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新鮮熱辣的綠帽緋聞

  做嬪妃,看起來就不是適合步萌的工種,步萌完全做不好,自從皇上被她一碗粥搞得幾炷香沒離開茅房以後,宮裡就傳起了流言,說步萌給皇上下毒。這罪名可不是隨便能背的,如貴妃立馬就有了整治步萌的完美理由,她簡直太開心了。

  步萌被眾宮女押進玉泉宮,如貴妃此時正在摳指甲,她看都沒看步萌,就直接發聲:「跪下。」

  步萌背後一寒,那種感覺只有被老鷹盯上的田鼠才能與她感同身受,她覺得自己要命喪至此了:「貴妃娘娘……嬪妾覺得還是需要解釋一下,廚藝不好是小事,心意比較重要,這一切都是個誤會,臣妾不是要給皇上下毒,只是第一次煲湯沒經驗,沒料到作品會失敗……」

  如貴妃冷哼一聲,抬起眼簾:「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知道你有沒有謀害之意?如果犯下這樣的大錯都不懲戒你,你讓本宮的臉面置於何處?」

  眼看著就要受罰,步萌推開越來越逼近她的宮女:「貴妃娘娘,容嬪妾斗膽說一句,您應該知道柿子與鵝肉同食嚴重的話會中毒致死,在皇上請王爺們吃鵝肉的時候,您還特地獻上柿餅,嬪妾是無心之過,而您又有何居心呢?」

  沒料到步萌會這樣頂撞她,如貴妃沉了臉色,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放肆!誰允許你在這兒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步萌徐徐道:「皇上雖然與王爺們不怎麼對盤,但畢竟是手足兄弟,您未經皇上允許就插手其中,是想替皇上解除憂患,從而得到榮寵,其實這樣子是很不對的……」

  「小賤人,你以為本宮會怕你,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本宮一句『不知道』就能把事情推乾淨。你把皇上弄成這樣,還指望皇上能相信你胡吹冒料的扯犢子?」如貴妃冷笑了一下,「再說了,如果皇上真的責怪本宮,早就來找本宮算賬了,可是呢,你也看到了,本宮過得好好的。哈哈,本宮要提醒你一句,惹上不好惹的人,可比愛上不該愛的人還要命。綠柳,去給本宮掌她的嘴。」

  「是!娘娘。」綠柳擼起袖子,朝步萌走去,剛下手準備扇過去,步萌就下意識閉眼側過臉。

  就在步萌已經做好準備迎接狠狠一巴掌的時候,就聽見耳畔傳來「哎呦」一聲呼痛,接著就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她悄悄睜開眼,就看見綠柳倒在地上,揉著自己的手腕,而一旁站著的,就是溫樓。

  英雄救美的次數太多了,步萌都快要以為是月老的紅線下得太亂,才不小心把她和溫樓綁在一起,有人保護真好,這樣她就不用擔心瞬跪了……

  如貴妃馬上堆著笑容湊過來:「皇上,您怎麼來了?」

  溫樓用餘光掃了她一眼:「朕再不來,你都要上天了。」

  如貴妃撒嬌著打趣,整個人都快要貼在溫樓身上:「哎呀,皇上說什麼呢,本宮不過是擔心皇上的安危,才想給她點教訓。」

  「你還想給別人教訓,先讓朕來給你點教訓吧,鵝肉和柿餅相剋的毒招是你想的吧?」

  「皇上,臣妾只是……」

  「別說什麼這是為了朕的藉口,你自作主張,想殘害朕的手足,讓朕與兄弟不睦,該當何罪?」

  「皇上……」

  最後在如貴妃撒嬌懺悔眼淚攻勢下,懲罰的內容變成了禁足一個月,如貴妃捏住拳頭,眼睜睜看著溫樓帶步萌走後,氣憤地將周圍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

  屋裡的動靜步萌聽得到,手心的溫度她也感受得到,不知為什麼,步萌突然覺得這樣被他拉著還挺溫暖的。明明她想幫溫樓揪出禍患,可每次關鍵時候,都是溫樓在為她排憂解難。

  正在她感慨著溫樓的人設都快要轉型為深宮暖男了,溫樓突然甩開她的手:「你的確該被如韶歆好好收拾一頓,膽子也太肥了,還敢整朕。」

  氣氛開始往一種很微妙的尷尬發展,步萌有點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誤會,真的是誤會,我真不是有意讓皇上你聖體有虧的。」

  「信你才有鬼!」

  步萌陪著笑臉,充分展示自己的小心翼翼:「太醫開的止瀉藥管用嗎?其實言妃有研究出新款,專治跑肚,要不要我去幫你弄點來?」

  「閉嘴!」

  「……」傲嬌什麼啊傲嬌!

