搭上一個韶歆,這回總夠了吧?」如貴妃開始脫衣服,若不攔她,她可能會當場跳起豔舞。
溫樓皺眉:「你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侍奉皇上沐浴嘍!」
「……朕這桶小,裝不下那麼多人,你先出去。」
如貴妃嬌笑,邊說邊將手探入水中,向下摸去:「不就你我二人,怎的裝不下?難不成桶裡還藏了誰?」
步萌在水裡捏住鼻子摀住嘴,她還以為如貴妃下手是來撈她,沒想到那隻手貼著溫樓的肌膚就一路摸下來了,原來是在佔他便宜。步萌心想,完了,溫樓這下肯定要洗好幾次澡才能身心舒服了。
溫樓一把抓住如貴妃的手扔出去,大喊一聲「吳惟庸」,吳惟庸馬上帶人進來,一左一右將如貴妃架了出去,任憑她怎麼叫喚反抗,溫樓都闔著眼,捏著鼻樑。
吳惟庸送走了如貴妃,又重新回來:「皇上,那另一個呢——」溫樓一臉黑線,吳惟庸識得臉色,立刻出去反手關上了門。他心裡直為步萌祈福,她能不能活著出來就只能靠運氣了……
人都走後,步萌猛地從水中站起,大口喘氣,而溫樓先她一步出了浴桶,不疾不徐用乾布擦著身體。步萌登時雙頰染紅暈,想倒退又無處可退,她捂上眼:「你……你快把衣服穿好呀!」
「穿好作甚,反正都被你看光了。朕一生勤政愛民,澤被天下,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不知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會被你覬覦。」
「我沒有!」步萌緊閉著眼從桶裡出來,伸出雙手就像盲人摸像一樣想往門口走。
溫樓已經穿好了裡衣,看著裝盲人的步萌一遍遍在屋裡轉,撞到桌椅無數。這也就罷了,可那傢伙卻朝自己的方向摸來。「喂,別再前進了,你要摸到朕了。」
步萌渾身一抖,表情無助,好像真的沒了辦法,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那你、你穿好了嗎?」
她的衣衫浸了水,顯得通透緊貼,姣好的身材曲線完全暴露出來,細看之下好像還能看到她肚兜的花樣。溫樓將手放在鼻下乾咳一聲:「好了。」
步萌睜開眼,轉身就要朝門口沖,結果被一件外衣兜頭蓋下。溫樓說:「你打算就這麼出去?怎麼步御史一身正氣,養出了你這個愛裸奔的邪性女兒呢?」
步萌低頭一看,忙用他扔來的外衣裹緊自己,她滿臉發熱地頂撞道:「你怎麼不早說?!還看了那麼久!」儘管再三忍耐,牙根處仍有一絲癢癢,「你、你這好色之君!」
「我只是把你看我的,再看回來而已,兩不相欠。再者說了,你也沒什麼地方好看,不用捂了。」
步萌立刻把自己捂得更緊了一點,胸部都快勒出了一馬平川。溫樓臉色稍霽,尋了椅子坐下:「說說看,你又怎麼惹她了?」
「皇上你還好意思說嗎?」步萌越說越來氣,「要不是你故意對我好,給我拉仇恨,如貴妃能揪著我不放嗎?!」
溫樓的嗓音帶著悅耳的磁性,他說:「哦是嗎?那這幾本書是怎麼回事?不是你寫的嗎?」他彎下身,從桌角下抽出《愛在深宮》,不多不少,四個桌角各墊了一本,都是步萌續寫的。
步萌一頭冷汗,趕緊解釋:「皇上,這是誤會!書是我兄長步約從坊間蒐羅的,那作者的惡趣味比後娘還惡劣,坑了無數讀者,據說她一得知書流進了皇宮、害貴妃娘娘心煩氣躁吃不下飯以後,就立馬收手,泯然於滾滾紅塵之中,不知所蹤。這和臣妾有什麼關係?」
「原來是這樣?」溫樓又問了問。
「確實是這樣!」步萌答得鏗鏘。
溫樓將書翻開,指著上面的字:「愛妃,請猜猜你這副狗刨的字,朕到底是認得,還不不認得?」
搞什麼,竟然認得她的字?什麼時候見過的,為什麼不早說?既然這樣,認罪才是最好的出路。步萌垂下頭:「是我,我認罰。」
溫樓一笑:「其實朕並不認得你的字,沒想到你這麼蠢,一點都不經詐。」
步萌:「……」套路啊,全是套路,她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就是溫樓的套路!
