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萌並沒有第一時間將小白的身份告訴大家,因為她的聖母之心閃閃發光,愛管閒事的她順著小白的意,湊夠了足夠的貢品,小白果然拿了東西就不見了。四人分散在芳華宮找了一圈,言輕再三向大家確認:「走了嗎走了嗎?」
驍貴人點頭:「走了,這傢伙連供桌上的花瓶都拿走了,到底是多貧窮!」
言輕突然靈台一點通,跺了一下腳,滿臉悔恨:「天啊!我想起來是哪裡不對勁了!皇上的愛雞是鬥雞,只有公雞才能做鬥雞啊!變雞妖雞精還是雞仙,都應該是男的不是嗎?你們也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我們是不是遭騙了?」
步萌攤攤手:「我們是傻傻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嘛……」
言輕伸出手掌,想要抓住不存在的身影:「我的首飾!!不——」
她淒厲地叫聲還沒來得及飄散去皇宮大地,外面就突然出現了嘈雜聲,是鮑屈帶著侍衛們跑步經過,見她們一個個跟出來看熱鬧,鮑屈停下神神秘秘地說:「出大新聞了!冷宮的牆倒了,丟了個人。你們最近有沒有見過可疑的人?」
言輕撥開驍貴人,眯起眼睛詢問道:「丟的那個,長什麼樣?」
鮑屈道:「長什麼樣我是沒見,但她力氣很大,會變戲法,當年她可是曲藝班的當家花旦,進宮來表演,就被皇上看重了,給她分配了活兒幹,可是她的心氣兒明顯比我的髮際線都高,竟然逃出宮了。你們都要小心啊,她可是危險人物!」
鮑屈離開,言輕愣在原地,一貫騙人不眨眼,誆人心不虛的她頭一次遭到了別人的欺騙,她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半天沒說話。驍貴人也很不爽:「還騙我們給她進了貢,助她升仙,能分裂到這種程度也是人才!」
曲碗碗搭腔:「我們原來是助她順利外逃啦!還好我的半隻寶貝燒鵝沒有給她,不然我會後悔死的。」
氣氛激烈,一時半會兒難以恢復平和,步萌伸出雙手,將大家的怒氣值向下壓了壓:「噓,千萬別說出去,不然我們就成了同夥了。」
聽此一言,大家都瞬間閉嘴,但是言輕還是憋不住,又開口問:「萌啊,你進貢了點什麼?」
步萌憨憨地笑笑:「哎呦我的姐,我什麼都沒有嘛,你知道的,所以只能進貢了點我的親切祝福。」
驍貴人摩拳擦掌道:「不對吧萌妃,你是不是早看出來了?所以只讓我們破財?」
她們才不管步萌的月俸是不是已經被扣到明年,口袋裡面是不是連半個銅板都沒有,只聽言輕一聲令下:「驍貴人!揍她!」
一股殺氣鋪面而來!娘啊!這算是什麼樣的生活,雖然芳華宮偏僻不受重視,但步萌好歹是這裡的主位,是一位德智體美勞堪稱完美的妃子,怎能經得起風雨蹉跎。
在認慫和撒腿就跑這兩個選項裡,她果斷選擇了後者,消失在自己跑步帶起的滾滾煙塵中,遠離了這個差點就發生了一場血案的現場……
通過小白的事,步萌對溫樓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她已經知道,溫樓切切實實是把後宮當作收容所在用,收進來的都不是他的心上人,至於他心上有沒有人,暫時還不確定,也可能心眼太小,站不得人。
當然,對於步萌那顆愛管閒事的聖母心,溫樓也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但是他沒工夫再修理她,因為有更棘手的事情出現,那就是中秋佳節閤家團圓,他得把兄弟們都召回來進宮團聚,好彰顯他的仁德之心。其實溫樓和手足之間一直都不怎麼對盤,歷來史官斥盡了筆墨都在描寫他們之間的種種不對盤,所以這次的召喚,也算是一種澄清,堵那悠悠眾口。