  抓刺客的事情風靡了全宮,人人都想提供情報,人人都想露上一手,好得到皇上的垂青。鮑屈也帶來了新鮮熱辣的消息,說刺客抓著了。步萌聽到後,心裡猛地一跳,這速度有點令她驚訝。

  鮑屈從身後拿出一隻幼犬,繼續說道:「抓是抓到了,不過只有這隻狗,我宣佈狗男女刺客已落網三分之一,全殲指日可待。」

  言輕呸了他一口:「怎麼還帶罵人的。刺客也是有人權的我告訴你。」

  鮑屈解釋道:「刺客團夥是一男一女一狗,可不就是狗男女嗎?」

  步萌覺得奇怪,這個搭配組合不像是幹大事的人啊,會是她想要揪出的刺客嗎?鮑屈又細說了一番,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有一男一女一狗一起潛進了王宮,他們弄不懂這個團夥的意圖、受誰指使?就一路跟蹤潛行,一直從宮裡跟到了宮外。刺客很是狡猾,不僅騎著馬無證違規駕駛,還超速!重點是還帶著他們來迴繞圈圈,這不就是挑釁嗎?這是在赤裸裸地「啪啪啪」打鮑屈的臉!

  鮑屈的一顆粗糙爺們心男的浮過幾絲傷感,他繼續道:「……後來我終於把他們給截停了,他們竟然想要拚死抵抗,對我出了大招!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的後援到達,想要將那三個敵人一舉殲滅——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忍的,我們道高一尺,刺客魔高一丈,竟然叫他們給逃脫了。這個刺客團夥太殘忍了,簡直喪盡天良,他們竟然『大義滅親』,扔下了一名團夥成員!」他用手指指向狗,「就是它!我已經審問過了,問不出任何東西。」

  沒有學一門外語,英雄無用武之地,鮑屈頓覺自己人生寂寞如雪。

  驍貴人朝天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問得出來才叫奇了怪好不好?!」

  鮑屈嘆氣:「唉,最近我們又要忙著做匯報,天天腳不離地眼不閉,這個犯罪嫌疑狗每晚又可勁兒地叫,太鬧騰了,嚴重耽誤了我們的工作進度——」

  步萌問:「所以?」

  鮑屈道:「所以有哪位好心人願意幫我們暫時看押一下嫌疑狗,等那犯罪分子男女二人一朝落網,我們次日定會前來給好心人贈送錦旗!」

  曲碗碗最喜歡小動物,雖然吃小動物的時候屬她吃得最歡,燒雞烤兔麻辣鴨子,進了她的嘴就別想摳出來。她雀躍地抱過小狗,露出了令小狗渾身顫抖的微笑:「好可愛的小狗狗,就寄養在我們這兒吧!我來照顧它!」

  小狗入住芳華宮還沒幾天,就有消息傳來,狗男女刺客團夥裡的一男一女也被鮑屈抓到了。可是那女的只會哭,什麼都問不出,男的一身傲骨敲起來錚錚的響,也不肯開口,審問不出來任何訊息。

  步萌暗暗地想,要是她幫皇上把刺客的身份動機幕後指使搞得一清二楚,排除了危險,讓欽天監的「禍星」說法變成無話可說,那她就有資格跟溫樓提條件了,重獲自由指日可待。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對自由的嚮往,她起身就朝外跑,言輕想攔都沒攔住,只能在心中腹誹,步萌這是又想搞事了,這個女人不是人,九天禍精下凡塵啊!

  步萌來到大牢,就被鮑屈擋在了外面:「萌妃娘娘,你不能進去,刺客很瘋啊,他們喪心病狂的程度都快要超過你了!」

  步萌給了鮑屈一腳:「他何德何能?!」

  鮑屈凹了一個很高難度的姿勢,躲過那一腳:「反正皇上有令,誰都不能探視刺客,我也沒辦法呀。」

  「我探視他們幹嘛呀,我又不認識,」步萌拍了拍鮑屈的肩膀,「老鮑,我徹徹底底是為了你,你放我進去,我幫你們破案,你們不是審問不出來嗎?交給我,我可以。」

  鮑屈一臉懷疑:「你?」

  步萌道:「沒錯,就是我!這刺客的事關系到皇上的安全,萬萬不可馬虎,誰行誰就上,怎麼樣?!」

  還沒等鮑屈讓開,溫樓的聲音在步萌身後響起:「不怎麼樣。」待她轉身行禮後,溫樓接著說:「萌妃,牢房門口是重要之地,豈是容你喧嘩的地方,還不快回去。」

  步萌不肯:「皇上,他們既然撬不開刺客的嘴,就讓我進去幫你審問吧!求求你了,你就給我這次機會吧!」

  看她一眼,溫樓就覺得眼睛疼頭疼渾身骨頭都疼,都不知道要怎樣管理這個愛管閒事、見了危險不後退反而要往前衝的女人,他勸道:「刺客已經抓到了,很危險,不用你去查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步萌表情倔強:「如果我非要管呢?」

  「你是為了朕?」

  「當然啊!不然還能為了誰?」

  很久很久,都記不起來到底有多久,身邊出現的女人們,看上的是他的容顏,是他的富有,是他的權勢,沒有一個能真心為他打算,甚至為了他不顧危險。步萌平時那麼慫那麼怕死,現在又這麼勇敢堅持,反差萌就是這世界上最萌的萌點,溫樓被完完全全地打動到了,正在他感慨之際,步萌就已經躥進了牢裡。沒辦法,溫樓和鮑屈只能跟上。