溫樓作思考狀:「既然你認罰了,那罰你什麼好呢?若是罰你月俸再減半的話,你是不是就要吃土了?」
步萌一臉垂死掙扎:「吃土就吃土,不過為了讓我吃得痛快,我能不能問皇上一個小問題?」
溫樓眸光複雜地瞟了她一眼:「你問。」
步萌說:「皇上金口玉言,如此誆我是不是不大厚道?」
溫樓薄唇一勾,伸出手來揉了揉我的髮:「坐到朕這個位置,給人添堵基本上都是故意的了,能得朕一誆,萌妃你三生有幸啊。好了,你快回去吧。」
步萌打掉他的手,正準備告退,邁出幾步後又突然退了回來,她改變了主意:「不行!如貴妃一定在守株待兔,今天我哪都不能去,我得跟著你。」
「你這是要侍寢?」這女人真是不懂得「危險」二字如何寫嗎?溫樓不是沒遇到過投懷送抱的女人,只是眼前這麼奇葩的,他還真沒遇見過。
步萌笑得一臉詭異:「呵呵呵……皇上,你的那點小秘密,我已經知道了。雖然現在民間接受度高了,但是作為一國之君,擁有這種喜好還是有壓力的。我懂。」
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心照不宣,可溫樓根本就不懂她在暗示什麼:「你懂什麼?」
既然皇上裝腔作勢,那她就只能攤開說了:「放心放心,我步萌的嘴,絕對比蚌殼還要嚴,皇上喜好男風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誰說朕喜好男風的?!」如果可以的話,溫樓已經一腳把她踹出門去了,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心慈手軟。
步萌沉默了一下,又變成了一臉瞭然,但是這回她沒再說出口。不喜好男風,但是又不寵幸妃嬪,也許是有頑疾吧。唉,真挺可憐的,又有潔癖又有頑疾,他毛病還真是多啊!都這樣了,還有刺客刺殺他,他可真命背啊!
若不是他倆還處於鬥智鬥勇的敵對狀態,步萌都快忍不住為他掬一把辛酸淚了。
這一個晚上,所有人都過得異常精彩。
因為一向以政務忙碌不近女色的皇上,被萌妃給睡了。至於為什麼大家覺得是萌妃睡了皇上,而不是皇上睡了萌妃呢,可能主要是看臉。比較好看的那個,才是被睡吃虧的那個。
傳言是傳言,事實上,是步萌非賴著不走,她穿著溫樓的外衣,衣長袖子長的,整個人裝在裡面,倒也顯得小巧可人。沒過一會兒,步萌的肚子就叫了:「我餓了,有吃的嗎?」
溫樓道:「只有櫃子和桌子腿,你想吃哪個?」步萌剛翻了個白眼,只聽溫樓又道,「算了,你還是不要吃皇宮的固定資產了,怕你賠不起。」
這這這……到底是什麼人啊!說話有這麼賤的嗎?誰要吃你的桌子腿,你送給我我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好嗎?步萌一肚子的牢騷想往外噴。後來兩人誰也不理誰了,一室寂靜,只聽見燈芯噗呲的聲音和溫樓翻書的聲音。
溫樓在案前看著書,餘光看見蹦跶來蹦跶去蹦跶累了的步萌,漸漸朝他的龍床移去。步萌以為自己的動作足夠小心翼翼了,可仍是沒有逃過溫樓的眼睛。溫樓開口提醒道:「別碰朕的床。」
「皇上,所有書裡的劇情不都寫著男的會讓著女的嗎?就一張床,你應該讓我先睡啊!」
「你是女的?」溫樓冷哼,「證明給朕看啊。」
步萌還真的不好證明,總不能扒了衣服吧,她繼續遊說道:「皇上不是還要看書嗎?反正床也空著,我提前睡會兒。不然這樣好了,我們一起睡!」在她的完美推理中,皇上肯定是那方面不行,所以也不能把她怎麼樣!這樣一想,倒也放心。
步萌爬上了龍床,見他安靜了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換個有氣勢的語氣再來欺壓她,可等啊等,溫樓再一張口,語氣卻有點溫柔:「行啊,既然愛妃相邀,朕就滿足你一回。」
步萌一個哆嗦,感覺自己汗毛都炸起來了,趕緊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了。他不是身有頑疾嗎,怎麼還這麼身殘志堅,談什麼滿足不滿足?太污了,步萌拍打腦瓜,想把那些畫面趕出腦海!