先帝當年親封的東王,是天下第一小白臉,寫得一手錦繡文章,本以為會長成一個才子,沒想到最後成了一個風流浪子,喜歡華服熱愛招搖,十幾年徘徊在風流榜首,從未掉出過三甲,他的一生不是在招蜂引蝶就是在尋花問柳,終日不是沉浸在對美色的喜愛當中,便是沉浸在對自己的喜愛當中。每一次現身,都會毫無懸念的引起現場的沸騰和騷動。
而西王比較嚴肅,早年在戰場上和人掐,落下了毛病,不太會笑。不過現在的少女都很痴迷這種狂霸酷拽的路線。據說他為人狠辣邪惡,腹黑得一塌糊塗,從小玩老鷹捉小雞他都是老鷹的不二人選,曾經還有過三句話瓦解一個國家的光輝戰績。
南王是最有賺錢頭腦的一個,比較土豪,每個指頭都帶著金的或者珠寶戒指,品味差得不是一點半點。他的封地在邊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難為他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還能保持一個肥壯的體型和健康的心態,還有鼓囊囊的錢袋……年紀最小的北王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溫樓就只剩這些兄弟了。
步萌得知王爺們都要進宮時,只發表了一個看法:「東南西北四大天王,合著賜名的人沒什麼文化對吧?封號這麼應付。」
說完當即就被言輕捂了嘴:「質疑先帝,你活膩了嗎?」
步萌打開她的手:「哎呀,這裡又沒別人。」
曲碗碗抱著好幾件衣服出來,一件一件放在身上比劃,展示給大家看:「姐姐們,恰逢節慶,今兒我要獻身給皇上,節日裡總得送他點有份量的禮物對吧?誒你們說我穿什麼呀?快幫我挑一挑!」
驍貴人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地直言道:「曲嬪,你和皇上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大過節的還要上趕著去給皇上添堵?」
曲碗碗不同意:「這哪叫添堵?!這明明是愛的奉獻!」
言輕也吐槽道:「接受你這麼大的奉獻,那得承擔多大的風險?」
「你們討厭!就知道打趣我!」曲碗碗嘴一噘,把衣服全扔在桌子上,嬌滴滴感慨道,「看來我還得去找吳公公幫幫忙,要是皇上能翻我的牌子,我半夜都會笑醒的!」
步萌這時不插話都不行了:「半夜笑醒?親愛的,為了皇上和你的睡眠質量,那你肯定是不行。不過你也別急,宮裡最近的主題是四大天王,全是不省油的燈齊聚一堂,你就算裝扮成錦毛雞,皇上估計也無暇東顧。你就省著點折騰吧!」
步萌不僅這樣說,她也確實這樣做了,她找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穿去赴宴,遠看像女鬼,近看像奔喪,特別地放飛自我。
步萌猜得很對,溫樓確實無暇東顧,禮部尚書這幾天天還沒亮就過來進行叫醒服務,在他梳洗穿戴用早膳的空檔,讀著一些禮制,徵求他意見要安排一些接待事宜。為了這幾個不怎麼可心的兄弟手足,溫樓被好一通折騰,弄得他十分惱火,完全沒有了好心情。
宴席就設在四大天王剛到的第一天夜裡,不知道為什麼自古以來皇帝設宴都喜歡在夜裡進行,明明白天也沒什麼大事情。氣氛還是比較熱鬧的,舞女們表演著節目,體態有多妖嬈就不說了,那身上的衣裙材質都很微妙,既能完美地凸顯曲線,又不會讓人心生雜念。雕花雙箸,玉壺光轉,時令瓜果應有盡有,再加上御膳房開發的新品糕點擺在桌前,禮部尚書捋了捋鬍須,很是滿意。
四大天王早早入席,倒沒鬧什麼幺蛾子,東王果然如傳言一般,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能夠令人骨質疏鬆般的風流感,南王穿金戴銀,讓人憂心,他難道不知道宮裡正在搞廉政建設嗎?怎麼還敢透露出土豪之氣,就不怕被皇上和諧了?