  大牢之中,那兩名刺客雙手都被鐵鏈吊著,見到有人進來,他倆都不約而同閉上眼睛開始裝暈。

  步萌圍著男女刺客細細查看,他們的手上都有老繭,兩人胳膊內側還有數個圖案印章,男刺客的後腰衣服裡露出了地圖的一角,女刺客腰間掛著不同的幾個玉墜……

  步萌問道:「老鮑,你怎麼抓到他們的?」

  「我這不正要說呢嗎,萌妃娘娘你怎麼性子這麼急?性子太急很不好啊,容易上火,上火了就容易長痘,長了痘就不好看,皇上就不喜歡。這都是一環套一環的啊!」鮑屈看向溫樓,「皇上,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溫樓乾咳一聲。

  鮑屈可能是更年期提前了,說起話來比老媽子還囉嗦,還沒重點,步萌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可以了,你這話題都快要拐到你姥姥家了,趕緊扯回來。這兩人習武多年,手上都有被兵器磨出來的手繭,武功絕對不弱,我想不通,憑你的這點本事,怎麼抓住的啊?刺客真的不是自首的嗎?!」

  「萌妃娘娘,你是不是看不起人?是不是?!」

  「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能不能快點回答。早點查清楚他們的動機,解除皇上身邊的危險,才是最重要的啊!」畢竟他和她的自由息息相關,能不關心嗎!

  鮑屈這才道:「事情是這樣的,老天開眼啊!這男的不是把狗扔下了嗎?回去以後那女的就老跟他吵,吵的無非是什麼——」他裝成女人的聲音說,「你能丟下我們的定情狗,有朝一日在生死關頭你肯定也會丟下我」,又裝粗狂男聲道,「你別無理取鬧,那只是一隻狗,你想要我再給你買」,再裝女人聲音說,「那不僅是一隻狗,那代表著我們的愛情」,又裝粗狂男聲道,「為了愛情難道要我捨身赴死不成」……

  不去戲班演戲真是白瞎了他的模仿才華!

  男女刺客慢慢睜開了眼,都帶著點火氣,彷彿被帶回了吵架的那一刻。溫樓都有點折服了:「鮑屈,你學得可真生動。」

  收穫皇上的點贊,鮑屈繼續發揮:「吵來吵去,最後他們發展為動手,打得是叮鈴哐啷,客棧的老闆就默默報了官,然後一通輾轉,我也得到了這個可疑的消息,我一琢磨一猜想,覺得很可能是那兩貨,就順藤摸瓜,和官府的人裡應外合,在客棧外的樹林裡將打得風生水起的兩個人當場拿下!」他擺出一個拿下的姿勢,步萌鼓起掌,他伸出手掌向下壓了壓掌聲,「肅靜肅靜,千萬不要搞個人崇拜,容易讓我驕傲自滿。」

  步萌道:「為了匹配你的驕傲自滿,不如你來告訴皇上,他們為什麼要進宮行刺呢?」

  鮑屈停頓了一下,然後對起手指:「這個……那個……」

  一個糙漢,做出這樣扭捏的動作,真是辣人眼睛。步萌被他說的白眼一翻:「就別這個那個了,這刺客不是那天出現行刺皇上的人。」

  溫樓皺起了眉:「你怎麼知道?」

  「那天的蒙面刺客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所以我能辨別出來,他們的眼睛不一樣啊,而且,眼神更是不一樣。」步萌抽出男刺客後腰的地圖,攤開給溫樓看,「這是一張標註著全國旅遊景點的地圖,他們的胳膊內側,還有各大景區的紀念印章,由此可以推斷,這兩人愛好旅遊。這個女人腰間的玉墜,是坊間流行的一種比賽項目的獎品。」

  溫樓和鮑屈同時發問:「什麼比賽?」

  步萌道:「尋求刺激的比賽,比誰膽子大。據我推論,他們倆一路旅遊到此,覺得王宮的風景獨特,而且刺激指數很高,就翻牆進來了。這是典型的激情犯罪。亂闖王宮本就是死罪,所以他們覺得不說動機的話,可能還要調查,就還能多活幾天。」

  溫樓看向男女刺客,男女刺客一臉服氣,女的開口喊道:「皇上饒命啊,我們確實不是刺客啊!」

  男的也喊道:「是啊皇上,我們只是想找找刺激,完全沒想到皇宮侍衛會從天而降,贈送我們點穴、揍服、捆綁一條龍服務,我們真的不需要啊!」說罷,就把捆綁他的鐵鏈搖得嘩嘩響。

  事情水落石出,他們不是刺客,只是一對喜歡找刺激的旅遊狂魔。溫樓當即下了聖令,不是愛旅遊嗎,那就發配邊疆吧,那邊風景更獨特,還刺激,兩種元素都有了,他覺得自己可真是慈悲啊……

  兩人出了大牢,步萌悠悠嘆了口氣,溫樓側目,唇角微勾:「動機已經查明,你為什麼嘆氣?」

  「可是這就代表真正的刺客還是沒有落網,那皇上豈不是仍處在危險當中?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這個刺客揪出來的!」步萌嘴皮一掀,大段保證就如塵土一樣,撲面而來。

  看見她眼神炙熱,一副如此在乎自己的模樣,要說沒有被觸動到,那肯定是假的。他們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越走越近,近到他們都沒有來得及發現彼此之間的變化。

  是日,步萌在宮裡走著,迎面遇到了嫌貴人。她沒進宮時,就聽過傳言,說這後宮裡的女人因為都得不到皇上的寵幸,日子久了,都習慣了,一個個都自帶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仙氣,說白了,大家都是一副沒睡醒成天也不知道想幹什麼該幹什麼的頹廢氣息。