最終的結果就是步萌打了地鋪,然後一夜之間就成了康國後宮的緋聞人物。
步萌紅得措手不及,三宮侍女,以禮相待,六院守衛,無不避讓。就連如貴妃,也不敢明著再對她下狠手了,一切整治都轉為地下。言輕攙著步萌散步,羨慕得不行不行的:「怪不得人們都說,沒睡過皇上的人生,不值得一過。你看看你,活得太值了!你開創了一個歷史新高你知道嗎?」
「什麼歷史新高?」
「你勇猛睡了皇上的話題一出來,馬上引爆後宮,女人們的嫉妒值爆表,已經達到了最高點。」
「我都跟你解釋了八百遍了,沒睡沒睡沒睡!你為什麼不信呢?」
「因為我不信世界上會有女人這麼蠢?大好的機會不爭取,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步萌無奈了:「也許……不夠咸?」
兩人正走著,就看見了一個穿著精幹的女子從旁而過,步萌認出了她:「言妃,她是誰?」
今兒個一大早,步萌剛伸著懶腰從長極殿出來,就看見這個女子和溫樓在樹下敘話。不知她在說些什麼,溫樓還溫柔地為她擦拭眼淚,他雙眼中蘊含的神色,猶如旭日般溫暖。才剛和自己同睡一個屋簷,清早起來就能幫別人拭去眼淚,要不是步萌明白他身有頑疾,還真會以為他是一顆多情的種子呢!步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點煩躁,但看那女子卻不覺得反感。
言輕辨認了一下,就得出結論:「她你都不知道?你的八卦觸角也太不靈敏了,她是驍貴人,本名聞人那夏,是皇上的青梅竹馬。她爹是大將軍,戰場亡故之後皇上見她無依無靠,擔心她想不開,就把她接進宮裡來了。」
步萌撇撇嘴:「後宮果然是個收容所啊。」
言輕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她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皇上身上,整天獨來獨往,皇上偶爾跟她說話,她都愛搭不理的,很是冷酷呢。」
步萌道:「是嗎?可能她不冷酷的一面只願意給特別的人看吧。」
言輕「咦」了一聲:「你聞到沒有?好像誰家醋沒蓋好蓋兒,好濃的一股味兒。」
步萌也吸吸鼻子,真聞到了一股味道,好像是煙。她們朝遠處看去,發現那裡有濃煙升起,還傳來騷亂的聲音,煙兒慌張地跑過來通報:「不好了主子,曲嬪娘娘的又春苑走水了!」
步萌和言輕皆是一驚,趕緊往事發地趕去。又春苑火勢很大,所有人都在忙碌滅火,煙兒和春萍都跑去打水,步萌急得要往裡沖:「我去救她!」
言輕攔住,不讓她進去:「你瘋了!你又不會武功,怎麼能穿過火焰去救她!」
步萌說話都帶著哭腔:「可是我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
本以為命運安排,就要讓她們天人兩隔,可是突然一個身影躍起,跳入火場。沒過多時,曲碗碗就被救了出來,救她的人正是步萌今日見到的驍貴人。原來驍貴人武功甚好,輕功也是了不得。
曲碗碗一見到步萌和言輕就撲過來哭:「我以為我要死了!嗚嗚嗚!」
她們不停安慰她:「沒事的,沒事了……」
救完人的驍貴人沒想多停留,抬腳就準備走,可是卻被觀察力細微的步萌看見了她手上的紅色:「等一下,驍貴人,你受傷了?」
驍貴人抬手看了看被火燒到的袖子,以及手背上的燒傷,一臉無所謂:「小傷而已,你們慢聊,我回去了。」走了兩步她又回頭道,「本來不想多管閒事的,不過還是想提醒你們一下,這場火是有人特意為之,以後你們自己多留心吧。」
驍貴人冷酷地退場,可是步萌卻感受到了她冷酷外表下炙熱的內心。原來世界上有這樣完美的女子,怪不得連溫樓都對她溫柔以待。