步萌心下納悶,可還沒等到南王被皇上和諧,他先把自己和諧了,屁股沒怎麼挨凳子,就頻繁地在茅廁和宴席之間做往返跑,估計是水土不服,括約肌失力——跑肚了。
溫樓一雙黑眸巡視過全場,儘是帝王姿態,他道:「這次可是純家宴,大家不必拘謹,吃好喝好。」將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以後,他又表現得特別溫暖地示意最小的弟弟:「小北,這是用秘製飼料餵養出來的肉鵝,王宮特供,別的地方沒有,加上頂級御廚的精心烹製,入口更顯柔嫩,唇齒留香,你嘗嘗。」
這副樣子,簡直就是深宮暖男的典範,也太能裝了,讓人甘拜下風。
「好的皇兄!」
北王聽了推薦,站在凳子上伸手抓肉,吃完還在身旁侍奉的宮女身上擦手,人家的衣服雖然是宮廷侍女大眾款,但也特別凸顯少女風貌的,經不起這樣油漬玷污,小宮女的眼眶馬上就充盈了淚花。
北王不僅拿宮女的衣衫擦手,還把面前果盤裡的水果每個都咬上一口,嘗毒的都沒有他敬業,咬完算是蓋了章,就放旁邊再也不吃了,完全是典型的熊孩子做派。步萌心想,如果她從小是北王這樣的浪費,早都被他爹打死個兩三回了。
見西王不動筷子,東王用胳膊肘頂頂他:「吃啊,別光喝酒,你看看你,走哪兒都板著一張涼水臉,晦不晦氣啊?本王擱你身邊呆不到四分之一炷香時間,就覺得渾身都滲的慌。」
西王表示:「你廢話怎麼這麼多?」
東王不甘示弱道:「實話還不讓人說——」
這兩個兄弟眼看著就要開始撕,溫樓火上澆油道:「你們倆呀,從小就愛拌嘴,可那份親密也叫人心生羨慕。」
東王一下子就落入陷阱,開始反駁:「羨慕?那皇兄趕緊把他領走吧,西王渾身自帶冷場效應,等天氣熱的時候看他一眼,就冰冰亮透心涼呢,省下不少冰塊了。」
西王慢慢地摺疊起自己的袖口,一張俊臉乍暖還寒,愈加冷上三分,眼看就要使用暴力解決別人對自己的詆毀,溫樓心頭暗爽到內傷:快點,快點打起來,你們幾個自己鬥,就成全了我的美名。
可惜萬事不湊巧,小宮女看見西王的酒杯空了,盡職盡責地伸手要為他添杯,手才剛伸出去,轉眼間就被東王抓住,他的注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你入宮幾年了,芳齡幾許,可有心上人了?」他拿起自己不管春夏秋冬都要扇啊扇好體現自己風流的摺扇,繼續詢問,「你喜不喜歡本王的扇子,只要你笑一個,本王就把它賞給你哦~」
眾目睽睽之下,小宮女不知東王這算什麼套路,嚇得嘴唇發抖:「王爺……」
「不想笑也行,那你親本王一口,」東王把臉伸過去,「喏,親在這裡,要聽見啵啵響聲哦。」
「放手,不然削你。」西王不僅開口懟他,還一掌推開他的臉。
說削沒削,因為東王放開了小宮女的滑嫩小手,改摸西王的作為安撫,溫樓也在笑,暫時算是一副很喜樂祥和打趣的畫面。嬪妃席這邊,探討聲雖然不大,但也算熱烈。曲碗碗提出質疑:「氣氛還算是不錯啊,他們不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對盤。」
言輕摸著下巴研究著:「的確是兄友弟恭其樂融融,難道是我的八卦情報有誤?」
這時糕點送上,每桌都有,其中有新鮮的柿餅,溫樓在做介紹:「這柿餅口感淳然,是如貴妃為了你們親自採摘的,你們都品嚐一下。」
如貴妃在旁邊笑得像朵迎風搖曳的向日葵:「是啊,臣妾保證絕對美味。」
步萌:「不是吧?!」
言輕:「完了!」
驍貴人:「糟糕!」
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心中警鈴大響,曲碗碗這時從吃食中抬起頭來,一臉狀況外的表情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有什麼八卦,有什麼槽點,也分享給我啊!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出來?!」
西王臉色陰鶩,手上拿著柿餅,他察覺到被一股視線盯著,便回看過去,和步萌幾人對視上了,這一幕被溫樓捕捉到,也看向步萌她們。步萌、言輕、驍貴人又不約而同非常有默契地低下頭,恨不得變成鴕鳥,只有曲碗碗眨著無知的大眼亂看:「天吶,你們快看,皇上在看我耶!今晚會不會翻我的牌子?我是不是要火了?!」
這蠢貨……
有一本神之著作,叫《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一位娘娘》,步萌在收集書籍時留下了它,本書第一章講的是「推嬪妃入水最科學的壓水花姿勢」;第二章講「如何合理地利用流胎三寶:麝香紅花夾竹桃」;第三章就在講「死得不明不白的食物相剋法」,裡面有說,鵝肉與柿子同食相剋,是有毒的……
什麼兄友弟恭的畫面,都是假的好嗎?這是鴻門宴,皇上原來想謀害手足,真是要命!一股莫名其妙的惡寒順著步萌的脊背緩緩爬上來。她控制不住地抬頭看了溫樓一眼,目光裡的銳利可以媲美一把菜刀,她真的沒想到當今聖上會是這樣的人。
溫樓接收到這樣的注視,也覺得不太對:「萌妃,你好像有話要說,近前來。」
於是步萌奉命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溫樓前方,她還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要當面拆穿他嗎?突然間,舞女們的身後衝出來一個蒙面刺客,他手拿著劍朝溫樓方向刺去!如貴妃緊張地站了起來,手抓著裙子,眼神震驚,彷彿認識刺客一樣。步萌觀察力細微,忙著注意如貴妃,自己卻腳底一滑,恰巧就倒在了溫樓胸前,眼看就要為他擋了刺客刺來的一劍。
好在溫樓注意力比較集中,一把就將撲過來的步萌推了出去——
「護駕!快護駕——」
霎時從周邊又躍進幾名刺客,和為首的遙相呼應,這架勢一看就是想要溫樓的命,好在以鮑屈為首的護駕小分隊反應及時,東王、西王、驍貴人也加入了打鬥。
溫樓看著坐在地上的步萌,那眼神裡既有看見神經病一般的震驚,莫名又夾了一絲詫異,一絲不解。他們的關係已經好到這個女人願意替他擋劍為他而死了嗎?感情是什麼時候進展的,他怎麼不知道?