  而嫌貴人一直與眾不同,她是一朵新鮮熱辣的奇葩,雖然進了後宮這個收容所裡,但並沒有被其他嬪妃同化,平時脾氣比較爆,狗見了她都怕,可她一見了皇上就能立刻轉化成楚楚可憐的小雛鳥,其變化之快,演技之高,連言輕都望塵莫及。

  此時的嫌貴人一身勁裝,酥胸微露,香肩光滑,穿的這身衣服比脫光了還讓男人血脈噴張,還好步萌不是男人,就沒有血濺當場。不過就在擦肩而過時,嫌貴人輕蔑地瞥了一眼步萌,罵道:「掃把星。」

  步萌:「……」

  步萌心想:又是戲本子裡那種妄圖尋釁滋事拖她下水的妖豔賤貨!到底要碰瓷多少次才夠!找事的方式簡單點不好嗎!就不能踏踏實實地學習《常規宮鬥大全》,認認真真地考科目一、科目二、科目三再出來鬥嗎?一點都不遵循宮鬥基本法,到處都是這種想走捷徑的心機女,這個世界怎麼了!

  她不打算搭理嫌貴人,正準備繼續走,嫌貴人一轉身就擋在了她的身前,猶如吞了三萬斤炮仗:「怎麼?想走啊,被戳到痛處了吧?」

  步萌的嘴角勾出一點弧度,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嫌貴人,你真的很討嫌誒,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是犯什麼病?倒是叫太醫來看看啊,後宮的女人都有醫保又不用你掏錢,別捨不得。」

  嫌貴人道:「你還好意思笑?你黑心腸毒害皇上,皇上竟然還原諒你,不跟你計較,簡直不可思議!」

  步萌一副「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的表情打量嫌貴人:「所以你是要當『正義俠』為後宮除害嗎?」

  「我才不管你給皇上灌了什麼迷湯,今日我要是不給你一點好看都對不起你笑得這麼好看!」嫌貴人正說著,就跟瘋了一樣衝上來抓步萌的頭髮,步萌躲開,嫌貴人又抓,步萌當真是氣炸了肺,這下不想躲了,便和她痛快撕扯起來!

  混亂之中,步萌的指甲劃了一下嫌貴人的臉,嫌貴人捂著臉,發現掌心沾上了零星血跡,頓時整個人從暴躁轉向憂愁:「我是靠這張臉吃飯的!你、你竟敢毀我容?!」

  步萌也被嫌貴人膝襲了小腹,強忍著痛意道:「怪不得你這麼瘦,一定是靠臉吃飯沒吃飽。」

  兩個人都受了傷,也就停止繼續撕,可是事情卻沒有完結。打架一時爽,後果悔斷腸,步萌玩脫了竟然進牢子了,因為嫌貴人死了。

  那具屍體從井裡被打撈出來,手裡握著一枚髮簪,人民群眾智慧超群,都認出來那是屬於步萌的髮簪,而她和嫌貴人打架的事情也被宮女太監們添油加醋傳遍了全宮,她成了最佳嫌疑人。

  她好慘啊,前腳被傳毒害皇上,後腳被說殺害嫌貴人,在大家眼裡,她就像從天而降的人間禍水,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慘案。步萌重新回憶了好多好多次,都覺得自己沒有傷到嫌貴人要害,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殺人兇犯呢?

  「放我出去!審都不審就把我關起來真的合適嗎?」步萌手握欄杆浮誇地亂搖、大叫,「真的不是我啊!我沒有殺人!我要上訴!我要洗冤啊!!」

  看守們一臉無奈,走近她:「萌妃娘娘,您不要再喊了。這是五星級特供牢房,條件也不差啊……」

  再看向步萌身後,原來這牢房桌椅床鏡應有盡有,甚為整潔,明明是很舒適的環境,就連角落的尿桶都是紅木做的。知道的她這是在坐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度假。

  步萌這才慢條斯理地坐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雲淡風輕對著看守說:「哦,我沒事,你們別理我,該忙就忙去吧,這只是我每日清晨的常規熱身活動,吊吊嗓有利於身心健康。」

  看守們正要轉身離開,又被步萌叫住:「誒等等,我點名要的那幾本限量版的書,你們幫我排隊買到沒?沒買就快點去啊!看不到它們才是對我最大的刑罰!」說完了好像還覺得不太滿意,「還有,再給我弄只烤全羊過來,要七分熟的!」

  「你進宮之時朕就有所預言,你一定會死得分外創新,你看,果不其然。」磁性的男聲突然插入,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溫樓倚著牆壁,微微歪著頭,這般風情饒是聖人看了也要面紅心跳把持不住,步萌差點就破功了,說話都帶著結巴:「皇,皇上……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吊嗓喊冤枉的時候。」他頓了頓,順便給她打了個滿分,「嗓子不錯。」