火光衝天,沒有滅的跡象,也搶救不出來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倒不如讓它開心的燒。芳華宮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不走,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們正被悲傷恐懼籠罩,可實際上,她們只是想烤烤火。這裡可比芳華宮暖和多了。
「小萌萌——」
一個男性的聲音傳來,步萌等人尋聲看去,原來是柳太醫拎著個小藥箱飛奔過來,他後面正跟著皇帝皇上,溫樓的每一步相當穩,沒有半分慌張,帝王之氣瀰漫全場。
所有人都給溫樓行了禮,曲碗碗一起身就淚奔著朝溫樓懷裡撲去:「嚶嚶嚶皇上,人家好怕怕,還以為再也不能活著見到你了。」
「那什麼,曲嬪娘娘,你別抱太緊,我要喘不過氣了!」在曲碗碗撲過來的那一瞬,是柳謹言主動擋在了溫樓身前,迎接了這個過分貼合的懷抱,他一邊任由曲碗碗抱著她,一邊朝步萌飛眼,「萌萌,你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
曲碗碗知道自己抱錯了人,馬上彈開一臉委屈地對手指。溫樓就在一旁,完全不管自己的後宮諸人和一個太醫又是擁抱又是關懷的,好似他只是一尊雕像,任何人都無權得到他的關心。
步萌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輕哼了一聲對柳謹言道:「我沒事!好得很!」
正說著,她就流下了一根清亮的鼻涕,好尷尬呀,該死該死,睡了一晚上涼地板,她能不著涼嗎?!而那個毫不憐香惜玉的罪魁禍首也朝她看過來,好像嘴角還上揚了一些……他是在嘲笑她嗎?果然是天生的敵對冤家啊!步萌把鼻涕擦了,硬是挺胸抬頭裝作一身傲骨道:「好吧,我病了。」
柳謹言嘚嘚地湊過來:「不會是相思病吧?是因為思念我,還是因為思念皇上呀?」
步萌的眼皮直抽抽,她瞪著一臉看戲表情的溫樓咬牙切齒道:「我的病還沒那麼重!只是著涼!給我開點藥!」
柳謹言樂呵呵的:「怎麼會著涼,昨夜皇上搶你的被子了嗎?」
瞬間周圍的人彷彿都成了背景板,八卦在他們的眼風中蔓延。步萌的臉整個都漲紅了,就算滿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溫樓這時開口插話道:「萌妃身付異稟,朕哪裡搶得過她。」
火上澆油,這分明就是火上澆油!所有人看步萌的眼神都不對了,好像在想著搶被子遊戲之外的旖旎情節。溫樓又道:「謹言,你去看看驍貴人,朕方才聽聞是她入了火場救人,去看看她有沒有傷到。」
「好的皇上。」柳謹言走的時候還向步萌揮手,「你且等著我啊,一會兒就去看你。」
步萌叫道:「有完沒完?誰要你看啊!」
溫樓看她這副煩躁的樣子,莫名地想笑,他朝步萌遞出一塊手帕:「愛妃,擦擦吧。」
步萌不接:「我不冷不熱,沒有汗擦!」
溫樓道:「還是擦擦吧,你鼻涕又快要掉下來了。」
步萌:「……」
言輕這人多有眼色,直接帶著曲碗碗回芳華宮了,周圍的小宮女小太監也散了個及時,此時就剩溫樓和步萌兩人,在火燒房子的背景下,大眼瞪小眼。
步萌心裡憋著一個問題,問吧,好像有點多管閒事,可不問吧,她又難受。掙紮了好一會兒,她還是開口:「皇上,驍貴人和你的感情好像不太一般……我們其他人都是擺設,但她好像……」好像是貢品一樣與眾不同。但步萌沒法將後半句說出。「沒關係,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只是隨便問問,對你們的關係並不是很感興趣,呵呵呵。」
這欲蓋彌彰的樣子還能算是不感興趣嗎?!