在無數個話本子裡都有這樣類似的情節,不是英雄救美,就是美救英雄,但步萌這次真的很冤。步萌起身揉著自己的尾巴骨,淚眼汪汪地看了一眼溫樓:「別誤會,我不是捨身為你,我只是沒躲開……」
溫樓:「……」
宴席一片混亂,宮女和嬪妃抱頭亂竄逃命,綠柳拽了拽僵住的如貴妃,如貴妃這才回過神來和綠柳離開。步萌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手提起裙襬,一手抓住桌案上用來剔鵝肉的小刀,衝進了打鬥之中。
溫樓條件反射地抓住她,但是連頭髮絲都沒抓住,步萌就像一匹脫韁的野狗一樣衝了出去,又不會武功,上趕著添什麼亂,溫樓都快要服氣死了!不得不跟上步萌,怕她死得太過創新,步御史那邊不太好交差。
刺客被鮑屈、驍貴人等人聯合夾擊,一時間還真沒防得了突然貼身的步萌,眼看步萌向他揮刀,刺客抬起胳膊下意識去擋。可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步萌只是用刀劃破了他的袖子。
步萌終於看全了刺客臂膀上的一個圖騰刺青,是他,還是上次逃脫的那個刺客!可能是步萌太刷存在感了,蒙面刺客發了力,收劍回來轉身就要刺她——
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溫樓用胳膊夾起步萌一躍飛起,逃過了那一劍。他們落在房簷上,步萌被溫樓拉著疾行離場。刺客也想飛上房簷,但被驍貴人和西王攔截,他見沒了優勢,只得撤退。
步萌落地後不停地揉著自己的手腕:「你為什麼要抓著我跑啊?好痛。」
這叫什麼?救人都落不下好,好心當成驢肝肺,溫樓嘲諷道:「你可別說,你其實是想留在現場一起抓刺客的?隨便捅你一刀子,你這身衣裳就能直接做喪服了。」
步萌覺得嬪妃這種職業是這個塵世上最危險的職業,不僅要在後宮和女人們掐,皇上被刺還會牽連她,簡直就是悲情萬種。她扁起嘴:「都怪你!要不是你想謀害手足,給他們吃鵝肉加柿餅這種相剋的食物,也不會倒霉到被刺客盯上,一報還一報啊懂嗎?」
溫樓蹙起眉:「相剋?」
步萌點點頭:「柿子和鵝肉相剋,食用有毒,難道你不知道?不會吧,你真的不知道?」
「既然你有如此強大的腦補系統,還問朕做什麼呢?說了你也不會信。」
話多說出來了,收回那是不可能了,所以步萌只能硬質頭皮給他科普了一下,還額外溫馨贈送了其餘十幾組相剋食物的名單,以助他殺人不留痕。溫樓沉默了半晌,說道:「別反諷朕,朕聽的出來。晚宴上有柿子是如貴妃的主意,朕也是此刻聽你說,才知道那兩樣東西會相剋。」
溫樓的表情很慎重嚴肅,不像說謊,步萌自小觀察細微,洞察人心,這時覺得可以信,便感慨道:「好吧,那我信你。你怎麼那麼背啊,總是有刺客要殺你,老實講,你怕不怕?」
「習慣了。」
溫樓的聲線伴著一絲風聲,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一句,不知為什麼步萌竟覺得有點心酸,還莫名覺得心疼,她嘴角用力扯了扯,想笑一下,卻扯不出想要的弧度:「那啥……我可以幫你查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誰要行刺你,有沒有幕後指使。」
步萌蹲下來,就地取材撿起一根枯樹枝,將圖騰畫下來:「方才我衝進去就是為了看刺客左臂上有沒有一樣的圖騰,原來真的有,那就說明行刺你的是同一個,或者說是同一個團夥。」畫完之後,步萌很是滿意自己的觀察力,順便邀功,「就是這個圖騰,這是一個很好的線索,我會繼續查,等到成功之後,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溫樓嘲笑地斜了下嘴角,一改片刻前的陰霾:「就憑你嗎?你是哪裡來的自信?」
他是不信女人可以有這種本事的,不過步萌不在乎他信不信:「與生俱來的。皇上,就交給我吧,反正我查與不查,你都沒什麼損失。」