  步萌:「……」

  溫樓又打趣道:「人家都說,太漂亮的女人才是禍水,不是給他人惹禍,就是給自己惹禍,你是怎麼回事,沒美到那種程度,怎麼比禍水還要禍水。」

  步萌不禁悲從中來,簡直要大哭一場:「皇上,在這個地方,這種時候,就不要損我了好吧……」

  「嫌貴人不是你殺的嗎?」

  「我好端端地怎麼可能去殺害嫌貴人?一定是我探查刺客的事礙了別人的手腳,所以才栽贓嫁禍給我。你看藏書閣走水的事,也明顯是衝著我來的。皇上,你要為我伸冤啊!」

  「朕知道你不會那麼傻,去害那些無足輕重的人,但證據都指向你,所以才關你進來,免得真兇還想對你不利。」溫樓用手摩挲著下巴,做思考狀:「事到如今,也只能找專業的人來為你破案了。」

  「比如?」步萌眼神一亮。

  溫樓道:「看你這表情,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就是你的那位老相好。」

  「……什麼老相好,你不要胡說好不好?!」

  「他現在正在休假,朕怎麼叫都不回來,你親自書信一封去請他吧。」

  甄世爽那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畏權勢分外難搞,而看到溫樓拿甄世爽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步萌控制不住地揚起嘴角:「皇上,還能有人讓你吃閉門羹,你沒宰了他也算是你大度。」

  溫樓瞥她一眼:「說什麼呢?!在你眼裡朕就是那種喜歡砍人的昏君嗎?朕也很惜才的好不好!」

  溫樓召大理寺少卿甄世爽回來參辦這件案子,可是甄世爽都已正在合法休假的藉口一口回絕了他,他差點沒當場吐出一口老血來。溫樓又差人把美人一個個送過去,把金銀一把把撒過去,想感動軟化一下,可甄世爽都不為所動,原數退回,沒有給溫樓任何縫隙,任何機會,就像頑石一樣。他還表示自己這一生嚴謹不浮誇就愛休假,這讓一生放縱不羈怒點底的溫樓非常氣惱,都是什麼鬼!

  人是他選的,官是他封的,早就知道他的性子又臭又硬,他就……不,沒有反悔的可能,溫樓還是會重用他,畢竟甄世爽的神探美名不是吹的,破案率全國第一,幾乎是逢案必破,有些疑難奇案懸而未決,都被他翻出來解決掉了。

  甄世爽的確拒絕了皇上,主要是溫樓經常撥給他一些「幫這個妃子找丟了的珠釵,幫那個妃子找偷東西的賊」這些案子,太侮辱他的智商,讓人不能忍。他性格本身如此,非常不近人情,得罪了很多大臣,彈劾他的奏摺堆起來怕是能有十幾尺高,但偏偏沒有人能動得了他分毫。

  如今他正一身便衣走在街頭,不得不說,甄世爽很有凜冽的氣質,脊背挺直瘦削,個子很高,側臉俊秀,能把方圓十米以內所有的雄性生物都斃得像是太監。

  街頭前方突然傳來騷動,甄世爽舉目望去,是一堆百姓聚堆圍著什麼,走近一瞧,原來是捕快押著一個民婦,而民婦的婆婆一邊推搡民婦一邊嗷嗷哭罵:「你這個惡婦,竟然敢謀殺親夫,我的兒啊!殺人償命,你給我兒還命來!」

  周圍的百姓也都在竊竊私語——

  「當時她就死活不肯出嫁,原來存了這心思。」

  「就是說啊,屋子裡也沒人進去過,除了她,還有誰能下手啊!」

  民婦一直哭叫冤枉,可她越喊冤,周圍的人就越推搡著打她,捕快一頭冷汗,生怕犯罪嫌疑人先被群眾打死,一看到甄世爽,他馬上大鬆一口氣:「是甄大人啊!您來的太是時候了!快幫幫我!」

  甄世爽淡定點頭,周圍的喧鬧他充耳不聞:「發生什麼事了?」

  捕快用手指向民婦:「她夫君昨晚中毒暴亡,她說自己昏睡不醒,不知夜裡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婆婆一口咬定房裡只有他們夫妻二人,且門窗緊閉,沒有第三人進入,必定是她毒殺親夫。」

  民婦馬不停蹄地解釋:「大人,我一睜眼就看見夫君死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有口難辯!甄大人,你是著名的記憶神探,您救救民婦吧!」

  「別急,先去看看你丈夫的屍體。」

  百姓都很信任甄世爽,他一開口,大家就都跟在他身後去了義莊。仵作站在屍體前,恭敬著對甄世爽道:「甄大人,聽說您休假了,這點小案子您還要管啊?太勞心了。」

  甄世爽道:「案子不分大小,更可況事關人命。」

  「不是,小的意思是,這明顯就是毒殺,身體發青,嘴唇發黑,不過是什麼毒卻不好驗出來,因為並非是食物中毒,也不是毒針毒劑使其斃命,」仵作拿起一根黑針,「大人您看,小的驗過了,他的肺部中毒最深。」

  甄世爽接過毒針,聞了聞,上面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毒氣:「是吸入式中毒。」

  仵作道:「是啊,如果有人故意放毒煙,沒道理同在一屋睡覺的人只死了一個,活著得那個怎麼也逃不出嫌疑啊,大人我分析的對嗎?」

  「你只用管驗屍,不用管破案,破案是我的業務範圍。」和仵作說完,甄世爽又皺著眉看向捕快,「這對夫妻的新房是不是在山的背後?」

  捕快驚訝:「甄大人怎麼知道?確實是。」

  甄世爽又看了看死屍的腳底板,手上拿著塊白布,一擦,看見白布上有些微黏液,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眉頭頓然一鬆:「好了,我知道了,我們去新房看看。」