不過溫樓在驍貴人的問題上,倒一點都不想隱瞞,彷彿是擔心傷了她的名節一樣:「朕自小就和她相識,當年一起聯手打遍國子監,沒有一個紈褲子弟惹得起我們。不過後來她女扮男裝偷偷隨父親出征,就與朕斷了聯繫,直到她父親戰死,愛人失蹤,她無依無靠,朕才強硬地將她帶回宮來。」
步萌做了個手勢叫停:「等等,我沒聽錯吧,驍貴人她有愛人?」
溫樓用著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著步萌:「很奇怪嗎?」
「她既然有愛人,為什麼還要找你哭,你還幫她擦眼淚,你不怕她愛人出現罵你奪人所愛嗎?!」
「那些糟粕的書籍你少看一些為妙。她找朕是因為她想離宮,但朕不許。」
步萌抬頭望天,順便用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就像要確定自己是否還在人間似的:「天吶,這明明是《霸道帝王愛上我》裡的橋段,你憑什麼不讓她離開,她也許是想去找那個失蹤的愛人呢?」
「那人說不定已經死了。」
溫樓說完,背著手轉身走了。步萌一臉無語,什麼啊,自己得不到還要詛咒情敵,到底是有多幼稚啊!但是……他到底喜歡過驍貴人嗎?心裡一旦有了疑問,步萌的心就跟被老鼠抓一樣,她小碎步跟進,笑得就像向日葵一樣試探道:「皇上,我能理解你想把女人圈養起來不讓情敵觸碰的野心,這是帝王的權利……」
溫樓抬手就給了她一個爆栗子:「你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東西?朕這就回去安排讓你家人沐浴更衣在祖墳前燒三十隻香為你祈福,祈求你下輩子投胎老天爺記得給你帶個腦子!」
說話要不要這麼毒,喝鶴頂紅長大的嗎……
而且你也沒解釋到底和驍貴人有沒有男女之情的關係……
步萌一臉抑鬱,等等,她為什麼會對他們的事如此好奇?見鬼見鬼見鬼!她一定要抑制住這顆好奇心!
不知是誰澄清了那烏龍的一晚,宮裡上上下下都鬆了口氣,原來萌妃沒能睡了皇上,既然她沒侍寢,那皇上就仍是一個禁慾感十足,值得大家去攻破、去挑戰、去征服的男人。
柳謹言來芳華宮給步萌診病的時候,面露一臉春光,即使他一隻眼睛是烏青的。步萌懶洋洋地伸出胳膊讓他把脈,順便問:「怎麼了,是誰打了你一拳嗎?」
柳謹言詩意盎然道:「是生活,生活擊打了我一拳。」
步萌登時啐了他一口:「呸,能不能說人話?!」
「小萌萌,其實我想跟你談談。」
「無論是談交情還是談感情都免談。你趕緊給我開藥,然後滾蛋。」
「你有沒有想過今後怎麼安排?」
「待著。」
「還有呢?」
「就老老實實地待著。」
「不行,你必須想一個!」
「呼吸。」
「……」柳謹言深吸一口氣道,「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和她們的來路都不一樣,她們是不願意離開後宮,願意在後宮養老。那你呢?你願意一輩子不嫁人了,就這樣有名無實的當妃子嗎?」
步萌一下子就坐直了:「你什麼意思?」
柳謹言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我知道欽天監安排你進宮來的目的,也知道你是被迫的,本身並不願意。萌萌,就讓我來幫你完成,我會讓皇上放你出宮,你在宮外等我,等以後我娶——」
步萌直接拿起茶杯蓋就塞進柳謹言的嘴裡,差點磕掉他幾顆牙:「臭不要臉的,說什麼葷話!以前我不管,現在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就是狗刨式我也要走完!」
柳謹言渾身散發著一股感傷氣息:「你愛上他了?」
「我沒有!我是瘋了才會愛他!我只是……只是……」步萌一拍腦門,「我還有謎題沒有解開。你應該知道我的天賦,行刺皇上的團體一定會被我揪出來的。」
柳謹言苦著一張臉言辭鑿鑿:「值得嗎?為了一個你不愛他他也不愛你的男人,奉獻自己的青春,浪費自己的姻緣?還不如跟我過神仙眷侶的日子呢。」
步萌喉嚨間又醞釀著一口痰,想隨時呸出去:「跟你?那是神仙眷侶的日子嗎?滾滾滾,你趕緊給我滾,調戲良家婦女還上癮了,連後宮妃子都不放過!」
柳謹言被步萌趕走後,言輕才端了一盤瓜子嗑著走出來:「萌妃,跟你有關係的男人怎麼這麼多,皇上、甄大人、柳太醫,你倒是選一個吧。再這樣下去,都快要湊成一桌麻將了。」
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