溫樓道:「行,那朕答應你,你若查出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步萌咧開嘴朝他笑,試探著問道:「真的假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我去掏糞也行嗎?」
溫樓一臉嫌棄:「你想的話就行。」
步萌興奮激動道:「真的嗎!那我想讓你休了我,放我出宮呢?」
溫樓意味深長地看了步萌一眼:「那不行,朕的底線在你掏糞這兒。出宮重獲自由的念頭你給朕嚼著嚥回去。」
步萌耷拉下腦袋:「……拜託,你這麼討厭我,我們整天待在一起不折壽嗎?」
溫樓道:「折壽也是折你的。朕看著你倒霉,就心情愉悅,還會延年益壽。」
雖然溫樓沒有鬆口放她出宮重獲自由,但是已經有不錯的進展了,比想像中好得多,起碼還有期望,有期望就有動力。
和溫樓分開後,步萌邊走邊思考,由於太投入,一頭撞在了樹上,害著她猛然後退幾步,沒料到又沒踩穩,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尾巴骨在悲鳴,心在怒吼,看吧看吧,就知道和溫樓走得越近,就會越倒霉。
身邊一個男孩的笑聲穿插了進來:「哈哈哈哈,走路撞樹,平路摔跤,好蠢哦,本王從沒見過這麼蠢的女人!」
是北王,六七歲大的男孩此時嘴裡叼著半個柿餅,懷裡還抱著一包柿餅,步萌大驚,上前就想把北王抱起來,結果沒抱動。北王伸手欲推:「放肆,男女授受不親,你抱我幹什麼?」
這半大的小孩子懂得倒不少,步萌不想和他拌嘴,看見驍貴人在不遠處,忙招手呼喚,驍貴人急忙跑過來問道:「怎麼了?」
還沒等步萌回答,驍貴人就瞥見了正吃著柿餅的北王,《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一位娘娘》這本著作可是芳華宮常備的防身書籍,她自然也明白事情大條了,立刻就把北王一扛,朝芳華宮跑起,北王一通掙扎:「大膽!你們要幹什麼啊?別逼本王吐你們臉上!」
步萌伸手摀住北王的嘴,一進芳華宮,她就急忙吩咐道,「煙兒,快,把綠豆水端來!」
言輕湊近過來:「怎麼了,我記得宴席上他沒吃柿餅啊?」
步萌一臉無奈:「誰能想到這熊孩子喜歡飯後嚼兩口,我發現時,他都吃了不少柿餅了。」
等煙兒將綠豆水端上來了,正準備餵給北王時,北王一揚手就將其打翻了:「你們也太放肆了,竟然敢綁架本王,還想讓本王喝毒湯!還有沒有王法了?」
驍貴人二話不說,搶過碗,捏住北王的下巴,直接灌,灌了一碗又一碗,北王可能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吊起嗓子,哭得跌宕起伏。曲碗碗都被哭聲驚動,從寢室出來,急切切地上去給北王擦淚:「哦哦,乖,不哭。你們對北王下此毒手,是不想活了嗎?」
步萌戳了戳北王的額頭:「小兄弟,你可長點心眼兒吧,你剛才差點把自己給作死,我們都是在救你呢。」
言輕給小王爺科普道:「別嗞哇亂叫了,的確是在救你,鵝肉與柿子相剋,嚴重者會導致死亡,不過綠豆水可以解毒。」
曲碗碗猛地一拍腦門:「啊,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可以跟他說啊,非得把他整哭,哭得人鬧心。還好芳華宮不被重視,比較偏僻,不然我們這樣對他肯定會被殺頭的,到時候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皇上了,嚶嚶嚶想想就怕怕。」
「跟這熊孩子說,他肯定聽不懂啊,還是保命要緊。」步萌攤了攤手,表示沒有其他辦法。
這時北王立刻停止乾嚎,坐了起來,像個小大人一樣表情深沉道:「誰說本王聽不懂?原來皇兄要害我們。」
北王的聲音堅定,步萌趕緊扶住他的雙肩,正視他的眼睛,對他進行基礎洗腦:「不是,你聽我說!這是個誤會。食物相剋的說法還不是那麼普及,皇上也是後來才知道,你看你都不知道,曲嬪娘娘也不知道,肯定還會有更多人不知道,對不對?你還小,心裡一定要陽光一點,亂想就容易長不高,懂嗎?」