  新房是個石頭房,用泥塗牆,陰暗潮濕,床緊靠著石牆,地上有一隻翻了的夜壺,尿液流在土地上,都變成了泥。甄世爽只看了一眼,就命令仵作:「你驗一下夜壺周圍的泥地。」

  仵作一臉莫名其妙:「大人,我是不是理解錯了,您其實是想讓我驗夜壺裡的尿?驗地皮有什麼名堂?」

  「你照做就是。」

  仵作沒辦法,只好拿出銀針,插入地上的泥裡,再拔出來,沒想到銀針立刻變黑了,仵作瞪大了眼,門外看熱鬧的群眾也連連叫道:「有毒!土裡有毒!」

  甄世爽道:「我幼時讀過一本書,裡面說有種土虺蛇,能放出毒氣,可致人死命。土虺蛇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而死者處於門窗緊閉沒有第三者進入的屋內,又是吸入式中毒而亡,我就有所懷疑,現在的檢驗結果果然證實了我的猜想。」

  大家都在感慨著,幼時讀的書,甄大人現在還記得,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記憶神探。甄世爽繼續道:「死者的腳底有土虺蛇身上分泌的黏液,可以推斷出,他起夜小解,不慎踩了蛇身,土虺蛇釋放出毒氣,他斃了命,而他妻子因為身體素質較強,離得相對遠些,所以只是昏迷。」

  捕快恍然大悟道:「這麼說,是場意外不是謀殺了?」

  「並非如此,本地不產土虺蛇,叫附近所有的蛇倌來,」他又看向民婦,「一會兒你來辨認,看有沒有認識的。」

  民婦連連點頭,等蛇倌們都被叫來以後,民婦突然指著其中一位大喊:「我認識他,我夫君出事的前幾天,他調戲過我!我夫君還打了他!」

  那被指認的蛇倌有點緊張,但還故作鎮定。甄世爽打量了他一下,問道:「看面相,你是外地人。」

  蛇倌只回答了一個字:「是……」

  甄世爽就結案了:「到此為止,案情一目瞭然,你輕薄於她,遭他丈夫毒打,因此懷恨在心,將在外地抓到的土虺蛇丟棄在這房子附近,他丈夫因此中毒身亡,你認不認罪?」

  蛇倌被這樣神乎其神的速度還原了犯罪事實,嚇得立刻就跪地認了罪,百姓們為甄世爽鼓起掌來,甄世爽用手壓了壓掌聲:「土虺蛇仍潛伏在此,不除去的話會危害周圍的百姓,剩下的蛇倌,好好將這蛇捕出,用火燒死。」

  蛇倌們都點頭應聲。

  甄世爽的家僕從遠處跑來,邊跑邊喊:「少爺!不好了少爺——」

  甄世爽條件反射道:「是不是皇上又宣我進宮?你就去回覆,說我正在休假中,不必再找我。」

  「不是皇上,」家僕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這是宮裡的萌妃娘娘親手寫的信,小的聽說萌妃娘娘身陷命案,成了犯罪嫌疑人!」

  甄世爽連信看都沒看,聽到了那個名字,就果斷地改口:「休假結束了。收拾東西,我們進宮。」

  「是……」

  坐上進宮的馬車,甄世爽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原以為她會很幸福,像從前那樣會有人容忍她的一切任性包容她的缺點,卻沒料到有朝一日,她會身陷大牢,成為命案嫌疑人。他多想飛快地到達她身邊,好好保護她,照顧她,讓她免除恐懼,遠離危難。

  他想起很早以前,還在私塾讀書時,不怎麼熟悉的步萌將他叫住了。她的聲音悅耳動聽,就像黃鸝:「喂,甄世爽,你衣裳後面破了。」

  年少時的甄世爽將後面的衣袍下襬拿起來看,上面的確有個洞,他表情有些尷尬:「嗯,我知道。」

  「你與父親相依為命,這種針線活做不好,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家大娘手很巧,可以幫你縫的,順便幫你量量身做件新衣裳,」步萌撇嘴,「你這一身我就從來沒見你換過!」

  甄世爽抿起了唇,面色發白,自尊心被戳痛,他仍是拒絕道:「不用。」

  「沒事的,我們是同窗嘛,理應互相幫助,你不用不好意思。」

  步萌伸手去抓甄世爽的袖子,想帶他回家,卻被對方很果斷地甩開了:「我都說了不用!」

  步萌被嚇了一跳,急忙擺手解釋:「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特別欣賞你敏銳的觀察力還有深刻的記憶力,想跟你做朋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對你有別的什麼企圖……」

  「我沒有生氣,衣裳對我來說無新舊之分,能蔽體、禦寒、保暖即可。而且……我自己會縫。」

  「真的沒生氣?」

  「沒有。」

  步萌古靈精怪眨眨眼:「那好,我可以叫你阿甄嗎?我們搭伴回家吧!我們走的是一個方向!」

  甄世爽表情無奈,只能一起走,他們回家途中會經過一座石橋,今天也不知怎麼了,石橋上正有一對情侶在鬧彆扭,聲音之大,表現之浮誇,真的很影響路人。那男人連連道歉:「小蘭,失約是我不對,可我真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小蘭你不要不信我!」

  叫小蘭的女子摀住耳朵:「騙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男人又把小蘭捂耳朵的手拽下來,甜言蜜語道:「小蘭我們今天再約不就行了,不要生我氣啦好不好?我心裡真的有你。」

  小蘭凶道:「我一早就去你家,可你家僕人說你昨夜根本就沒有回去,你還說你沒有留宿煙花之地?騙子!」

  男人解釋道:「小蘭你真的誤會我了,我整夜都在戲園看戲,梅園這個月剛開始演夜戲你也知道,我一不小心就陶醉了,把正事兒都給忘了。小蘭你聽我解釋啊。」

  男人按住小蘭的肩膀,小蘭摀住雙耳拚命搖頭:「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聽!」

  旁觀了這樣的一出大戲,步萌用胳膊肘撞了撞甄世爽:「誒,阿甄,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女的有點過分了。」

  甄世爽表情淡然:「不相信他是對的,他確實在撒謊。」步萌皺起眉,頭頂三個問號,只聽甄世爽繼續道,「梅園唯獨昨晚沒營業。」

  「這你都知道?」

  「每月這時候梅園做賬,歇業。」甄世爽的記憶力的確非常出彩,「不僅如此,那個男整晚都在青樓。他身上有香粉味,可是在戲園一夜,怎麼著也會沾上濁氣而不是香氣。雖然這香味與眼前女子的是一種,可他們一直在爭吵,沒有近身的機會,男子身上的香味不可能這麼持久濃重,唯一的解釋是,他很聰明,送給了青樓的相好同款香粉,他近身了一整晚。」

  步萌這時才開始憤憤,恨不得去撓渣男:「果然是個謊話精!」

  「他腰間還少了一個吊墜,想必也是送給了青樓裡的那位姑娘。還有你看,他袖口露出了手帕的一角,那應該就是對方的回禮。」

  步萌看了看渣男的袖口,對著甄世爽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朝小蘭喊:「姑娘!他是騙你的,他昨晚跟青樓姑娘在一起,你看他袖子裡的那條手帕——」

  小蘭一聽就將渣男袖口的手帕抽出來,看了一眼就甩在了他臉上:「這是誰送你的?你這個大騙子!」

  小蘭轉身要走,渣男伸手拉住她,結果小蘭直接痛快地甩了渣男一巴掌,步萌在場外配音:「該!」罵完渣男,步萌開始誇甄世爽:「你好厲害呀阿甄,我真是服了你!你都能當神探了!」

  甄世爽嘴角露出淺淺的一抹笑。

  從那之後,步萌和甄世爽就經常結伴出行,就連溫書也會在一起,不過,準確的來說,甄世爽是不用溫書的,他是在陪著步萌一起在藏書閣待著。步萌總是丟三落四,看著看著書就站起身「咦」了一聲。

  甄世爽提醒她:「你的香囊在《策論》第二卷的下面。」

  步萌依言翻開像帳篷一樣支著的書,確實看到了香囊,她拿起來,又繼續翻,甄世爽上前,依次精準地幫她找出來:「荷包、扇子、手帕、印章、耳環,你還要找什麼?」

  步萌收起這些物品,一臉讚歎:「你怎麼知道我要找這些,你真是厲害!咦,我的髮簪呢?剛還在我手邊!」

  甄世爽無奈:「你已經插回頭上了。」

  步萌抬手一摸,果然摸到了頭上的髮簪,她憨憨一笑,然後跑去書架前,她想要考驗一下甄世爽:「阿甄,那你知道《策論》第三卷在哪兒嗎?」

  「在第三架第四排右手邊。」

  步萌用手指劃過書架上很多書脊,找到了那本,手指停住:「這你都知道?你太不是人了!」

  「我什麼都記得。」

  「我不信,任何書裡的內容都記得嗎?」

  「當然。」

  「我不信!」步萌去書架上隨便抽出一本,「這本第八頁寫得什麼?」

  甄世爽淺淺一勾唇:「此臣所謂參教也。聖人非能通,知萬物之要也。故其治國,舉要以致萬物,故寡教而多功。聖人治國也,易知而難行也。是故聖人不必加,凡主不必廢;殺人不為暴,賞人不為仁者,國法明也……」

  步萌不信邪,伸手做了個打斷手勢,又從書架上抽了一本翻開,「這本書第十一頁!」

  甄世爽背道:「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這!都!可!以!真的真的真的太厲害了,我徹底拜服!」步萌有點激動,抓住了甄世爽的手,對他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好聰明,會推理,記憶力好,還不愛拍別人的馬屁,放眼整個私塾,誰能比你強?!」

  她的手是那樣的柔軟,甄世爽低頭看了看,步萌也反應過來,連忙放開,臉上有點開始發燙:「不好意思哦阿甄,我剛才有點太激動了……」

  「沒事。」

  「阿甄,我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嗎?」

  「你說。」

  「你能不能做我的——」甄世爽莫名緊張,輕咬了一下嘴唇,只聽步萌接著道,「做我的小師父!我向你拜師學藝好不好?」

  甄世爽轉身就走,步萌在後面追:「誒你走什麼呀?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怎麼可能去做她的師父,他其實想和她用另外一種身份相處,不是同窗,不是師徒,可是他說不出口。他只能慢慢地疏遠她,免得再聽到不想聽的話。