北王拂開她的手:「別整這些沒用的心靈野雞湯!皇兄賜柿餅的時候我看見你們受驚的表情了,如果你們確定他不知道,那麼為了皇兄和我們的安危,一定會挺身而出告訴我們鵝肉與柿子相剋容易致死的說法,可是你們沒有,為什麼?」
步萌、言輕、驍貴人都低下了頭或者別開了臉,只有曲碗碗一臉單純眨著雙眼看著北王:「對啊,為什麼?」
北王說:「因為你們當時也懷疑皇兄是存心的,他想害我們,本王分析的對不對?」
驍貴人得出結論:「原來這孩子沒病,能夠說正常話,可以正常交流。」
言輕對曲碗碗道:「被一個七歲大的孩子智商壓制,你有什麼感受?」
曲碗碗嬌嗔一聲:「討厭!」
北王人小鬼大地雙手背後,說是要親自去向皇兄求證,然後就非常有范兒地走了。步萌看著他的背影走遠,一臉憂心,驍貴人拍拍步萌的肩膀:「我們該做的都做了,讓他去問吧,問清楚了也就能睡個好覺了。」
「蒙面刺客抓住了嗎?」
「沒有,讓他們跑了。真是太囂張了,在這種日子都敢來行刺!」
步萌嘆了口氣,原來溫樓的處境真的很危險,隨時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太可憐了……
次日,溫樓就得知步萌為他澄清的事了,他有一絲絲的感動,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在北王面前幫他說了好話,他一直不擅長解釋,有些事情沒做就是沒做,解釋得越多越顯得欲蓋彌彰,還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相信他。
吳惟庸使喚著福熹往長極殿端寶物,福熹狗腿子的舉著托盤,吳惟庸介紹道:「皇上,您看這個呢?這是成色上好的玉如意,還有這個,玲瓏翡翠耳墜——」
福熹擠眉弄眼:「啊,這個耳墜和萌妃娘娘特別配,她就喜歡翡翠!」
步萌做了這麼多,按理說他得表示表示,可又不想顯得自己太過刻意,免得引起身邊人的可疑,要是被誤會成他喜歡步萌,那就不好了。於是溫樓傲嬌道:「誰說朕在幫她選?!朕只是想挑一些沒用的東西隨便打發給她!」
吳惟庸和福熹異口同聲地點頭:「是是,皇上說得是!」
「都挺難看,也沒什麼好挑的……」溫樓在裝著寶物的托盤裡亂翻一通,然後用手指將翡翠耳墜勾起,假裝不經意間隨便甩給福熹,「隨便拿一個,就這個吧,給她送過去。」
「是,皇上。」
福熹拿著翡翠耳墜小跑離開,吳惟庸看著溫樓暗自發笑,溫樓瞪他一眼:「老東西,你笑什麼?」
「老奴只是覺得皇上口是心非的樣子很有趣……」
「放肆,誰口是心非了?!」
「皇上不是一直很煩萌妃娘娘的嗎?最後不還是挑了萌妃娘娘喜歡的翡翠賞給她。」
「……」這麼輕易就被看穿了嗎?!他身邊的都不是人,全是人精啊!溫樓申明道,「煩肯定是煩的!她延續了她爹步御史的煩人血統。但是一碼歸一碼,朕賞賜她,是看在她在北王面前幫朕澄清的份上,懂嗎?」
吳惟庸笑著捂嘴:「老奴明白。」
福熹端著托盤進了芳華宮,一臉興奮,恭喜道:「萌妃娘娘,這是皇上給您的賞賜。」
步萌此時正在嗑瓜子,聽了這句話差點被瓜子皮卡死,言輕朝步萌挑了挑眉,眼風裡全是八卦,笑容裡也皆是內涵:「萌,皇上對你不錯啊,你們之間難道……」
步萌嗆她:「你笑什麼呢?這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嗎?大腦回路不一般的人果然笑點也很刁鑽。」
曲碗碗沒理會別的,一個箭步就衝過去拿起耳墜,驚呼道:「天吶!好漂亮,為什麼沒有我們的份兒?啊,我好嫉妒!這個耳墜特別適合我!」
步萌說:「你喜歡你拿去好了。」
曲碗碗噘起嘴:「我可不敢要。」
「喂,皇上賞也賞了,接下來是不是要招你假戲真做……玩真的侍寢了?」言輕滿腦子都是那些容易被掃黃打非的思想,估計是閒得內分泌失調,要神經病了,她悄悄湊近步萌的耳朵,「俗話說得好,燥濕互通,乃陰陽調和之正竅。你得抓緊時間和皇上融會貫通啊!