  後來的一個下雨天,步萌撐著油紙傘在他家門口等,他一出來,步萌就合上傘將他堵在了屋簷下:「阿甄,你最近怎麼一見我就躲?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生氣了啊?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這麼小氣?」

  甄世爽否認道:「我沒生氣。」

  「不生氣就好,我跟你說,我們家要搬去都城了,明日一早就出發。」甄世爽愣了一下,沒說話,步萌追問道:「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沒想到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太冷漠了!跟你做朋友我太虧了!」

  要走了嗎?他們的故事都還沒有正式譜寫,就要畫上終點符了嗎?甄世爽心頭一疼,憋了半天才說了四個字:「一路順利。」

  「還有呢?」

  「要聽話。」他知道步萌的叛逆,所以真心希望沒有他相伴的日子裡她能乖乖聽家人的話,不要再去惹是生非,不要闖禍,因為他已經不能夠及時出現去解救她。

  步萌的自信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她笑著點頭:「那是當然,我特聽話,這是我此生唯一的優點!那你明早會來送行嗎?」

  「我還有事……」

  「我不管,明早你一定要來送我,如果你不來,」步萌笑著撐起傘,走進雨簾,調皮地對甄世爽眨眨眼,「我可是會生氣的,咱倆下次再見面就是在你的葬禮上了。記住哦!」

  年少的他們對彼此都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好感,是要繼續往前,還是停下腳步退回以前,都是值得好好思慮的。步萌離開的那天,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甄世爽。

  實際上,其實他去了,可是卻沒有露面,他還一事無成,那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他沒有勇氣出現在步萌家人的面前。遠遠看著她們的馬車離開,那些雨就像下在他的心頭。

  直到中榜之後,他功成名就,也來到都城,有房有馬有身份,正準備去步御史的府上送拜帖,好去提親。可是為時已晚,他聽到了步萌進宮封了妃的消息,終究是晚了一步……

  步萌在坐牢的第二天清晨又開始日常打卡,雙手握住欄杆開始大喊:「放我出去啊!快來人啊!還有沒有天理啦,我是被冤枉的——」

  看守們在遠處,一臉無奈,已經習慣了。這時言輕她們帶著麻將包袱進了大牢。驍貴人走在最前,開口就叫步萌閉嘴:「你喊什麼呢,嗓子不疼嗎?」

  「我實在是太無聊了,你們怎麼才來探監?」步萌搶過麻將包袱,在桌子上攤開,「快一點,麻將打起來。」

  言輕坐下,開始壘麻將:「拜託你呀,有一點囚犯的自覺好嗎?」

  步萌撇撇嘴:「你們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怎一個慘字了得——」

  驍貴人接話道:「起碼也得兩個!」

  步萌又道:「不過我不擔心,古往今來,凡是絕色女子,命運必定坎坷,這是規律。我很感謝老天爺對我姿容的肯定。出牌。」

  言輕出牌,並且做了一個想吐的姿勢:「喂,我聽說,記憶神探甄大人奉皇上旨意,要來為你平冤了。」

  驍貴人嘲笑道:「聽聽,真是爽,多麼邪魅狂狷沒底線的名字!」

  曲碗碗終於抓住了重點:「他人怎麼樣,能不能幫萌妃姐姐洗脫冤屈啊?」

  八卦王言輕馬上開始進行傳播八卦的大業:「我對他不太瞭解,據說人品倒是不臭,就是人緣太羶了,沒一個朋友,算是一朵迎風搖曳的朕獨的奇葩。我零星聽過他的一些事蹟,總而言之除了「奇葩」這個詞就沒有別的詞能夠形容他了,這可不是我文化水平低,是他真的奇葩到慘絕人寰喪盡天良的地步。」

  在大家充滿好奇的眼神注視下,言輕接著說:「他喜歡破案,平素都板著一張棺材臉,只有見到屍體嘴角才會上揚一個弧度,而且和他有關聯的人全部都出事,不論是夫子殺妻,還是上司橫死,又或者是鄰居遭劫,聽說甚至連他吃過的早點攤都被巡邏捕快給掀攤了。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愧疚,獨來獨往,不受任何影響。」

  驍貴人拍手折服了:「這個甄世爽簡直是酷到沒朋友啊!」

  曲碗碗道:「你剛說跟甄世爽有關係的人都倒霉,所以萌妃姐姐現在捲進兇殺案,也可以說是認識他的後遺症?」

  「喂,別這樣說,他是個好人!當年我的話很多,問他問題,他每次都很熱情地給予我回應,而且他特別善良,我總是喜歡跟他探討人生,他每次都積極配合我……」步萌傷感地透過牢中的通風窗口,望向外面的天空,「唉,也不知道他還好嗎?依舊聰明無比嗎?吃的比我多了嗎?還那麼討厭人類嗎?」

  言輕一張牌砸到桌上:「五餅。」

  傷感氣氛全無,步萌突然轉過頭就推到牌:「胡了!掏錢掏錢!」

  言妃生氣把眼前的牌胡亂一推:「我也開始討厭人類了,尤其是你!」