步萌一把推開她:「這可不是我的理想!」
曲碗碗的耳力還不錯,插話插得不亦樂乎:「你不想,我想啊!要是能夠代替就好了,我要代替你去和皇上融會貫通!」
這都是什麼情況啊,越聽越不堪入耳了!
步萌決定為了自己將來的自由,將心思和關注度好好放在揪出刺客揭秘幕後真兇上,她去了藏書閣,想要查查圖騰的事情。藏書閣裡光線陰暗,很多老舊的書籍堆在最角落的架子上,鮮有人打掃,她翻了幾本,書上的落灰揚起來,嗆得她直咳嗽。
花了大半天時間,一本一本細細查看,辛苦地一頁頁翻找,最終,步萌翻書的手停了下來,激動地從袖口拿出畫著完整圖騰的紙,對比著書上某頁的圖騰畫,發現可以匹配後,她喃喃念出書上的文字:「東籬國……」
才剛有了點進展,不知什麼時候,周圍的白煙就蔓延開來,步萌被嗆了一口,趕忙用袖子摀住鼻,抬眼一看,藏書閣竟然著火了!這突發事件令她萬分慌張,她忙大喊:「啊——來人啊!救命,咳咳……」
她想往外跑,卻被燒斷的橫樑阻擋了道路,文獻也都被火燒著了,步萌是舉步維艱,她特別不甘心,眼前閃現過無數回憶的畫面,每一個畫面都讓她萬分捨不得。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突然,一聲巨響,是溫樓踢開了窗戶,闖進火海,火光耀眼,他用胳膊擋了擋,喊道:「步萌!」
長得好看的人,永遠有特權,在這種危機叢生的時刻,他看上去那麼的俊秀無邊、勇猛果敢,原本小心臟嚇得差點停住了的步萌,只看了他一眼,就像天靈蓋突然注入一道閃電,重新振奮了起來,朝溫樓不停揮手:「皇上!我在這啊皇上!」
他來到她身邊,那略帶焦急的神情看起來居然也沒有以前那麼討人厭了,步萌哭喪著臉,渾身的委屈滿溢而出:「皇上……」
他將她一把抱起,嗓音鎮定沉穩:「別怕。」
步萌堅定地點了點頭,便被他用輕功帶離了火場……
太監宮女都忙碌地穿梭潑水救火,烏雲壓頂,天色十分不好,兩個人很是狼狽,臉上髒兮兮,一起坐在藏書閣外的台階上喘息。步萌用手背一抹臉:「皇上,有人要殺我!」
她石破天驚的話並沒有在溫樓的眼底濺起一朵水花,見他不吭聲,步萌想要試著緩和一下壓抑地氣氛,又道:「皇上,在火場時你還勇猛無敵呢,怎麼一出來就蔫巴了,需不需要臣妾幫你澆澆水?」
溫樓看她一眼:「這個時候你還好意思開玩笑。你怎麼這麼能折騰,嗯?」
步萌理直氣壯:「這火又不是我放的。」
「誰說是你放的了?朕現在不擔心刺客,倒是擔心你會把自己折騰死!」像是在解釋說明一般,良久之後,他又說,「明知道危險,你非要查,查就罷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也不當心點。」
步萌一副吃了黃連的苦相:「我為了誰?我是為了你啊!你還說我……」
「你是為了你自己。你想出宮重獲自由,所以才拚命查案,等著以後邀功。」溫樓眸光深深,嘴角不動聲色地微微上翹,那股嘲諷中還透露著優雅勁頭的樣子,幾乎能燃燒世間所有妙齡女子的芳心。
步萌被戳穿了心事,抿了抿唇,剛才吸了幾口煙,嗓子特別乾,這時就大咳了起來,溫樓條件反射就幫她拍了拍背,等察覺出來這種關心太過親密時,他都準備要收回手了,步萌又咳起來,不知為何他的手還是覆在她背上又拍了拍,那動作,多少帶著絲心疼。
「好了,既然你不想留在後宮,朕答應你,這件事情完結以後,准你離開。你別這麼拼了,要注意安全。」
「真的?一言為定?」
步萌伸出手掌,溫樓也伸出去握住:「言出必行。但是你必須答應朕,做事別這麼魯莽,別一個人行動,小心為上。」
步萌笑著點頭:「當然當然,有自由召喚著我,我一定會小心留著這條命去享受的。」
溫樓這才滿意,他的眼睛盯到步萌的耳垂,發現上面戴著的不是賞賜的耳墜,嘴角一斜:「朕賜給你的耳墜你怎麼不戴?是嫌朕的審美配不上你?!」
步萌趕緊搖頭:「皇上賜得東西怎麼可能配不上我,我已經把它供起來了,真的,我準備時刻虔誠供奉著它。」
「嘁,信你才有鬼。既然你收了朕的禮,你應該知道至少得有個回禮吧。」
「呃……」
她真是瘋了才會答應要給溫樓回禮,沒有錢,也沒有禮,步萌決定給他送點心意,煮個粥吧。煮粥在步萌想像中並不難,她搜索食譜,食譜上說,要想味鮮,得放雞肉,要想養人,得放小米,還說要想有營養,得放大骨頭,要想有特色,得放皮蛋,皇上愛吃芝麻大餅,所以她又放了點芝麻和麵粉,最後她覺得要想有味道,還是得來點蔡御廚他老乾媽熬得辣椒醬。
她沒注意這些說法都不是同一個食譜上的,以至於最後煮出來的粥確實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步萌端著粥鬼鬼祟祟地走在宮中,不想被人發現。誰想到半路能殺出個程咬金,柳謹言驚訝地攔住了她,得知這粥的來歷,他便用著不怕死的精神非要嘗嘗步萌的處女作:「放著我來,我來幫皇上試試毒!」
步萌果斷拒絕:「不要,你這張嘴,肯定是要說風涼話的。」
柳謹言風騷地笑了笑:「不會的,朋友之間我一定挺你到底,就算你煮的是屎,我也必須給你打五星好評的,不用懷疑,這就是友誼。」
步萌心頭一鬆,覺得讓柳謹言嘗一下也不是個什麼大事,於是點頭同意。柳謹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底下還用手心接著,慢慢悠悠放進了嘴裡。步萌看著他的表情,問道:「我是去給皇上獻禮,又不是要奔赴法場,你做出這副明天就要去給我燒紙錢的喪氣模樣做什麼?」
話還沒說完,柳謹言就吐了出來:「聽我一句勸,以後千萬別為男人下廚,不然吃前是情侶,吃完就變仇敵了。」
「你不是說我就算煮的是屎,你也會給好評嗎?」
「那是沒嘗之前,現在,你去茅廁弄盆屎來,我選擇吃屎。」
「……」
柳謹言的嘴裡從來都吐不出象牙,步萌並不在意,歡歡喜喜地去給溫樓獻粥。溫樓吃了一口,時間就靜止了。他沒說話,眉沒皺嘴沒嚼,就彷彿這粥把他打回了原形,一時半會做不出任何反應,需要時間適應。
步萌有點小忐忑:「皇上說話呀,你覺得這份厚禮味道怎麼樣?」
溫樓嚥下後說:「這份厚禮可能有點齁……」
步萌嘟囔:「哦,那就是鹽重了,早知道我再加點水就行了。」
見她一點嘲諷之意都沒聽出來,溫樓挑起眉:「步萌,你是來自尋死路的嗎?一碗粥就想打發朕?」
「不是啊皇上,這是臣妾親手熬的,在這個世界上,連臣妾的父親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皇上您是第一個食用者,這難道還不算厚禮嗎?」
「這世上可沒有這麼好的事。」
「可是——」
溫樓突然皺起眉頭,摀住肚子,起身就要往外跑,步萌一頭霧水,攔住他:「皇上你去哪兒?出什麼事了?」
「朕算是明白了,你其實才是刺客吧,不然幹嘛要恩將仇報給朕下瀉藥?」溫樓來不及和步萌糾纏,奔出去上茅廁。
這次回禮不利,步萌有點懊惱,等到宮中流言蜚語四起,說她給皇上下了毒,皇上拉得都快要虛脫了,她才更加懊惱了,千里不留行,好事不留名,怎麼這事兒擴散這麼遠?失策啊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